我们加快了脚步,剩下的路越来越难走,有些简直都不是路,如果不是有地图,绝对想不到会往那样的地方走。这几天下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了,三九的失踪,仇彪的野性,老瞎子的失算,申干臣的变态,马大叔的翻盘,三叔的潜伏,远亲的掩护……每件事的画面感都太强了,以至于我走在路上都觉得脚下的路上都在回放这些画面。
“林老,你莫不是真中了那个申家那个化生子的计?”又是马大叔打破沉默,自从三九失踪之后,整个队伍总是会陷入这样的沉默,而这沉默会传染,原本说话的人也会停下来。是马大叔一直在打破这个沉默,他比我更有担当。
“锤子哦,”老瞎子笑了笑说道,“那个砍脑壳的东西,老子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他。”
“吹牛逼……”李森小声念叨了一句,“都快让人一锅端了还吹呢……”
“棒槌!你懂个毛线!”老瞎子有点恼羞成怒,拿盲杖抡他,这地下道的空间非常小,李森也躲不开,结结实实的被打了两下,还不敢还嘴,“我有他绝对不敢动我们的仰仗,凭着这个仰仗,就注定我们会有转机。”
“什么仰仗?你还有什么大招没有用?”我好奇的问道。
“因为我们是吉家的人,这就是仰仗,”二叔说道,“组织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要得到吉家的人,怎么可能让那小崽子随意拿我们做实验。”
“对头,”老瞎子摇头晃脑的说道,“所以出现那样的情况,要么是申干臣自己的个人行为,他那么变态,谁算得到啊?不过也有别的可能,就是申干臣直到那时候也只是一颗棋子,他虐待我们之后,会出现一个大人物,扮作白脸跟我们谈判,在我们已经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情况下,很可能就什么都招了……不过那也是制造转机的时候。”
大人物……出来的大人物不就是我三叔么……这怎么又绕回去了?
“林老啊,你别转移话题啊!”李森被打得有点疼,竟然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虽然你有申干臣不会真把我们怎么样的仰仗,可是你还是被他给算计了啊?而且你那一百种弄死他的方法都是啥啊,说出来听……”
“说你个锥子!打你个砍脑壳的……”老瞎子一盲杖又要打下去,李森刚被打过,有了经验,机智的往地下一蹲。
“嘭!”
一声枪响!
子弹在李森原来站着的地方穿过去,李森要不是刚巧蹲下,已经被打死了。
“趴下!”马大叔大喊一声,所有人都趴下了,我们前方正是地道的一个出口,却没想到在这个出口处收到了枪击。但是好在隧道很窄,横排只能容三个人走。我们都趴下之后,角度又比较刁钻,都趴下之后,外面很难打中我们。
“卧槽,林老,你特么竟然开枪!至于么!”李森骂道。
“开你妈锤子啊!老子哪来的枪!”老瞎子说道,“得赶紧想办法,一会儿外面的人发现枪打不进来,换点手雷什么的就完了。”
“我来。”白水柔慢慢的爬过来,也不多说什么,她拿出一个类似像是松脂的小东西,是像是一块美玉。她用拿出一个打火机,把火调到最小,点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又往前爬了爬,似乎还是嫌距离短,又往前爬了爬。
“别再往前了,太危险。”马大叔说道。
“没事。”白水柔竟然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又往前爬了几步,这次终于停下了,那松脂被她烤出了细细的烟,随着这烟往外出,地下和周围的墙面竟然爬出无数的虫子,真是什么虫子都有,鼠妇,蜈蚣,蚯蚓,还有各种飞虫。白水柔在这些虫子身上洒了些药粉,虫子们就像是疯了般的往出口处爬,不到三分钟,外面传来了震震骚动,不知道是这些虫子做了什么。又过了两分钟,外面开始传来惨叫声,叫了将近五分钟都没停,白水柔笑了笑往回爬。
“应该没问题,再过十分钟我们……”
“嘭!”
那一刻,那个画面,我想我今生都忘不了。白水柔一身白衣,手上拿着一枚像是玉一样美的松脂,她恬静美好的脸上还带着温柔笑意。她正轻盈的往回爬,爬行这样一个丑陋的动作,她做来却是那么有韵律。她半张着嘴,看样子是话还没说完,右胸就突然被打了一个洞,身上的肉被带飞不少,鲜血一下子喷了出来,整个人像是折翼的蝴蝶,一下子失去了生命力。
“水柔!”马大叔大喊一声,也不管危险,两步跑了过去,把白水柔抱了起来。
“水柔妹妹,你别动,我来。”端木青鸾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如此的慌乱,她的脸上泪水直流,手颤抖的厉害,不断的掏出瓶瓶罐罐,拿过来又拿开,似乎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
“哇!”孙杏林也拿着银针跑了过来,但是跑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就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水柔,别担心,没事的,咱们这有神医,有高手,什么都有,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马大叔安慰白水柔说道,但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马若炎,你要骗我嘛……”白水柔吐了一口血,那血流过她白皙的皮肤,显得那样刺眼,“我是苗寨的蛊女,会不了解这些生死嘛……你不要说话……听我说说就好……”
“好,好,我听,你别一次说完,我们慢慢说。”马大叔的全身都在颤抖。
“傻瓜,来不及啦……”白水柔勉强伸起手,摸了摸马大叔的脸庞,“这些年,这些话,我一直……想说给你……今天,终于有……有机会啦……端木姐姐,你有能让人回光返照的手段吧……帮帮我,让我把话说完……”
端木青鸾已经哭坐在了地上,她用力点了点头,咬着嘴唇在白水柔中枪的地方洒了一些药粉,那里的皮肤一下子就变成了黑色,但是同时也不流血了。她又给白水柔喂下了一小瓶不知道什么液体,白水柔喝下之后,原本苍白的脸竟然变得红扑扑的。
“谢谢姐姐啦……若炎……”白水柔没有往日那优雅美女的模样,刚像是一个怀春的少女,“那一年……你十六岁……跟着你爸爸来处理苗寨里一个尸变了的大巫尸体,大巫的僵尸打不过你爸爸,躲到一个地窖里,苗寨那么多汉子,却没有人敢下去……那时还是少年的你却跳了下去,你爸爸担忧你紧跟着跳了下来……所有人不知道,那天有个调皮的小女孩,她正在地窖里捉迷藏……要不是你,那个小女孩就死定啦,就没有后来的天赋最高的蛊女啦……”
白水柔像是回忆着什么甜蜜事情,继续说道,“你和你爸爸走了之后,我偷偷跟着人群去送你们……我也没想到,在之后的许多年,总会梦到你跳到地窖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苗寨的蛊女,是不能外嫁的,除非是你入赘,或者我退出苗寨……所以那次相亲,是我用性命相要换来哒……”
说到这里,白水柔嗔怪的瞪了马大叔一眼,“可是你却百般推脱,当着苗寨那么多人的面说不合适……我妹妹水仙看不下去,偷偷给你下了同心蛊,而我却不知道……后来你在苗寨住的那几天,对我百依百顺,温柔无比,我还以为你回心转意啦,幻想着嫁给你,给你生一儿一女,幻想着许多许多……我这辈子都没那么开心过,从来没有,也再也没有……”
我们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心口像是被压着一块石头,洋洋也哭成了泪人。
“后来……你发现自己被下了蛊,大为震怒,”白水柔脸上的突然开始迅速的消失,“竟然当着苗寨那么多人的面用刀划开自己的胸膛,把心脏上的蛊拿掉了……苗寨大乱,把你救活,你醒了之后对我冷面相待,完全不理会,就那么负气而走……我连解释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我从来没那么难受过……心不是痛,是空啦……”
“水柔……我错了。”马大叔闭上了眼睛,嘴唇颤抖。
“我不怪你……”白水柔温柔的一笑,“我也没想到……从此我会情根深种,竟然忘不掉你啦……这次你找到我,我非要……跟你来这长白山,其实只是想多一段和你的记忆……才好过完我这下半生啊……没想到,要死在这里啦……端木姐姐很好……很爱你,我也没什么担心的啦。若炎,你不要闭着眼睛……你看着我……回答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马大叔慢慢睁开了眼睛,双眼竟然已经血红,泪水像是流水一下流了出来,他认真的看着怀里的白水柔,沉痛的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不爱。”
我心里无比震惊,老瞎子却拉住了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还年轻,其实对比谎言,这句‘不爱’,才更需要一个男人的担当和勇气……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这种坦诚和分明呢?这或许才是马若炎能受到这两个绝世女子深爱的原因吧……”
白水柔竟然心满意足的笑了,艰难的说道:“这个回答……我很满意……因为,这才是我爱的那个……爱憎分明的……马若炎啊……”
她说完这句话,就平静的闭上了眼睛,脸上保持的微笑,竟然是那么幸福和宁静。
“水柔!!!!!!”马大叔跪在地上,仰天长啸,发出了狼嚎般的嘶吼声!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报仇
你怎么看待死亡呢?人对死亡的感情是复杂的,可以说,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是围绕死亡的,那些先贤大哲终其一生都在研究死亡的意义。我们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抛开人文领域不说,就连科学领域也是和死亡息息相关。我们发展医学,为了让我们更远离死亡,甚至是建筑学,也是以安全为第一要义,可以说所有行业,都在默默的规避着死亡。
我们为什么如此惧怕死亡呢?其实人这一生有太多的不确定,最能确定的事情反而就是死亡,我们都将在某一天迎接它的到来。可以说,我们畏惧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某一天”和我们“迎接”它的方式。对,我知道我某一天会死,可是这某一天到底是哪一天?是我梦想完成的那天嘛?还是我在为了梦想煎熬的那天呢?是她还在我怀中沉睡的某个清晨?还是我在和朋友的一次酒宴上?根本无法预料!说到底,我们恐惧的是那死亡一刻的未知和死亡之后更大的未知。
死亡的那一刻,我是否能够坦荡的面对我这一生?死亡之后,我是否能舍弃这几十年红尘时光的羁绊?我不知道!所以,我也不要死!所以,我畏惧死!
但是人类是忘性大的动物,除了少数人能够对死亡保持清醒,其他人更愿意选择性遗忘,一种自我麻痹似的遗忘。我们站在山上,往往忘了山的雄伟;我们牵着爱人的手,往往忘记了这牵手的来之不易。我们享受着万物之灵人的肉身,享受着食物链顶端的支配,享受着活着带来的种种体悟,在这样的享受下,我们忘却了死亡。死亡,很多时候,显得那么遥远。
可是,它,真的远吗?
它是人类永恒的梦魇,在你忘记它的时候对你露出恶魔的笑容。许多时候,只有你听到了它走近的脚步声,你才想起它寒冷的镰刀还有热血没有干涸;只有你拼命挣脱它的时候,你才感慨,活着真好,平安的活着,是上天的眷顾。你生病了,便知道健康的好;你康复了,便感慨不生病的幸运;时间长了,你,又忘了。死亡提醒我们的征兆,不止是我们自身被死亡迫近,更多时候是身边的人真的就那么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