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瞎子谁都没说话,因为没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俩都以为我们要把修者失踪的事情安在三叔头上,以此把三叔假扮蒋生的事情掩盖过去。小波推门的瞬间我俩吓了一跳,可是现在看,这货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啊。
“艹,我不是说了没事别进来么。”我怒声说道。
“必须得进来啊,是大事,”郎静波说道,“我爷爷说了,修者都又出现了,你昨天打垮的那个反吉联盟是外国修者势力的试探,而被你杀死的蒋生,是这一切的策划者。”
“啥?他们又都出现了?他们去哪了?逗我玩呢?”我问道。
“他们在同一时间受到了袭击,都是受到了无可地狱的袭击,”郎静波说道,“我跟你说说过程你就明白了,先是被能让灵魂失去控制力的灯光照射,然后门派内部的一些人突然像是机器人一样,能力大增,配合其他一些鬼物,开始攻打自己人。”
这不就是三叔,利用灯光和茅山三老以及饿鬼对付我们的过程嘛?
“蒋生干的?可是问题又怎么化解了?”我问道。
“因为中枢控制在这里,”小波说道,“蒋生死了,蒋生的那些人身上的仪器失去了控制,先后爆体而亡。就像和那雪域四圣僧一样,精神枯竭,流着鼻血就挂了。我爷爷得到的情报说哦,这个科研基地有个中央控制器,那个控制器突然出现了点问题。所以蒋生的那些人突然就不对了,被制住的人慢慢醒来,才摆脱这个浩劫。”
中央控制器突然坏了……怎么坏的呢?哦……我突然想到那几个人参娃娃,瞎玩,玩得断电跳闸了……不管啥仪器,没电了总是不行啊……
“这是怎么做到的?”老瞎子说道,“同时让所有门派都发动攻击,而且都能得到如此致命的效果?”
“前几年,各个修者门派都曾经派人到国家帮助‘林’进行科研,当时研究的就是科技和修行的结合。”郎静波找了把板凳,坐下说道,“蒋生的两项重要发明也在这个时候成型,一个是魂控灯。这个说起来其实好理解,灯光对人影响很大。酒吧的灯就让人感觉暧昧,饭店很多灯就让人很有食欲。那些魂控灯,是利用一些修者控制人灵魂的手段,转移到那灯上的;不过,他的第二项发明才是重要的,也是这次事件的关键——念力增幅器。”
“念力还能增幅?那不是无敌了?”老瞎子惊讶地说道。
我大概也听明白了些,刚才那雪域四圣僧太过虔诚了,简直就像是疯狂的邪教教徒。他们已经没有了判断力,疯狂地执着于弥勒信仰,没有对错,没有善恶,所以精力都用在这个上面。所以老瞎子说无敌我是明白的,其实回头想想,当一个人全力做一件事的时候,能爆发出的潜能是让人恐惧的。
“当然也是有缺陷的啊,”郎静波说道,“人的精神不能接二连三受到打击,也不能太久地投入到一件事去,打游戏猝死的小孩多的是啊!所以那个增幅器,是一种竭泽而渔的东西。”
“这我就懂了,怪不得茅山那三个家伙的法器那么凶,”老瞎子说道,“法器这种东西,日日带在自己身边,用自己的意念加持,也就呆了精神力或者说是念力;而那些佛像或者圣物,万人日日朝拜,所带的精神力更加是充足。所以茅山那三个家伙手上的东西……搞不上,是耗尽了无数人的精神养起来了,所以才能一下差点将人打得魂飞魄散。”
“吉野,你立了千秋之功啊!”郎静波说道,“如果再给蒋生时间,让蒋生把所有修者都控制,那时外国修者里应外合……这个国家……将陷于风雨飘摇中!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蒋生有问题的?要不是你和他打起来,事情恐怕还没这么快解决。”
“我只是一直怀疑他罢了,”我说道,“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屁的千秋之功。”
“不,就是千秋之功嘛!你听过扁鹊说自己医术不如自己哥哥的事情没?”老瞎子问道。
“扁鹊?不是个大夫嘛?”我反问道,没明白老瞎子什么意思。
“对,他是尽人皆知的神医,但很多人并不知道扁鹊的两个哥哥也颇懂医理。
一天,魏文王问扁鹊:‘你们家兄弟三人,都精于医术,到底哪一位最好呢?’
扁鹊答:‘我的大哥医术最好,二哥次之,我最差。’
文王再问:‘那么为什么你最出名呢?’
扁鹊答道:‘我大哥治病,是治病于病情发作之前的时候,由于一般人不知道他能事先铲除病因,反而觉得他的治疗没什么明显的效果,所以他的名气无法传出去,只有我们家的人才知道。我二哥治病,是治病于病情初起的时候,看上去以为他只能治轻微的小病,所以他的名气只能在我们乡里流传。而我扁鹊治病,是治病于病情已经严重的时候。一般人看到我在经脉上穿针放血,在皮肤上敷药,用麻药让人昏迷,做的都是些不可思议的大手术,自然以为我的医术高明,因此名气响遍全国,远远大于我的两位哥哥。’
这就可以类比到你今天的事情上,事后控制不如事中控制,事中控制不如事前控制,虽然不像时候解决问题那么波澜壮阔,但是远远更有效率,也更有意义。”
“也罢,”我说道,“我要安葬我二叔,蒋生的尸体也找个地方埋了。我要通知山的兄弟配合你爷爷调查,也要让这边的去追捕魅晴他们了。你爷爷他们,我估计会过来一趟,我就在这边等他了。”
小波说着出门了,祥哥跟后敲门进屋,我把情况和他说了一下。
“家族的内鬼也已经铲除了……这件事具体,就不告诉洋洋好了,让她远离这个圈子吧。就和她说,是仇彪误杀了她父亲;否则让她知道她父亲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更大的打击。刚才我想了想,很多事情都能串起来了。三十年前吉大伯之所以觉得家族不能再隐匿,都是你三叔给的错误信息啊!他让吉大伯觉得家族有内鬼,因为他自己就是内鬼,太容易留下线索;他又让吉大伯觉得外界压力变大,因为他勾结蒋生出卖吉家隐匿的消息,甚至连伪吉刘家这件事都说了出去。然后又假意出国杀死蒋生混入组织,在组织和吉家两头左右逢源。如果我没猜错,如果不是这次他控制全国修者的事情出了差池,下一步,就是逼迫你开启黑水城宝藏,然后让吉家万劫不复……”
呼,我心中听得无比吃惊,这是一个耗时三十多年的周密计划,从欺骗我父亲,一直到欺骗我。只是因为一丝不平衡,认为自己是刘家的人,不该替吉家死,认为自己的家族曾经差点成为一方王者,都是吉家的错。所以吉家的人该死,吉家的宝藏该是他们的。在这样的心思下长大,也不怪他心思那么狠毒了。
在申干臣的帮助下,我又地下的科研机构搜集到无数他非法科研的资料。然后让巨型手足蛇王找到了真实蒋生的骸骨,从水道带了过来,在三叔尸体火化时趁机掉包,以免日后验尸时DNA出现纰漏。
接下来的一切就是等郎贤禹过来审核这一切,进行交接。国家的隐患,家族的内鬼,吉晨星,或者叫他刘晨星,已经铲除;利用这个科研基地里的资料,也帮助那些被仪器控制的修者摆脱控制;曾经我无比恨的人,伪满已经散伙,阿尔哈图以死谢罪,纳威其实从未做过太过分的事,或者说没做成,魅格格已经是不成气候;‘K’的老窝切尔诺贝利被我们端了,伊戈尔死了,剩下些虾兵蟹将;日本人没了伪满这个落脚点,在国内寸步难行;曾经害得我最惨的泰国人似乎早就放弃了,他们不来惹我,我也不想理会。
而给了我更多压力的势力,也就是组织,如今也已经不再是威胁。‘林’的黑暗计划被我无意捣毁;由于郎贤禹的承诺,蒋旻也不敢做什么;李源朝本身只是行为诡谲了些,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而‘山’的人,跟着我几番做事,也有了感情。
内忧外患,全都解决了。一时间我心里竟然没有恨也没有遗憾,只有些累。等到郎贤禹来了之后,我正式和他递交了辞呈。
太多人对我这个举动十分不解,但是我想说他猛并不理解我。我从头到尾,都只想做个普通人罢了。我那么多丰富多彩的经历,只是因为我迫不得已。如今一切都结束了,没事参加机场婚礼,李森和白水仙,马大叔和端木,孙杏林和温其琛,好几对呢;或者找祥哥喝喝茶,找小波唱唱歌,何乐而不为呢?
正当我沉浸在这美好的幻想中,老瞎子突然打断了我,只听他对我说道,“娃子,事情都差不多了,该陪我去几个地方履行对我的承诺了……我要你,帮我报仇!”
第二百八十五章 无官一身轻
龙虎山,位于江西省鹰潭市,正一道的创始人张道陵在这炼丹,这个张道陵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张天师。传闻他炼仙丹,“丹成龙虎现”,仙丹炼成的时候,有龙虎出现,此山以此得名。张天师的后代传人一直住在龙虎山,传承到现在已经两千多年了,所以龙虎山算得上是中国道教的发祥地,也是正统修道者的门庭代表。
而老瞎子在洪门的时候,洪门的总堂口就在龙虎山下。洪门的成分就有点复杂了,前身很有名,《鹿鼎记》里提到的“天地会”就是洪门的前身。这个组织最开始的目的就是反清复明,所以在清朝鼎盛时期被打压得十分凄惨。
在清朝最鼎盛时期,洪门被迫辗转到南洋港澳台等许多地方,甚至去了海外很多。这就是后来抗日战争时期,洪门能从海外提供了大量物资的原因之一。虽然转移了许多,但是国内还是有人留守的,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堂口还在国内,也被视为洪门正统,也就是老瞎子投靠的那支。
抗日战争后,洪门大部分势彻底转移到海外,有的到香港成立三合会,有的回家种地,剩下的一点完全不成气候。大家都知道,我们国家是不允许黑社会存在的,所谓的黑社会都是苍蝇蚊子般在小地方吆五喝六,绝不会出现意大利黑手党和日本山口组这样的大型黑社会组织。所以中国之所以还有洪门这样一个有名气的老牌黑社会存在,就是因为国家默许,因为他们在抗战时出力了,现在你不欺压百姓,你小打小闹的,我也不怎么理你。
而这份恩情,是老瞎子打下的基础。在抗日战争的时期,老瞎子带着洪门躲避战火,但是也没闲着,四处打闷棍。甚至阻断了日本很多邪恶的计划,就比如长白山那个废厂里的超级病毒,这类的事情用老瞎子的话说就是多得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所以按照正常的趋势,建国后,老瞎子混得不会太差,有可能在洪门安静养老,也极有可能加入组织成为郎贤禹这样的人,甚至没准能成为什么政要。但是在他人生第二次有着极好前程的时候,他的眼睛瞎了,被挖了眼睛。
这是他的心病,其实也是我的心病。老瞎子是我在乎的人,在乎的人,心意相通,他难过的事情,其实我也会难过。之前都是被迫做事,但是现在我们终于安稳下来了,我决定陪他主动去调查这件事。
郎贤禹对我的辞呈没有给肯定的审批,他说我们要是去龙虎山调查事情,没有一定的身份,龙虎山那些心高气傲的道士一定不会配合。而此次修者突然失踪,还有一些疑问没有解决,我们这次就当是一次旅游,用“山”头人的身份去调查,调查之后,如果还想走,那就随我。
回顾我这两年,前年七月因为意外灵魂离体,在上海拼死拼活还阳;然后去长白山地宫寻找家人,却被抓到北安关了半年;去年三月被释刑天从北安抓出来,跟着他满世界瞎跑了一个月,阴差阳错中,我父亲被我失手错杀;去年四月,我一心要复仇,也想摆脱组织的骚扰,和百里风清假结婚,成了黑市大姐头的男人,为扩充势力,我假意放出黑水城引诱其他修者替我卖命,实际打算用重庆山王坪石达开宝藏做替换,没想到却被宝藏传人石怀中下了魂契蛊;后来发现石达开宝藏只是空头支票,而当时我已经满眼复仇,主动攻打伪满;在攻打伪满的时候,李源朝突然插入,情急之下在三叔和老瞎子的建议下做到了“山”的头人之位,这时魂契蛊却爆发了,我再次命悬一线;去年五月,为了解蛊去了广西雷山县白家寨,却因为和龙家寨人的争执被打入天坑整整一年;等我今年五月从天坑出来,已经天下大乱,祥哥假意叛出,“山”已经易主,名义上的妻子百里发布必杀令满世界追杀我;今年六月,为了给当时我以为已经死去的祥哥报仇,也为了重新得到组织的信任和保护,按照祥哥的计划出国去切尔诺贝利追杀伊戈尔,并夺回部分黑水城宝藏;七月回国之后被老瞎子他们骗到曲阜九仙山,除掉了身上释刑天的邪恶灵魂,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心底被封印的“我”夺走了身体的控制权;这时全国修者突然失踪,组织委派我和三叔去调查这件事;而心底被封印的“我”没有是非观念,只追求力量和长生,借着这个机会主动攻击三叔,却逼出了三叔一直才是害吉家的那个人的真相;在如同大彻大悟之后,那个“我”牺牲自己破开封印,让我重新控制身体,而在我们几人努力下,三叔被击杀,修者失踪的威胁也就此解除;现在,我终于不再像是被驱赶一样,做着一件又一件我不想做的事情,所以我在我风头最盛前景最好的时候,依然辞官,决定帮老瞎子调查当被挖眼的真相或者干脆报仇。了解我的人,知道我一定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我从来都不是黑市大哥吉老板,不是“山”的头人吉先生,我一直只是废柴阿吉,一个乐于平凡的阿吉。
祥哥留下处理“山”和这次“蒋生之死”事件,小波回北京向他爷爷复命,李森过来把二叔和三叔的骨灰拉走,也把洋洋带回家去,她太需要家庭的保护和温度。而我,单独和老瞎子去了龙虎山,就像最开始我们在上海那样,两个人相濡以沫。区别是,那次,他是人我是鬼,他保护我;这次,我是吉先生他是个老瞎子,我替他出头。
“你真的要陪我,不会一趟家嘛?”路上,老瞎子问道。
“都他妈到江西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个话还有啥意思。”我吐槽道,“我也两年没见到家人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之前我是众矢之的,不能见他们,现在我是全国修者的恩人吉先生,没人敢限制我了,我反而也没那么想回家的冲动了。”
“贱,”老瞎子哼唧着说道,“回家看看老婆娃娃……或者,参加葬礼。”
“艾晓和宝爷,还有我妈,说实话,我现在有些害怕见到他们……我这算什么男人啊,丈夫、老子、儿子,一样也没做好,”我有点伤感地说道,“至于葬礼,其实除了老陈的正好碰上,其他的我全都有意无意地躲开了,甚至包括我父亲的。我大概还是个废柴,不知道该怎么去看待生死。活人我不敢见,死人我也不敢见,不然我跟你一个老瞎子扯什么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