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外面就进来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进屋就先给了范胖子两个大嘴巴。骂骂咧咧的给我和范胖子都戴上手铐,一路拿脚踢着把我们押上警车,开车直奔派出所。
我和范胖子被带到了不同的屋子,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戴手铐、第一次坐警车、第一次进派出所。被人用手铐铐在暖气管子上,想站着站不直,坐地上还抻胳膊,我只好蹲在暖气旁边,心里“嘭嘭”直跳。一个年轻的警察进屋麻利的把我从里到外翻了个遍,手机、钱包、银行卡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摸了摸我裤衩,又仔细看了看我鞋里面。幸亏我穿鞋不放鞋垫,不然估计鞋垫也得拽出来。
过了一阵子,那个穿便衣打范胖子的警察在外面走进来,满嘴酒气的坐在我对面。看样子这小子也是在北都大酒店喝酒,正好赶上范胖子发飙。
便衣打了两个哈欠,斜楞着眼睛问道:“知道你们打的是谁不?”
我忽然想起据说被审问时态度得不卑不亢,便字正腔圆的吐出两个字:“知道。”
便衣啪的一拍桌子:“知道你还他妈敢打?”
“他睡了我哥们媳妇,没办法。”
“你叫什么名,家庭地址、工作单位。”
“于子乾,大学毕业没工作,正找呢。家住XXXXX”
那便衣看了看桌子上钱包里的钱,一脸不屑道:“你没工作,就他妈带这几百块钱,上北都混什么?”
我微微扬了扬头道:“我认识北都王老板,去吃饭不花钱。”
便衣斜眼又看了看我,撇嘴道:“小崽子还有两下子,认识王老板?今天你认识天王老子也没用,打薛局长的儿子?等着拘留吧。”
“给他验尿,这小子吸毒了。”便衣对那年轻警察说了一句,转身出门走了。
验尿?吸毒?这都哪和哪啊?这帮警察不会是想制造冤狱吧?难不成要把我弄成窦娥?刚才他还说拘留?我妈要是知道我被拘留可就完蛋了。我脑袋一片空白。
年轻警察走到我身边问道:“有尿吗?”
“有。”我还真有尿了,刚才在北都灌了一肚子啤酒。
年轻警察给我解开铐在暖气上的手铐,拉着我到了厕所,又铐在厕所的暖气上。给了我一个纸杯,“尿吧。”年轻警察说。
我转过身去要尿,年轻警察说不行,得让他看见我尿。我满头黑线……没办法,斜对着他满满的尿了一杯,他紧忙说够了、够了。年轻警察拿出一个试纸棒,让我往棒上倒点尿。试纸棒上慢慢浮现出两条红线,我也不懂是啥意思,年轻警察挠挠头,解开手铐带我回屋又铐在了屋里的暖气上,他拿着试纸棒转身出屋。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年轻警察回来了。坐在电脑前道:“来吧,录口供。”
说吸毒是没影儿的事,我担心的是怕他们冤枉我。打架就是打架,别扯上别的。看样子我的尿是没什么问题,算是通过了。
问了些基本情况,他就稀里哗啦的自己在那打字,足足得打了半小时。等他打完印出来几页纸,往我身边一丢道:“按个手印吧。”
这就叫录口供?我可长学问了,你也没问我啥啊,我也啥都没说呢。咋了就按手印啊?我好歹得看看我自己的“口供”。我捡起“口供”来仔细看,前面倒也没啥,看着看着有一条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条是这样写的。问: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造成的?答:斗殴时被对方打伤的。
我说这可不行,我没这么说过。我这伤就是被你们警察打的,你们抓我之前我就被保安抱住了,进屋的人没穿制服,我上哪知道他是警察?再说我也没拒捕,也没动你们警察一根汗毛,他过来就给我一棍,怎么能是打架弄伤的呢?再有我嘴上的伤才是被那姓高的打的呢,你们咋不写?我现在嘴上还出血呢。
年轻警察说那你想怎么写?我说什么我想怎么写啊?就照实写啊。年轻警察转身出屋,没一会儿带了那便衣进来。“我草泥马小逼崽子!”便衣过来直接抽了我一个嘴巴:“你他妈感觉打架挺光荣是吧?装你妈犊子啊?!”
我两眼冒火,一句“草泥马”话到嘴边没说出来:“我打架是我打架的事!录口供就得照实写,我也没拒捕,你有必要给我一棍子吗?你把证件拿出来给我看看!”
那便衣略一迟疑,拿过年轻警察的证件在我面前一晃道:“我的没带,这是他的,小逼崽子我还怕你不成?!”说完转身走了,年轻警察跟着出屋。没一会儿年轻警察又回来了,问我道:“怎么写你才能按手印?”
我一字一板的说道:“就写我被警察打伤的。”
那年轻警察噼里啪啦又开始打字,打完又丢给我一张纸。我仔细看看,加上了我被狗腿高打伤的情节,那句“斗殴弄伤”改成了“被警察制服时弄伤”。我说这也不行啊,我不用他制服,我根本没反抗啊。年轻警察说没办法,只能这样了,再不按手印你就在这里耗着吧。
我无奈按了手印,又被带到另一间房子。抬头一看墙上有刻度160、170什么的,我心说这场景在电视上见过,看样子是照相呗。照了相,年轻警察又拿过几张纸叫我按手印,我仔细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拘留10天”。这时候范胖子也进来了,范胖子阴沉着脸,对我说对不起了哥们,我苦笑道没啥。年轻警察说这不是叫你俩聊天的,快照相快按手印。
全弄完后我俩又被塞进了警车,开了一小时,到了市拘留所。临进拘留所大门时车上的警察说你俩是打架斗殴,身上带伤很正常,进去别他妈瞎说,要是人家不收把你们退回来咱们都难看。
下了车我和范胖子被带进一个大厅,这大厅可实在不小,看样子得有二百左右平米,我看看墙上挂着的钟,已经过了半夜12点。警察大吼一声:“蹲下!”我和范胖子就蹲在了地上,左右看看,身边还蹲了十几个人。
排在我们前面的五个人被叫起来脱衣服,这几位迅速的脱成就剩一条内裤。警察怒道:“把裤衩也脱了!”五个人略一迟疑,警察道:“都他妈几点了!?你们还他妈想不想睡觉了?你们不睡老子还得睡呢!”
五个人无奈,磨磨蹭蹭的把内裤脱掉。警察用强光手电筒把他们身上照了个遍,“把包皮翻开!”警察又吼。啊!?我没听错吧?几个人翻开了包皮,“转过身去!”随着警察的怒吼几个人转过身来,只见五只鸡鸡在我面前华丽的摆动。
第二十一章 食堂
“弯腰!屁股掰开!”我面前这五位面面相觑,齐刷刷的掰开了屁股。警察拿着强光手电筒对着屁股一顿乱照,我隐约看见五张通红的脸。
当然,屋子里这些人都逃不过这一劫,也包括我。万幸的是我和范胖子是后来的,轮到我俩时屋子里已经没几个人了。照完屁股警察扔给我们一人一套衣服,我们捡起衣服穿上就开始签名按手印,都弄完后,被人带着来到一间叫“过渡仓”的屋子。屋子里大概有几十人,先来的都躺在床上睡觉了,我们后来的没有床,就只能睡地上了。折腾了半宿,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早上是被人叫醒的,看了看墙上的钟,7点。我们几十人排队洗脸刷牙,范胖子除了又和我说了两次对不起之外就不说话了,我也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些什么。走过来一个老兵模样的人,叫我们列队,全体蹲下。他站在前面就开始讲什么注意事项,例如见到管教就必须立刻蹲下并叫“管教好”,不然会挨踹等等等。接着又带我们练习口号,类似“认真改造、重获新生”什么的。
一直喊口号喊到8点多,嗓子喊哑了估计拘留所里的管教也全都上班了。一个衣服背后写着“收教”的人开门把我们领到走廊,又开始告诉我们注意事项,说完就把我们带到离这个楼不远的楼房。
进门一看这也是个大屋子,里面摆着不少桌子,坐了一百多人。我和范胖子径直走到一张没坐几个人的桌子前坐下,肚子饿的直叫,估摸着这屋算是食堂?应该有饭吃了?
扩音器响了:“订了早餐的学员排队领取早餐。”
完了,我和范胖子哪知道还有什么订餐?我想看样子这早餐算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只见大约能有二三十人站起来走进了旁边一个屋子,我伸脖子往里一看,哦,原来那才是食堂。那几十人一人端着一碗吃的在食堂就吃上了,食物的香味飘进来,我更是饿了。同桌的几个人受不了,已经趴在了桌子上,收教去领早餐之前对趴桌子的人大吼一声:“起来!腰挺直!”那音量实在不小,吓了我一跳。
我第一次进来对什么都好奇,就一直往食堂里看。眼看他们差不多都吃完了,收教点了根烟,没几秒钟,食堂里的几十人也都吞云吐雾的抽上了。这情景实在胜似仙境,引得我们外面这些人都往里看。
猛然间收教一声怒吼:“草泥马你订早餐了吗?!滚出去!妈的!没订早餐还敢跑来抽烟!?”随着叫骂声一个人灰溜溜在食堂跑了出来。
没饭吃的人坐着没事干,很多人就开始聊天。你是哪人啊?怎么进来的啊?关几天啊?我一听这可真是五花八门,有上访被抓进来的、打架的、赌博的、吸毒的,反正应有尽有。
我同桌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声音不大,也凑热闹说道。“打城管进来的。”
这中年人身材健壮满身的肌肉,皮肤黝黑面带憨厚。“打城管啊!厉害啊大哥!”同桌几个人一片赞叹声,纷纷投来崇敬的目光。我心说你们这是不知道,范胖子还是打了公安局长的儿子进来的呢。但打城管这事儿还是挺有意思,我就问那中年人道:“老哥威武啊!说说咋回事?”
中年人被我们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用手直挠头。这老哥姓关,他可实在不简单,当年打过对越自卫还击战,还亲手拗断过一个越南兵的脖子。退伍后就在工厂当工人,九十年代下岗了,一家老小要他养,没办法就找到一个做生意的老战友,一直在战友那打工。前几天晚上出来遛弯,看见四五个城管抓一个卖苹果的老太太,苹果撒了一地,老太太也被打倒。关大哥好心肠,上前拉架,哪成想这些城管伸手就打。这关大哥是退伍老兵不说,还练过几年少北拳,城管哪是他的对手?三下五下就被他放倒两个,就这样被抓进来了。
关大哥说到这儿也难免唉声叹气,说人家打架大都交了罚款就放人了,最多拘留五天,我这打城管就变成了十天。罚款五百不说吧,还被警察和城管敲诈了五千块的医药费。关大哥说他家孩子上学需要不少钱,这五千五百块他打工得赚好几个月。当年战壕、猫耳洞咱都钻过,抓我拘留吃点儿苦不怕,就是心疼这几千块钱啊。
同桌几个人有的劝老哥别上火,钱是人挣的,你这也算为民除害。还有人责怪他,说大哥你这是多管闲事啊,自己生活还成问题呢,以后可别这样了。关大哥不知道回答什么是好,只一个劲儿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