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得,因为从那天开始,你也就忽然失踪了。”神情寂寥的回了一声后,叶枫心里忽然一动:“难道你的失踪和那次滑坡有关系?”
“其实那不是自然滑坡,而是人为的事故。”方榕神情呆滞的停了一会后,就在叶枫的凝视中忽然冷冷的说道。
“人为的事故?”叶枫强忍着心头的迷惑,只想慢慢引导着神情明显有些恍惚的方榕继续往下说。她觉得现在的方榕好像特别的脆弱,生怕自己一着急,就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嗯,那一次的滑坡,不但不是事后政府的公告里说的只是自然的山体滑坡,而且也不像政府公告中所说,并没有人员伤亡。起码,就我知道,那次事件里有一个人死亡,还有一个人遭殃,让他过了整整长达十年之久生不如死的生活,而且现在这种生活还在继续延续着,看不到希望。”
方榕缓慢而又沉重的说着,浑没发现自己慢慢被身上散发出一股比寂寞的冬夜还要冰凉的孤寂和冷漠包围。这让身边凝神细听的叶岚不由的就打了个寒颤!
“方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你已经说了,就说明白点好吗?求你了。”这时发觉往事大有蹊跷的叶枫心里一乱,不由的便伸手握住方榕的胳膊,摇晃着催促道。直到方榕的身子在自己手里猛一震,这才发现眼前这举动是那么的熟悉。
两人双目相交,她心里也是一颤,不由的心神有些迷乱,恍惚间,好似一切又回到了十多年前。
依稀,眼前彷佛又出现他自小陪着自己一起上学,一起嬉戏的点滴,闪过他在球场上专注和勇往直前的背影。依稀,又看到当年那繁星璀璨的纯净夜空下,在流动着清香的空气里,那沉静美好凝视和相拥。还有夏日里,温暖芳香的夜幕中,围绕在身边一直飞舞的萤火虫丛中,他为自己扑捉那些闪闪发光的精灵时,眼中那一瞬闪烁着的光芒和温馨。
想着想着,夺眶而出的泪水瞬间再次模糊了双眼,不能控制地,她开始捂着脸低声地抽泣了起来。
“小枫,只恨天意弄人,是我对不起你。”半晌之后,她耳边出现方榕暗哑的无奈的声音。
“天意弄人?”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叶枫抬起了泪眼。
“你也知道,古洞峡就在我奶奶他们村子边,那座古洞的传说想必你也听说过。”无声的长叹了一声,容颜惨淡的方榕取过茶几上的纸巾递给她后说道。
“恩,这些我都知道。难道这些和你的忽然消失有关?对了,我见你最后一面的时候你就说要去给你奶奶报喜讯。这到底是怎么会事?”擦干了眼泪,叶枫纷乱的思绪敏捷了起来。
这十年来,她不止一次的在失眠和痛苦的暗夜里,苦苦思索过这个问题。她始终不明白,一向好端端的方榕为什么会在自己的理想即将实现的前一瞬间,会一声不吭的忽然失踪,更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居然对自己这个,他青梅竹马感情好的要死的恋人一句交代都没有的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而且一失踪就是十年。
想想自己每次去他家追问的时候,他姑姑陪着自己泣不成声的样子和他姑丈仰天长叹的黯然,都让她心头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可是凭着一个女性和恋人之间的直觉,以及方榕他们家人含糊不明的说辞,多少年来她一直都认为方榕并没有死掉。可能还一直缠绵在病榻,也可能在接受着痛苦的治疗。
可她却从没想过方榕竟然会好端端的活着,所以在书店初次见到方榕的时候,心中那股被深爱着的人欺骗了的受伤感几乎瞬间让她崩溃和爆发。可当最初的激愤过后,无数疑问又迫使着她再次前来,因为以她对当年方榕的了解,她怎么也觉得方榕不是那样的人。
但是,古洞峡和他的失踪有关什么?前面他还提到了巫门和什么五凤伏魔印,难道?难道这世间真的会有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她一边心里琢磨着,一边凝神等方榕的解释。
“你也知道,当年古洞峡的那个古洞,在咱们青阳城附近的种种传说。尽管因为传说的太过神秘和可怖,再加上进去探险的人们遭遇的渲染,那座古洞已经成为众人眼中的禁忌之地,但也不得不承认,咱们这些受过正规教育的人,在懂事以后,也都慢慢的不怎么相信它那里面真的镇压着什么妖魔或者邪神。我记得当年咱们聊天的时候,还曾说过要去那里探险,揭穿那里的迷信,你还记得吗?”缓缓的说到这里,方榕又点起一颗烟,苦涩的笑了。
“当然记得。难道那里真的和你的失踪有关系?”听到这里,叶枫已经基本肯定方榕的失踪和那里有关系了。只是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那里究竟会和方榕扯上什么关系。
“那里真的镇压着一个我到现在都说上来究竟是什么的东西,虽然它已经在我身上折磨了我十年。”长长的喷出了个烟龙,方榕又似无奈,又似苦笑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淡淡的说道。
“什么?它在你身上折磨了你十年?它究竟是什么?方榕,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说些什么?”腾的一下,叶枫瞪大眼睛站起身来冲着方榕嚷道。
“我说了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但我说的都是事实,从十年前起,它就来到了我体内,要不是有五凤伏魔印压着,我早就不在人世了。”方榕无奈的苦笑着,眼神却毫不躲闪。
“方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时已经发现似乎真有其事的叶枫急了,一伸手抓住方榕的肩膀,摇着催促到。
“十年前,在我回去给奶奶说我考上大学的第二天凌晨,我还是依照你的吩咐,按时起来跑步。”淡淡的苦笑着,方榕缓缓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一切的一切,至今还是那般的清晰和可怖。
“那天的早晨,天气很不好,天空被一种很少见的灰黄色阴云笼罩着。天色也比平时暗的多,临出门的时候,我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去跑了。因为我自己清楚自己的性子,如果做一件像锻炼这样的事情,一旦中途停一下的话,很可能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那天说来也很奇怪,从跑起来开始,我就觉得自己的状态非常的好,空气中充满着清新和农村特有的味道,所以我就决定多跑一会。但是村子太小,我怕老绕着村子跑会被早起的人们笑话,所以就跑出了村子,一直往古洞峡跑去。
“就在我快跑过古洞峡的古洞口的时候,很突然的,天上就直直劈下的一道闪电,轰在古洞口上边的山坡上。我当时就吓得一跤跌倒,被捂住的眼前一片白光,什么都看不到。紧接着就在我还没醒过神的空里,耳朵也被天上响成一片的雷声震的发聋,那瞬间,就算我双手抱头趴在地上,都能感觉到流泪不止的眼帘前一道道的闪电连成了片,整个大地都在连续不断的炸雷声里颤抖,一时间,我都以为要地震了。
“忽然,就在这被雷声和闪电控制了的天地中,很突然的响起了一阵凄厉惨烈到能让人身上的血都为之凝住的怪声,紧接着我就听到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当时尽管心里怕的要命,泪流不止的眼睛也疼的厉害,但在那怪声响起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抬头去看了。在闪电夺目的光华闪烁中,我模糊的双眼只看到一道青灰色的光芒一闪而致,随即全身一疼,就失去了知觉。在昏迷过去的瞬间,我模糊的记得古洞那边的山崖全部坍塌了。”
“那后来呢?”看到方榕只见夹着香烟,呆呆的陷入了沉思,忍耐不住的叶枫伸手轻轻的推了他一把。
“后来等我醒来,已经是半夜了。”方榕一醒神,赶紧把手里已经熄了的烟头扔掉,又把落了一身的烟灰掸去,这才继续说道:“我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在剧烈的涨痛,头也像被顶满了钉子一般撕心裂肺的疼,身体困乏的要命,当时的感觉就是全身好像忽然被涨大了三倍一样的沉重和呆滞,我想说话,却发现全身根本不受我的控制。睁开眼睛,其实已经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那会我不知道我自己身在那里,只是靠着屋顶上的茅草,我知道我在一间陌生的茅屋里。昏暗的屋子里很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但是很奇怪,吸入那怪味后,我全身的疼痛好像又减轻的迹象,于是我当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拼命的吸,根本来不及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因为那疼痛太难忍了。就这么吸着吸着,我又昏迷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我全身被脱光,泡在一口大缸里。只有头露在水面,全身还是一动都不能动,也出不了声,但全身的疼痛却减轻了许多,屋子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缸里的水很热,散发着古怪恶心的味道,我能感觉到,水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停的钻入我的身体里,使我全身的疼痛逐渐逐渐的得到缓解。
“这次很清醒了很久,尽管全身还是一动都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就连转下头都不可以,但我的神智却慢慢回复了清醒。尽管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知道这是有人在帮我。
“我在缸里泡了很久,缸里散发着怪味的水不但没有凉下去,反倒越来越热了,后来我才知道,当时那口大缸下面就有火不停的在那里加温。
“难以忍受的沉寂终于在我醒来好久之后,就在水缸里的水快要煮开了的时候被打破了。
“‘他还是童身吧?’很突然的,我身后传来了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
“‘我孙子一向很乖,应该是。’身后居然传来了奶奶的声音。虽然当时听起来非常的沙哑和疲倦,但我还是听出来就是她的声音。
“我当时一听到她的声音,不知怎的眼泪就钻满了眼眶,当时我就拼命挣扎着想叫想回头,可是全身忽然猛烈了起来的剧痛让我再次昏迷了过去。
“就这样,我醒醒昏昏的折腾了好几次,每次醒来全身还是泡在大缸里,但全身的疼痛就会减轻几分,也不时能听到奶奶和那那把沙哑的声音,可我就是一动都不能动,一句话也都不能说,就连想看看奶奶的样子都做不到。当时我记得我都快要疯掉了。”
长长的吁了口气,神情变得很是恍惚方榕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呻吟了起来。
一边设身处地的想着方榕当年的苦痛,叶枫一边伸手轻拍着身边方榕的肩膀,就觉得自己心里乱糟糟的,说不出来是种什么味道。
尽管到现在为止,她还没完全明白方榕当年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方榕已经说出的这些和诉说时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告诉她方榕当年所遇到的突变和打击是如何的沉重。
没拉上窗帘的窗外,夜色已经很深沉了,就连前面不时能听到的街上的小贩们的叫卖声,此时也沉寂了下来。无端的,叶枫忽然就觉得这夜有些太过寂静了。
“还好,在我第七次醒来睁眼的时候,我看到了憔悴的不成样子的奶奶和姑姑,还有同样削瘦了不少的姑丈。我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同时,我终于发现自己也能说话,能转头了。
“当时我就哭着喊着想挣扎着从水缸里出来,但是我挣扎的身子却被身后的一双铁钳似的手摁住了,紧接着我就很奇怪的发现,尽管奶奶、姑姑还有姑丈他们也都哭的一塌糊涂,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接近我,帮我。
“摁住头的那只手有太大的力气了,只一下,我全身的力气似乎又被他摁走了,我只能拼命哭着,喊着挣扎,身子却一点都动不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这只手的主人说话了:‘你们都出去,等晚上再进来。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就救不回来了。’
“‘救不回来了?这是在说我么?我到底怎么了?’看到奶奶他们根本就不和我说话,只是默默的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我紊乱的心里忽然就浮了出了这些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