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你们在干嘛?”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警局门口处,出现了达叔和几个警察的身影。
“达叔,你来的正好,我抓住方榕这个臭流氓了,现在可以不用抓我们小蒋顶罪了吧?来,快来抓住他啊,我已经抱住他了,他跑不掉的!快来啊!”
一看到达叔他们出来了,因为死命的踢打而微微有些喘息的小蒋母亲一下子也从愤怒中清醒了,飞快的停住了踢打,转而一把再次死命的揪住方榕的胳膊,尖声高叫道,眼中的怒火此刻也被一种有些亢奋的狂喜替代了。
“方榕?你没事吧?”
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已经有些鼻青脸肿,嘴角出现血渍的方榕,快步抢过来的达叔拉开了有些疯狂的妇人,以他的经验,第一眼就判断出此刻的方榕你就算赶他也不会跑掉的,因为这时他脸上的那种神情,竟给自己一种哀莫过于心死的感觉,这种神情,自己似乎只有在一些临刑的死囚脸上看上到过。
“方榕?你没事吧?”
连续高喊了三声,木然呆立的方榕这才似乎有些神魂归窍,缓缓转动着已经有血丝爬上的眼眸,定定的落在达叔的脸上好久,方榕才在隐约闪动的泪光中,低声说道:“达叔,我要见小蒋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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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要竞拍?”随着主持人刘副局长的疑问,圈里圈外,数百双眼睛都向罗发荣身上投来。
“尊敬的先生们,没错,我也要竞拍!”
灿烂的微笑着,罗发荣身上被闲置了许久的那种良好感觉再次的蔓延过了他全身。他真的,非常非常的喜欢这种众目睽睽之下成为焦点的感觉,每到这种时候,他体内总有一种异样的,难于言说的东西让他微微有点颤栗和兴奋。
这次或许是近来这种感觉被闲置的狠了,此时的他竟有种想要好好表演一番的冲动,连带着,他说话的方式和态度,都微微的和平时有了点不同。
“这位先生,你好像不是本地人,请问你是?”因为他穿着打扮以及说话强调、神态举止的不同,微皱了下眉头的刘副局长问话的口吻里客气了不少。
“尊敬的先生,我是来自南方的投资考察者,姓罗,罗成的罗。请问我可以参加竞拍么?”罗发荣越发的有风度了,在自我感觉良好的微熏中,他在说话的时候,还像绅士一样的微微欠了欠身子。
“罗先生是来自南方的投资考察者?”果然不出他所料,重复着这句话的刘副局长和坐在长桌后面的那些人一样,眼睛刷的一亮,紧接着他还站了起来。
“是啊,经过几天在聊城的考察,我对聊城今后的发展抱有很大的信心,初步设想从旅游,文化,以及特色农产品的加工入手,在聊城进行大规模投资,这家书店在聊城的规模和商誉都非常不错,我今天来本是想找店主接触一下的,没想到它居然要被拍卖,所以我也想竞拍,各位先生觉得可以么?”
继续保持着他优雅的风度,罗发荣好似若无其事的继续抛洒着他的噱头,他不怕在座的人不上钩。
在刚刚决定喊出那句话的时候,他高速运转开了的脑海里已经很周密的运算过出去后该做的所有步骤。作为在那座几乎人人都在经商的南方重镇里,被无数圈内人成为罗剥皮的他,对于商场竞争和很多场面的了解以及把握,绝对有着超乎一般商人的敏锐。几乎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对于金钱的威力和人性的弱点,他的经验比很多人几辈子加起来还要多。
因此,在他跨出去的前夕,他已经根据这几天对聊城浮光掠影的了解和从方榕口中断续听到的描述中,已经盘算好了就利用眼下的聊城急于招商,引进资金寻求发展的大形势,作为展开自己活动之旅的切入点。
以往商界里的传闻和自身的经验告诉他,在北方的内地,特别是在中西部相对比较落后的中小城镇,一个稍微大点的投资商会有什么样的地位。只要做的不是太过份,和当地的官员首脑们称兄道弟,凡事一路绿灯的待遇并不难求。当然,前提是这投资商也要明白国情,自己会做人。
“欢迎罗先生来咱们聊城投资,欢迎啊。”
果然,在他这番似有所为的话一出口之后,刚还站在长桌背后的刘副局长已经绕开桌子,快步跨到了他的身边,话还没完,他的双手已经被副局长大人的双手热情的握住了。
“谢谢!请问您是?”罗发荣故意淡淡的应着,保持着他客气的矜持。
“我姓刘,聊城招商引资办公室的副主任,也是咱们聊城工商局的副局长,我再次代表聊城人民欢迎罗先生来咱们聊城投资,快过来请坐,请坐。”
刘副局长一过来握住罗发荣的手,脸上的笑容笑的就更亲切了。
因为刚刚在长桌背后,他已经发觉罗发荣的腔调里带着浓浓的南方味,而且还是以富裕和大商家辈出的那个重镇为主的南方味,同时也从他说话的态度,举止、以及衣着上,感觉出面前这人绝非装腔作势的那类骗子,这点察言观色,看人的本事他自信还是有的。
别的不说,就光是看罗发荣身上的衣着,虽然看上去是很随意的休闲夏装,可是从质地观感还有那些并不太引人注意的小小标志上,也算是见过些市面的副局长便对他的身份多了几分把握,因为他知道,就光面前这人身上穿的那件淡米色体恤,在省城最大的商厦里的价格就是他三个月工资的总和。他至今还记得,上次去省城,自己就在同一品牌同样不同色的一件短袖体恤前徘徊了良久,最后还是没能舍得买下,含恨而走的情景。
再加上他一走进握手,就更加细致的注意到了罗发荣腕上的金表和无名指上那颗硕大的钻石戒指,就光这两件东西,以他的眼光来看,价值就不下十万之巨,他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再说眼下聊城的上下,全都把引商引资当作第一要务来抓,对自己官衔上的副字惆怅了很久的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明显的立功机会?就算眼下看上去还有点贸然,但是万一……
“原来是刘局长,您好!您好!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您也请坐,请坐!”嘴里热络的应酬着,罗发荣含笑在他腾开的椅子上坐下。在和周围的官员们点头示意的空里,他眼光一扫站在桌子不远处的那几个竞拍者,发现他们几个人的脸色已经有点灰了。
“刘局,咱们的竞拍到底还来不来了?我们还等着回去照顾生意呢。”出乎罗发荣的预料,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失望了,五个竟拍者中唯一的一个女性,一个约五十多岁上下,略显的老妇人老神在在的开口说话了。
“这,竞拍继续开始,罗先生能不能填下您的资料?”刘副局长微皱了下眉,沉吟了一下,抬头又笑着对罗发荣示意。
“没问题!”罗发荣微微一笑,拿过那张简单的表格,前面的姓名身份那些一挥而就,到了最后的资产证明那块,停住了手中的笔,“刘局长,我刚来聊城,没有什么资产证明,不过你看这信用卡行么?”
故意夸耀着一般,罗发荣从挂在腕上的拎包里摸出了钱包,厚厚的钱包打开,刷的一下,几乎包括了国内常见的各个银行发行的六七张信用卡长长的挂了下来,就在他顺手抽取其中一张的时候,身边长桌后的数人口中和围观的人群中同时出现了低低的惊呼声:“啊!全是金卡!”
心里原本微觉面前这人稍微有点骚包(注:骚包,北方口语,意为土包子一样的爱显,爱夸耀的意思)的副局长在注意到身边几位同伴吃惊脸色地同时,也从他们眼中的瞬间闪过的羡慕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一动,赶紧伸手按住罗发荣取卡的手,笑的更加灿烂:“罗先生不用取了,这里这多人看着,还怕你赖了不成?我对你有信心。”
话音落地,他竖起的耳朵里这才听见人群中有见识的人在那里声音并不是很低的解释:“什么?你连金卡都不知道?金卡的意思,就是每张卡上钱绝对不会少于几十万,一般是我们银行系统内,只会对资产和资信等级都非常高的大客户才会发行的一种信用卡,每张卡的持有人一般资产都在百万以上,明白了吧?”
“哦,原来是这样,天,那刚才这人他该有多少钱……”
听到这些,刘副局长的顿时觉得连全身的毛孔都在舒展,他知道,这次他做的实在太漂亮了。
忍下心头泛起的得意和继续这位罗先生拉近关系的渴望,在对身边的同伴纷纷开始和罗发荣正式认识的低语声中,刘副局长拿起话筒,在说话之前对罗发荣点头一笑,这才清了清嗓门,铿锵有力的宣布道:“竞拍正式开始,底价四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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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哥?”等看清楚门响处进来的竟是方榕,小蒋和小林一下都愣住了,一时间她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榕哥,你可来了!”首先跳起来扑过来抱住方榕的是伤势较轻的小林,她除了脸上的青肿还未完全消退干净之外,身上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
一钻进方榕宽厚的胸怀,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狂流了下来,一时间竟觉得千言万语都堵在嗓子眼里,泣不成声。
怜惜的拍打着她娇小的肩背,方榕的眼中也隐隐有泪光闪动。
病床上,躺在那里动都不能动一下的小蒋虚弱的睁大已经模糊的泪眼,嘴唇蠕动着,看着正揽着小林,望向自己的方榕,说不出一句话来。
门口的达叔看到这里,心里也不由有些发酸,轻轻叹了口气后,退出去拉上了房门。
痛快的哭了良久,等心中的委屈稍歇之后,小林这才想起身后还有比自己更需要安慰的小蒋,一想到这里,她泪流满面的脸上脸色竟微微有些发红,身子也不由自动的退开一步,拉着自进来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方榕来到了小蒋床边。
“小蒋你受苦了。”弯下腰,轻轻的伸手抚着小蒋头上散乱纠结的长发,方榕的声音里散发着太多的伤感和愧疚。
“榕哥,呜……”
所有的坚强和坚持都在这声呜咽似的哭鸣声里发泄了出来,神情激动的小蒋拼命伸手握住方榕抚头的大手,拉下来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哭了个哀哀欲绝。
书店被封的委屈,即将身受警方处罚的恐惧,父母迟迟不来探望的伤心和痛苦,伤口的疼痛,种种一切被这坚强的少女一直压在心底里的感受,全都爆发在她竭力压抑的呜咽之中,随着她奔涌而出的泪水宣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