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咱们毕竟不是他们。”
短短的赞同了一句后,赵三的目光落到了方榕身上:“看来咱们的动作也要放快点,你是准备现在就下山,还是去见见下面那些人之后再下山?他们看上去好像在找你。”
顺着赵三手指的方向望去,方榕惊讶的发现才不过转眼的功夫,山下的寨子里那群刚还沸腾着的人们又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韩二手指的方向,正往自己所站的小山岗看来。
“这个韩二!”
顿时头大了起来的方榕只来得及埋怨了一声,他的声音就被山脚下忽然从人群中爆发出来的呼喊声所淹没。
“你去当你的恩公,我先下山去了。嘿嘿!”
嘿嘿一笑,一直肃立在他身边的赵三忽然凑近,在他耳边丢下这么一句后,人迅速后退,转眼之间就跃下身后的山坡,一溜烟似的走了。
“恩公?”
头皮发麻,恨不能也学赵三一般,也施展自己的平生所学落荒而逃的方榕只能摇头苦笑着。
赵三可以跑,但是他不可以。因为还有许多许多后续的收尾需要他来拍板决定。于是,他就在山坡上涌来的那些人越来越大的呼喊声中,按捺住自己心头的别扭,慢慢往下迎去。
此时,他所在的小山岗上,那一缕残阳如血,就那么一点一点的拉长了他的身影。
“爷爷,您醒了?”
就在明窗里透过来的最后那一线光明也被暮色吞噬的时候,心中一片紊乱的刘英奇终于等到了他爷爷睁开眼睛。
“嗯,没事了。”快速搓动着手掌,用搓热了的手掌轻抚着面颊的刘不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应到。
此时他的脸上,已经一点都看不出前面吐血时虚弱和狼狈,反倒有一种奇异而独特的宁静,在他微微泛红的面颊和清冷的眼眸深处流淌。
“那就好,爷爷您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强压下已经到了嘴边的问题,刘英奇站起了身。
“英奇,你坐下,爷爷有话给你说。”
“哦?”
就在重新坐下的瞬间,刘英奇的心却莫名的,霍霍狂跳了起来。
刚才,他心里就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是琢磨犹豫了半天,在他站起来之前,他都未能鼓起勇气去问,但是现在,瞧爷爷又一言不发的样子,莫非就是要给自己解开这个从小就困惑着自己的死结?
“英奇,我知道从小到大,你父亲和我之间的冷战就一直令你很困惑,也很痛苦。”等刘英奇坐下,刘不愚一言不发的又沉默了半晌之后,这才用一种缓慢的强调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嗯!”刘英奇轻轻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话。
“我也知道,从懂事的那天起,你就想尽办法,试图打破我和他之间的僵局,可是却一直没有成功,这也令你经常觉得自己很沮丧。”
“嗯!”刘英奇还是只点头,不多话。
“其实你已经做的相当不错了,否则,这几年你父亲和我之间,也不会就这么尽管冷淡,但也能相安无事的维持下来。”
一直微眯着眼,若有所思的刘不愚说到这里,又静静的发了一会呆,这才继续说道:“以往,每年一到他的生日,也就是你奶奶的忌日,他都会和我大闹一翻。要不是后来有了你,顾忌夹在中间的你难受,很可能很多年前,他就会和我整个闹翻了。实际上,那些年我也很怕,深怕一个忍不住,就……”
就在刘英奇心里猛然一跳的瞬间,刘不愚闭上了眼,借着吐出那口长气的功夫,把后面的话和脸上一闪而逝的杀气给收掉了。
“那究竟是为什么?”看到爷爷剧烈起伏的胸膛很快平稳了下来,心里暗叫侥幸的刘英奇忍不住了。
自大他懂事的那天起,他就发现自己的父亲和爷爷之间,那种奇特而又冷淡的关系,根本就不像一对父子,反倒是像一对仇人,被一些双方都摆脱不了的东西给硬绑在一起一般。在他的记忆中,好像如果没什么大事,爷爷从来都不到前面来,而父亲也不到爷爷住的后院去。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们又表现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这令他很是困惑了不少年。
到了他年纪更大一点,他就更加明显的发现,父亲和爷爷之间的关系不但这么奇特和冷淡,而且好像就连自己,都似乎也逐渐变成了他们暗底里相互叫劲工具,似乎谁要是能令自己亲近一些,谁就可以占点上风一样。
这种古怪的情势令他在倍受宠爱,幸福成长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相当的困惑和痛苦。因为只有他自己明白,要想在这两个都对自己宠爱有加的长辈之间,保持住那种不偏不倚的中立是如何的艰难。
或许是随着他慢慢的长大成年,父亲和爷爷也逐渐的体会到了他一贯保持中立背后的难处和苦心,他们之间的暗斗这才慢慢的平缓了下来。不,其实不应该说平缓,而应该说是改变了方式,他们都试图通过培养自己,把自己培养成为他们自己兴趣和事业的继承人的方式,来进行他们父子之间的竞争。
经过了这么多年,本来刘英奇也已经慢慢习惯了他们之间的这种对立和竞争,而且经过这么多的尝试后,他也基本放弃了由自己来打破他们之间僵局的企图。
因为自始至终,他都始终搞不明白,他们父子之间这种奇怪僵局产生的原因。在什么都不说这点上,不管是父亲,还是爷爷的态度,都是出奇的统一。
但是现在,眼看就有了了解这个原因的契机,刘英奇那里还能忍的住?本来,他是只准备听,不准备多话的。
“为了你奶奶和家里其他人的死!”
“啊?”
刘英奇心里一惊,身上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因为他就在听到这句令他倍感惊讶的话的同时,也忽然从爷爷那里,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令他都毛骨悚然的杀气!
“英奇,你跟我来。”
幸好,这骇人的杀气很快就随着神情淡漠的刘不愚的话和动作而消失了。
刘英奇跟着好像忽然老了许多的爷爷进了他楼上的卧室,却发现爷爷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往他那张硕大的老式木床上坐去,反倒往房间最里面那堵墙前面的巨大书架走去。
“难道爷爷要带我进密室?”看到这一切的刘英奇刚刚平稳了一些的心又霍霍的狂跳了起来。
从小长到这么大,尽管从很多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就知道爷爷和父亲的卧室里各有一个密室,但却从没让包括他在内的其他任何人进去过。他还记得在他半大的时候,有一次和父亲提起密室,结果让素来好脾气的父亲大发雷霆,给狠狠教训了一通。以至于在相对严厉的爷爷面前,他提都不敢提一下。
而现在,爷爷居然要带自己进密室?
巨大的书架在刘不愚的操作下,缓缓而又无声的从中间分开,露出了一扇闭紧着的门。
“进来吧。”随着门被刘不愚缓缓推开,他声音中的淡漠也在被一种奇怪的干涩所代替。
怀着忐忑的心情踏进那扇门,就在门重新自动关上的细微动静声里,刘英奇愣住了。
这间曾在他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布局的密室,竟然只是一间再也简单不过的灵堂。不过四米长宽的正方形空间中,迎着门的那面墙前面,共分三层的乌黑木台上,从上而下,依次分别摆着十三个牌位,分别是最上面单独的一个,中间的四个和下面的一排九个。
整个三层祭台此时在密室中并不是很亮的六根香烛的映照下,有些阴森森的散发出一种难言的凄冷味道,陪伴着他们的,除了空荡荡的地下那一个暗红色的蒲团之外,只有周围缭绕的烟雾和黑暗了。
其实,让刘英奇愣住的不光是密室里灵堂似的摆设,而是那三层祭台上摆放的那些灵位中,最上面和中间的那五块灵牌上的猩红字迹和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