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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好吧,我接受你的邀请,港岛的妊娠医学已经达到了世界顶级水平,她一定会分娩下一个健康活泼的生命。”我笑着安慰她。
  “笃笃”,敲门声过后,关伯探进头来,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小哥、叶小姐,可以开饭了吗?”
  叶溪略显局促地站了起来,躬身向关伯浅浅地鞠躬:“叨扰了。”
  一阵高跟鞋的嗒嗒脚步声在餐厅里响起来,我只听了三声,忍不住长叹:“关伯,你请了另外的客人?真看不出,你的神通越来越广大无边了?”
  那是方星的独特动静,虽然只见过一面,我对她的高跟鞋发出的声音印象非常深刻。
  “是是,小哥,方小姐送了很贵重的墨西哥果篮给我,有来无往非礼也,所以我自作主张留她吃晚饭,你不会反对吧?”关伯狡黠地笑着,这种意义上的笑容通常在为我物色结婚对象时才会出现。
  “当然,你老人家定下的事,我……”说实话,我对江湖上毁誉参半的大盗方星,并不觉得讨厌。相反,她从前做过的几件轰动天下的大案子,曾被我跟关伯津津乐道过。
  江湖人推崇“盗亦有道”这句话,如果是恩怨分明、劫富济贫的大盗,往往能得到大多数人的称赞,他们只不过是做了普通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第四章 七手结印
  我陪叶溪走出书房,整座小楼都被各种美味的香气塞满了,看来关伯已经使出了最得意的看家本领,只为讨好方星。
  “沈先生,又见面了。”方星慧黠的目光在叶溪脸上一瞟,随即绽出微笑,“咦?是大名鼎鼎的女博士叶小姐,幸会。”
  仅这一句话,她在叶溪面前马上反客为主。
  叶溪在港岛媒体上的曝光率不算低,所以方星的话丝毫没有引起她的警觉,两个同样优秀的女孩子握手为礼,看得关伯的目光在一直发呆,长叹一声,走回厨房去继续忙碌。
  方星的身上流露的是一种扑面而来的洒脱不羁,而叶溪一旦摆脱了神情恍惚的局面,马上重新变得冷静高傲,下巴不自觉地昂了起来,迅速表现出自己睿智淡定的大家风范。
  “我姓方,关伯的朋友。”方星的自我介绍在钻言语空子,小小地耍了个诡计。其实以她目前的装束,就算道出自己“方星”的原名,也不会有人怀疑她就是名满天下的大盗“香帅”。不过,我察觉到她的神情有些怪怪的,似乎对叶溪出现在这里有一点点疑惑。
  叶溪大大方方地微笑着:“方小姐,幸会。”
  我耸耸肩膀:“大家请便,不要客气。”
  既然方星喜欢以半个主人自居,那我乐得清闲,缓步踱到客厅里去,表面虽然平静,但脑子里一直在对叶溪说过的话逐一过滤——
  “可以肯定,在叶溪探测到雅蕾莎的脉搏异常后,后者出于某种阴险的目的,对叶溪做了非常厉害的催眠。叶溪的长时间昏迷,正是这种霸道无比的催眠术带来的后遗症。她们之间无冤无仇,雅蕾莎竟然使用了这么歹毒的手段,也许可以证明,她结识叶溪,只不过是为了利用后者。推而广之,就算是上一次在沙漠里对叶溪的援救,也是这个利用计划的一小部分。”
  “雅蕾莎的目的何在?到底是何种生物的怪胎,竟能令同一个母体具备十根怪异的脉搏?妖怪、异灵、未知生物?”
  我已经做了决定,不管对方是人是妖,接下来我将去会一会这位脉搏诡异的孕妇。
  好奇心是人类探索未知世界的主要动力,我担心这一次如果不能把梁举的死因弄个明白,还将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来。港岛的平安要靠警察部门来维护,但更需要每一个有责任心的市民主动贡献自己的力量,大家共同维护这个日益繁荣昌盛的大环境。
  “沈先生,在想什么?”方星无声地出现在我面前。她能够自由控制高跟鞋发出的声音,或大或小,来去自如,正是顶尖轻功的表现。
  我淡淡一笑:“我在想,到底这座小楼里有什么宝物,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牵挂着?如果仍旧是子虚乌有的‘碧血灵环’,方小姐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方星银铃一样地笑起来:“沈先生误会了,我只是路过贵府,感激上次关伯邀请我吃饭的盛情,才买了果篮送进来。难道我们之间,只能是盗与防的对立关系,就不能做和谐共处的朋友?”
  我被她的笑声感染,轻轻叹息着:“也对,普通人能有方小姐这样妙手空空、飞檐走壁的朋友,何其荣幸?”方星这样的江湖名人,百年一遇,我猜在关伯心里,的确为能与“香帅”结识而感到脸上有光,到时候见了过去的老朋友,又有吹嘘的资本了。
  方星的目光向那块老式挂钟上一扫,又望了望廊檐下悬吊着的两盆垂莲,眉梢一弯:“沈先生请了好高明的帮手,竟然只凭无形内力便震碎了十一只摄像头的感光系统。如果我也能具备这种惊人的破坏力,就算电子系统密如蛛网的美国总统官邸也能自由出入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黯然长叹:“这批仪器价值五百万英镑,遭了你朋友的暴力摧毁,简直是暴殄天物,唉,浪费……”
  达措毁灭监视系统所用的手法,绝对不是武林高手擅长的内家真气。在这个不算太宽敞的客厅里,如果他发动强劲内力的话,我没有理由感觉不到。神秘的藏教武功之中,有不下几千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手段,其威力差不多接近神仙幻术,毁掉方星的仪器,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我笑了笑:“方小姐,咱们之间并没有签什么保管协议,所以我没有义务替你照顾那些摄像系统,请原谅。”
  方星甩了甩头发,钻石耳钉放射着湛湛精光,“啪”的一声打了一个响指:“对,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求我说出——算了,咦,那是什么?”
  她只说了半截话,向前迈了一大步,站在门口走廊里,额头险些撞到了栽着垂莲的花盆。
  引起方星注意的,是达措蘸过手指的那只水盆。
  卫叔大概忘记了它的存在,任由这盆清水留在走廊里,反映着粼粼荡漾的灯光。
  暮色刚刚垂下,院外的路灯还没有亮起来,所以走廊里显得有些昏暗。
  “这是什么?沈先生?”方星的语气变得十分急促,再次向前,在水盆前蹲下来。
  她不问是“做什么用的水”,而问“这是什么”,这种提问方式让我有些疑惑,但只是简短地回答:“那是一盆水。”
  这里不是推崇藏教的雪域地区,我也不是具有疯狂信仰的藏胞,还没到把灵童蘸过手指的水当作“圣水”的地步。
  方星长吸了一口气,双手颤抖着前伸,仿佛要去碰触那层触动不休的水面,但只伸到一半就僵直不动了。
  我觉察到了她的异样,抬手按了开关,走廊顶上的四盏大功率白炽灯同时亮起来,扫清了暮色里的一切诡异气氛。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街道尽头,有一辆洒水车响着电子音乐缓缓地执行着自己的固定任务,一切看起来安静如常。
  “方小姐,你怎么了?”我缓缓地提高了警惕,以防备可能会猝然出现的危机。
  “我……看到了……”她艰难地喘了口气,肩膀也因为过度紧张而高高地耸了起来。
  方星的手枪应该藏在右腿的膝盖侧面,以那种蹲伏的姿势,非常容易做出拔枪射击的动作,但她的身体似乎已经陷入了僵硬状态,全神贯注于面前的水盆。
  那是一盆普通的清水,在达措走后,我曾仔细观察过数次,没有任何发现。
  “沈先生,我看到一面镜子,有人端坐在镜子里,七手结印——”
  我微微有些惊愕:“七手结印?”
  “清水如镜、七手结印”这一说法,曾多次出现于藏教典籍中。据说历代高僧修炼到佛法的至高无上境界时,身后现出琉璃宝光,任何时候面对水面,倒映出的都是颈生七只手臂,各结着不同的法印,象征“天、地、佛浑然一体,我即是天地间唯一金身主宰”。
  我在记录唐朝佛教文化的《天宝圣鉴》这一古籍上面曾经读到,松赞干布的九十九位恩师中,就有一位来自雪域的无名大师,练成了“七手结印”,最终随晚钟松风坐化,被七只仙鹤托起,升天而去。
  方星背对着我,声音颤抖着:“不错,就是‘清水如镜、七手结印’,你快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