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兰斯基轻轻一笑:“正是。”
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形而上学的错误,在叶家别墅里听到那个中国味儿十足的名字,眼前看到的又是黄皮肤的亚洲人,马上想当然地以为“纳兰小舞”是个中国人,所以搜遍了记忆,也没找出一个与“纳兰”这个复姓有关的异术门派。
毕竟戈兰斯基是异术界的顶尖高手,脑子里装着全球各地的异术人士信息,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越南的“山阴度族”。
既然叶溪提到纳兰小舞是她的小姨,参照“山阴度族”有“二女共事一夫”的一贯风俗,则叶离汉必定是同时娶了姐妹俩无疑。
第一个结解开之后,另一个疑点同时有了答案:“在八卦阵里张挂纳兰小舞的照片,正是‘山阴度族’世代相传的‘固像结界封印法’,只有拼尽性命与敌人同归于尽时,才可能使出这种石破天惊的手法,同时自身也会呕血而亡。”
“沈先生,我很希望能与你这样的高手交流,以你这样极度灵敏的思想素质,不加入异术界,实在太可惜了。不过,听天衣说,你的古老医术在港岛首屈一指,能够通过药物任意左右胎儿在母体中的生长过程,我已经向我们的总裁先生举荐了你,一周后他将飞抵港岛向你请教生男生女的秘诀,到时候,请千万看在天衣和我的面子上,给他以指导——”
戈兰斯基的话还没有讲完,一阵“嘀嘀、嘀嘀”的声音在听筒里响了起来,提示我有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屏幕上显示出的,竟然是达措灵童的电话号码。
我急促地向戈兰斯基道歉,马上切换线路,急切地低声叫着:“是达措灵童吗?你的人在我家里出了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几秒钟的沉默后,听筒里才传来达措的粗重喘息声:“救……救我们……天敌,天敌……”
第二章 转世灵童的天敌
我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天敌”这个名称了,达措的喘息非常急促,仿佛被什么力量扼住了喉咙一样,每一个字都是从嗓子眼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达措,慢点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腾的一声从转椅上跳了起来。
“我们……正向你家赶过来……石头、石头上的毒素入侵……救命,救命……”达措勉强说出了这些话,喘息声如同一只年迈朽毁的风箱。
我马上出了书房,赶到储藏室,啪的开了顶灯。
灯光下,石板画依旧静静地竖立在桌子上。之所以没把它当宝贝一样藏匿起来,是因为它的失而复得——既然对方肯往回送,大概能够证明它是毫无用处的。
唐枪做事,往往天马行空,令人意想不到,根本不能用平常人的价值观念去衡量。记得最近的一次,他去古埃及盗墓时,曾用国际快递发送给我一大袋沙子,单单邮寄费用便高达三千多港币,结果那些只是斯芬克司脚下的普通沙子,可供游客们随意装取。他千里迢迢寄给我的用意,只不过是为了让我亲自感受一下狮身人面像的震撼。
“达措,石头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我毫无感觉?”为了再次证实这一点,我用力把自己的右手按在石头表面。假如里面藏着某种剧烈毒素的话,我即使中毒,也能够用内功将毒血逼出来,而不至于像年轻人一样爆炸而死。
“沈……我们就要到了,快出来救……救救我们……”达措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我不敢有丝毫犹豫,一手握着电话,迅速开了客厅的门,穿过院子,又轻轻拉开大门。大街尽头,一辆黑色的旅行车唰的拐了进来,轮胎在水泥路面上高速侧滑,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车子像喝多了酒的醉鬼一样,不断地左右摇晃着,斜着身子“嘎吱”一声停在大门口。
驾车的是大眼睛的强巴,车窗早就摇下来,向我低声叫着:“沈先生,请上车。”
我走近后面的车门,“啪”的一声,车门抢先弹开,露出达措痛苦万状的脸。
“沈先生……”他半躺在后座上,吃力地抬着右腕,像已经死掉的年轻人一样,他的腕脉也变得一片焦黑。
我沉声叫着:“强巴,打开顶灯,让我看看达措的舌头。”
做为医生,越是在混乱的营救环境里,越得保持冷静。
灯开了,达措慢慢伸出了舌头,从舌尖到舌根,连同上下腭在内,都已经漆黑一片,甚至当他仰起脸的时候,鼻孔内部和眼珠的侧面,都出现了发黑的迹象。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不能拿出有效的救治手段,接下来,达措灵童也将像年轻人一样诡谲惨死。
“只有你能救我们……”达措惨淡地笑着。车里只有他自己,强森和另外一个年轻人并不在内。
我思考了五秒钟,立刻拨了一个电话,等对方睡意朦胧地接起电话后,我急促地下了命令:“五分钟内,准备一只放满清水的浴缸,越大越好,然后我需要最新鲜的血浆,越多越好,至少不低于一百袋。另外,即刻打开铁门,我在四分钟后到达。”
达措向前指了指:“他……强巴也不行了,我们、我们一起……”
果然,强巴身子晃了晃,无力地趴在了方向盘上。
电话那端的人恼火地大叫起来:“小沈,你搞什么啊?现在都几点了?”
我不管他的语气,立即收线,反手拉开车门,抓住强巴的肩头和小腿,发力一推,将他抛到副驾驶座位上,跳上车。
车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我扭头看了达措一眼,大声吩咐:“你们两个,运气护住心脉,只要再坚持五分钟,我保证大家都会没事。”
强巴吃力地抬起头,脸色蜡黄,焦黑色已经侵蚀到嘴角位置。
“沈先生……先救灵童,我……死……没关系,为灵童而死,金身不灭,无惧无怖……”宗教信仰的力量在民众心里无比巨大,藏民对活佛的崇拜更是达到了虔诚的极点,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为活佛而存在的,根本没有自我、没有私心。
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淡淡一笑:“放心。”立即挂挡,油门瞬间轰到最底,车子“呜”的一声低吼着冲了出去。时间就是生命,我相信接电话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按照我的话去做。
第一个年轻人的死给了我巨大的震撼,同时也给了我灵感,找到了破解那种毒素的思路。
车子连续穿过七条小街,再次左转,前面四十米外,一家修车厂的电动栅栏门正在缓缓打开。车子过了铁门,速度不减,向着一间破旧的拆装车间冲过去,在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后面,隐藏着的其实是一个地下医生的诊所。
“小沈,真给你害死了——”一个高瘦如竹竿的中年人哈欠连天地迎了上来,向车子里一望,立刻皱起眉头:“你要给这两人放血排毒?价钱怎么算?”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头发蓬乱得像是刚刚跌落在地的鸟窝,伸出鹰爪一样的双手,搭在副驾驶一侧的车窗上。
我挥了挥手:“救人要紧,别开玩笑了。”
他双手一分,抓在达措和强巴的肩头上,毫不费力地把两个人从车窗里拖了出去,晃晃悠悠地走向一个灯光明亮的门口,大力挥手,两个人飞了进去,立刻发出“噗通、噗通”两声水花飞溅的动静。
达措灵童地位尊贵,这种待遇大概是第一次遇到了。
我跳下车,绕着车身一周,把所有的车门全部打开,确信车子里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线索,马上举手打了个响指。
黑暗中闪出两个神情彪悍的工装年轻人,不像是修理工,带着九成以上江湖杀手的作风。
“辐射消毒,把所有的纺织品部分换掉。”我的话简单明了,在这里,根本不需要寒暄委婉的措辞。
两人上了车,发动引擎,车子缓缓地倒了出去。
竹竿“啪”的打着了火机,点燃了一支烟,沉默地倚在门框上向房间里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