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过了别墅大门后,直接绕向主楼背后,停在那一连串石屋前。年轻人下车,殷勤地替我打开车门,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了一长串钥匙,依次开门。这个“青龙白虎龟蛇大阵”还没有变,最后一个房间里的灵环、黄金短剑、黑色面具、和埃及古书仍在。
我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去看那镯子,只是平静地目视前方,免得引起年轻人的注意。
“以前,只有任先生才能进入这里,据说这四件宝贝都贵重到了极点,每一件都价值过亿。沈先生,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这种说法赞同吗?”
年轻人小白停在那只放着灵环的玻璃柜前,凝视了足有两三分钟。
我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只是一名医生,对这些事不太注意。”这句话半真半假。自己的确对短剑、面具、古书不在意,但却非常在意这只灵环。
“哦,是那样啊?”小白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取出黑布头套,帮我戴上,一切程序与任一师带我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们随着电梯沉入地下,然后踏入移动的车厢,迅速前进。
小白一直站在我的侧面,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非常低微,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内家高手。
我默默地计算着时间,很快便听到了熟悉的地铁呼啸声,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方星的人马会从这个位置钻洞进来,逆行到“青龙白虎龟蛇大阵”的位置,盗取灵环后原路返回。
“沈先生,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小白陡然紧张起来。
车轮与钢轨高速摩擦的声音过去后,我的耳朵里起了一阵尖锐的耳鸣,暂时什么都听不见。
“是猫的叫声,有时候在前,有时候在后。这个地方的防卫措施相当严密,不可能有流浪猫闯进来的。你听,你听……”他压低了声音,一遍一遍重复着。
我隔着布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耳朵,果然,猫的叫声隐隐约约地传来,就在前面的某个地方,大约有三百余步。
“那叫声好像是从三百步以外发出的,只需几秒钟,我们就能求证它在不在那里。小白,你在害怕什么?”我继续刺探他的想法。
“不但有猫叫,过一会儿,还会有鬼叫呢——”他的话音未落,我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怒吼咆哮声,如同电影里发怒时的金刚。那是一种大型猛兽才能发出的动静,但却不像是在通道内部,而是隔着厚重的墙壁透过来的。
“沈先生,这些事我跟龙爷反映过,但他总说我听错了,希望有机会你帮我说一声,把钥匙交给另外的人掌管。我实在不想到这么幽深的地底来,阴森森的,晚上一定会做恶梦。”
鬼叫声还没有结束,一声连一声地传来,伴随着恐怖的撕咬声、咀嚼声。不知什么时候,小白已经靠到我身边来,浑身簌簌发抖。
那种恐怖声音持续了十几分种,车厢停了,小白也如释重负:“老天,终于到了,这种活也就适合任先生来干,反正他死气沉沉的,跟个活死人一样。”
第九章 十条脉搏,千声鬼哭
香风过后,那女人又出现了。
我替她诊脉,感觉到代表胎儿的那根脉搏跳得越来越急,而女人本身的脉络则是平稳而和气,没有丝毫变化。
“怎么样?我还好吗?”她幽幽地问。
我立刻回答:“当然,请放心,这胎儿的各项生理机能都很强悍,大大超过普通人。”
到现在为止,没有什么理论能解释她身上具有十根脉搏的原因,至少从古至今的所有典籍上根本没有相同的记载,这也就是梁举一旦发现了十根脉搏的女人后欣喜若狂的原因。
“那么,面前的女人和雅蕾莎之间有关联吗?”我冷静地思索着之前把过的雅蕾莎的脉象,并且试着与眼前的女人对照。相比而言,雅蕾莎的脉搏更沉潜一些,大约每分钟的搏动次数要比这女人慢十次左右,但前者的搏动力度却要大得多,如同重槌击鼓,每一击都挥发出巨大的穿透力。
“沈先生,在你上一次过来后,任先生曾带着另外一位医生来过,也给我把过脉。”女人低声笑起来。
“哦?医生说什么?”我有些奇怪,因为司徒开说过,老龙点名要我担任这女人的监护医生,怎么又会找另外的人呢?
“那医生反复把脉二十多次,才战战兢兢地说我的脉象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妖邪匿伏五脏六腑的迹象,生下孩子非魔即怪,建议立即打掉胎儿,焚烧深埋,永绝后患。呵呵,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我的脑子只转了半圈,便知道那人是港岛中医圈子里的哪一位了。
“那医生是不是姓蒯?”我继续替她双手把脉,这一次并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异相发生。
“对啊,就是姓蒯——”
我突然打断她:“夫人,你居然会讲中文?真是太好了。很多中医里的名词是无法用英文解释的,这一下就不必担心你听不懂了。”
上一次,她说的是阿拉伯语,这次谈的时间比较长,我用中文问,她用中文答,措辞流畅之极。
小白猛的咳嗽了一声:“沈先生,咱们只谈夫人的身体,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最好都暂且保留,好不好?”
那女人根本不理睬小白,一路说下去:“我当然会说中文,那医生对任先生说我有十条脉搏在身,自己吓得不行,然后我们三个一起听到了恐怖的怪物叫声。姓蒯的医生说,那是走路鬼在哭,随时都会突破人类思想上的禁制,形成‘鬼上身’的诡异怪事,力劝他拔枪杀人,结果被我一阵臭骂,狼狈逃窜。”
蒯医生大名“人杰”,在圈子里以迂腐出名,不分场合、不论对象、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知道直言不讳。对于他那种迂腐的老好人来说,一旦发现十根脉搏的女人,既不像梁举一样隐瞒贪功,也不像我一样隐忍冷静,努力找出事发的根源。
“听,鬼又开始哭了。”那女人双臂一颤,用力抱住我的胳膊,缩起身子,一动不动。
仿如有一千只怪兽齐声嘶吼一样,声音充斥着身边的每一个角落,忽而近在咫尺,忽而又推移到走廊深处。最可怕的是某种摧残着听觉神经的咀嚼声,一直在古怪地响着,让人联想起山魈啮噬着森森白骨的场景。
“小白?”我转脸叫了一声。当然,我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在直觉上感到他并不在那里。就算是绝顶的内家高手,也会露出轻微的呼吸声,但我听不到他的一点动静。
“小白——”我再叫,试图站起来向前走过去,但这女人死死抓住我的手臂,十根尖锐的指甲全部嵌入我的肉里去。
“不要走,不要走,帮帮我……”她颤抖着大喊大叫,已经顾不得保持优雅的声音。
“冷静点,冷静点。”我无法说更多,只能用这三个字安慰她。
蓦的,女人张口吐出一长串阿拉伯语,开始祈求天上的神斩妖除魔,拯救大众。
假如小白不在那里,会去什么地方?难道被什么神秘力量攫走了吗?我的后背上冷汗涔涔,凝神谛听,却始终无法探知他的存在。
这种变化不在方星的计划之内,我只能在黑暗中等待,希望那咆哮的怪声能赶紧过去。
“啊——”女人陡然撕心裂肺地大叫,放开我的手,身子急跳起来。
我觉察到情况不妙,双臂一划,扣住了她的双腕。刹那间,一股震荡的热流传遍了我的掌心,如同过电一样,把我的十指啪的弹开,又麻又痛的感觉从双手只传到双肩。
“别动,你坐下!”我不由自主地用阿拉伯语吼叫着,只怕她在情急之下听不进去。
她又大叫了一声:“天神搭救,真主降妖!”霍的向左边急奔出去,带起一阵飒飒的风声。黑暗之中,任何事、任何动作都是凭感觉探知的,我跨出一大步,一把按在她的肩膀上,硬生生地压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手顺势把住她的右腕。
“竟然又是十条脉搏?”她的腕脉在我的手指下像是急管繁弦一样跳跃着,那种气势,似乎马上就要震破皮肤,裸露出来。毫无疑问,那是十种脉息纠缠、错杂、叠加的结果,数次要脱离我的掌控,从我指尖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