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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节

  李兰英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刘伶说道:“是啦,这就是我俩走之前你摆脱我俩找的东西,死鬼流的眼泪,正好让我们得到了,来,给你吧。”
  说罢,他一挥手,将那颗晶莹剔透的女鬼泪抛给了刘伶,刘伶见到了这个朝思暮想的宝物,哪里还淡定的下来,看他的举动,完全不像是刚才接酒的那般洒脱,他当真是紧张了,只见他就像是个孩子似地,用双手紧紧的抓住了那颗女鬼泪,然后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他依旧有些不敢相信的问着李兰英:“你……真的要给我?”
  “是啦是啦。”李兰英见到这个老孙子此时一副真孙子的模样,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啊,你快点儿说,到底怎么才能得到那个酒糟?”
  刘伶咽了口吐沫,然后不住的打量着这颗女鬼泪,望了一会儿后,才用饱经沧桑的语气说道:“等待了多少年,难道这真的是天意么?”
  说到了这里,他的眼睛竟然红了,似乎又要哭出来一般,李兰英叹了口气,心想着这玩意儿有这么重要么,想当初那女鬼大姐哭的时候也没见的有多麻烦啊?
  李兰英哪里知道,这女鬼泪确实是世间罕有之物,鬼,也就是魂魄,本是无形之事,虽然我们竟让将鬼哭狼嚎,但无形之事又岂能孕出有形之物?所以这颗眼泪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而刘伶由于某种原因,自困与瀛洲无数岁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将最后两瓶酒酿成,脱离最后的执着,现如今终于被他得到其中之一,又怎能让他这个仙人不激动?
  不过还好,这老孙子虽然激动,但是却也挺明白事理,只见他想将这珠子收起,却苦于自己浑身衣无寸缕,他这才有些尴尬,快速的从地上捡起脏兮兮的胖子披在身上,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那女鬼泪收在了怀里,做完了这些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李兰英说道:“大恩不言谢,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都记在心里,走吧,也不是要面子的时候了,那个老家伙要骂就骂吧,娘的,又不是没骂过,咱们现在就去玉溪取水,然后酿酒救杂毛鸡!”
  李兰英心中大喜,当下就与这刘伶一起下山,直奔那竹林之中的玉溪而去,到了地方,李兰英只见到溪边此时正立着两个人,正是那陈抟和燃西,陈抟似乎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他算准了刘伶回来,而那燃西则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坐在溪边,痴痴的望着如同碧玉一般的水面映出自己的倒影,这确实是一滩很奇妙的水,燃西在这水面之上所映出的影子,竟然是它年轻时的模样,燃西望着水中自己那绝美的容颜,脸上尽是悲伤。
  因为倒影在美,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看的见,却永远也得不到了。
  真搞不懂陈抟为什么要让它到这里来,但是这也不是李兰英在意的事情了,见到那满脸坏笑的陈抟,刘伶心中是出奇的厌恶,他本是自知理亏,所以才没有发作,而是一声不吭的来到了溪边,慢慢的盛了葫芦的溪水,然后转身就走。
  可是,当他走到了那陈抟的身边时,却还是立住了,只见他犹豫了一会儿,便有些不自然的张口问道:“它就是那蜘蛛?”
  陈抟点了点头,然后笑呵呵的对着他说道:“对,一只还有两天寿元的蜘蛛,真可怜,就像是……”
  “闭嘴,你个老杂毛。”只见那刘伶哼了一声,然后转头望了望燃西,这才转身向回走去,他走了几步后,便站立了脚步,然后也没回头,只是用后背对着陈抟叹道:“我知道了,我等得就是这一天,明天酒就会酿好,之后就要看杂毛鸡自己的造化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酒泪(中)
  张是非醒了。
  他真的醒了,但是,正像是陈抟和刘伶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依旧一句话都不说,也许醒来对他来说,就是另外一个噩梦的开始,他真的害怕了。
  刘伶确实很效率,自打昨天从这玉溪之中灌了以酒葫芦水后,便赶回了自己的酒窖,连夜酿造出了一种举世无双的酒,按他的话来说,这估计是天下间第二珍贵的酒,至此一瓶,要是在他们的那个年代出现了这玩意,估计又会出现一场腥风血雨,但即使这瓶酒如此珍贵,可是那刘伶却没有喝,甚至连闻都不闻一下,真不晓得这是为什么。
  当然了,这也不是李兰英在意的了,他一整晚都没睡,从竹林里的竹子发出绿光开始,他就一直坐在张是非的身边,陈抟似乎是睡的饱了,所以也没睡,他坐在石凳之上反复的把玩着两块儿太岁皮,这两块太岁皮其中一块儿正是他曾经所佩戴之物,因救张是非而遗留画中,此时失而复得,也不知道他会是怎样的心情,不过看他的眼神,似乎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之前李兰英已经给张是非喂了一些玉溪的泉水,所以现在并不担心他腹中饥饿,一晚上的时间,李兰英便一句话都没有说,苦苦的等待着。
  直到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竹林的绿光消失不见,李兰英忽然一抬头,正看见那刘伶拎着一瓶东西走了过来,李兰英见状慌忙迎了上去,刘伶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中之物递给了陈抟。
  陈抟从那瓶中倒出了一些黄色的粉末,如同金沙一般闪闪发光,这便是刘伶一晚上的成果,通过玉溪之水酿酒所剩的酒糟,陈抟很是满意,于是便叫李兰英扶起张是非,李兰英照着做了,那陈抟也没说话,只是伸出右手,对着自己的左手掌心凭空画了个圆圈,那手掌之中的金色粉末便好像有了生命力一般的飘起,只见那陈抟又对着张是非勾了勾手,张是非的身子便也如同那些粉末似的飘了起来,同时他的上衣自行解开,露出了瘦瘦的胸膛,只见陈抟双手一合,李兰英觉得这个姿势就好像是那些和尚们念阿弥陀佛的造型,啪的一声,只见那漂浮在半空之中的金色粉末便钻进了张是非的胸膛之中,续而消失不见。
  张是非身子一震,然后落了下来,李兰英眼疾手快上前把他闻闻的抱在了怀里,而等他再一转头,却发现那彻那陈抟和刘伶已经坐在了是桌旁,相互也不看,各自把头转到了一边,一句话都不说。
  李兰英心中纳闷儿,然后他便有些试探的问那陈抟:“老爹……这,这就完了?”
  陈抟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李兰英说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能怎么样啊,李兰英心里想道,只不过之前在人间忙活了将近一个月,崔先生做了无数的尝试,甚至什么招魂的仪式都用了,那一项不是繁琐之极?真没想到,这陈抟的办法竟然如此简单,让他一时间都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他心中又想,也对,不管金招银招,能够管用的就是好招,想来陈抟也不能忽悠他玩儿,所以这一次张是非可能真的就好了。
  他哪里知道,这陈抟方才看似简单的动作,其实却暗藏着无数玄妙呢,要说张是非的‘气心’一散,就像是一张白纸被扯了个稀巴烂,要想复原,哪儿那么容易,必须要用天底下最具灵气的美酒酿造后的这点酒糟的酒气才能将其重新吸引在一起,至于为什么如此,那是因为如果用纯酒来引的话,那张是非毕竟肉体凡胎,怕是支撑不住,再把它的气心给弄醉了,那可就真的不好办了,而且这酒糟的材料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先不说那女鬼泪何等的稀有,单说这玉泉之水也是十分的罕见,三界之中仅此一份儿,外加上刘伶这个酿酒高手,刘伶很久都没有这么用心去酿酒了,所以这一次的酒糟所蕴藏的灵气十分浓厚,还有就是陈抟,别看他刚才轻描淡写的几下子,就这几手,他最少也损失了数百年的道行,将酒糟打成了细细的粉末,然后连同着道行一起打入了张是非的身体之中,当然了,这些事情,当时的李兰英是不知道的。
  当时的他,眼中只有张是非,那个粉末果然有用,李兰英眼瞅着张是非本已经冰凉的身子慢慢的回暖,与此同时,他的躯体也开始柔软了起来,不像是之前那般的僵硬,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红晕,同时眼神开始闪烁。
  太好了,他终于要醒了!李兰英十分激动的想着。
  好痛,好痛,我难道没有死么?张是非恢复神志的时候,是被疼醒的,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四周是一片漆黑。
  我在哪儿?我是谁?张是非想要动弹,可是身子却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心中的疼痛一直没有停止,记忆一点点的涌了上来。
  张是非心里面想到,对啊,我是张是非,还是一只孔雀,我好像是睡着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一直的睡下去呢,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我痛苦呢?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活着?
  就在这时,张是非只感觉到眼前出现了光,这光真讨厌,许久没有见到光的张是非伸出了手来揉了揉眼睛,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只见到李兰英那张兴奋的已经快要扭曲了的脸。
  李兰英见他竟然动了,同时他的眼睛也恢复了生气,顿时喜极而涕,他抓着张是非的肩膀,大声的喊道:“老张!!老张你可算醒了!!!”
  听到他叫喊,一旁的刘伶和陈抟这才对视了一眼,然后全都不由自主的苦笑了一下,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这笑容的意义吧。
  李兰英见到张是非醒来,激动的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他的力气很大,张是非觉得骨架都被他勒的一阵生疼,但是这种疼,同自己心中的疼痛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
  他虽然醒了,但是却还没有任何的反应,李兰英抱了一会后,便松开了他,然后对着他骂道:“你吗的,你知道为了你我们操了多少心么?你倒好,睡的到真消停啊,喂,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干嘛,说话啊你,哑巴了?”
  李兰英忽然发现,即使张是非的身体似乎能动了,但是却依旧不言不语,他只是十分冷漠的瞧了瞧李兰英,然后看了看陈抟和刘伶,之后,便没有了任何的动作,李兰英虽然之前已经听说了,也许张是非虽然治好了,但是却还会有很大的麻烦,尽管他早就有准备,但是现在见到张是非如此,他依旧有些惊讶,他又伸手抓住了张是非的肩膀,然后拼命的摇着,一边摇,一边叫喊着:“老张!!你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让你这么闹心!?你说话啊,说话啊!!!”
  张是非在他那双大手之下,晃动的就好像是狂风中的小树苗儿一样,但即使是这样,他却依旧一动不动,如此这般,李兰英对着他吼了大干半个多钟头的时间,直到一些马爹骂娘的脏话都彪出了嘴巴,知道喉咙也沙哑了起来,但是那张是非,却依旧无动于衷。
  最后,李兰英只好放弃,他低着头,松开了张是非的衣领,然后走到了陈抟的身前,无比沮丧的问道:“老爹,这是怎么回事?”
  陈抟摇了摇头,然后对着他说道:“我不是说了么,他的气心虽然已经补好,但是裂缝却依旧存在,这我们谁都帮不了他,只能他自己去帮自己了。”
  “你看他这德行!!!”不知为何,李兰英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无名之火,只见他气急败坏的指着张是非,然后骂道:“真他吗不是男人,好像一滩烂泥似的,跟刚才还有什么区别?我……我……”
  李兰英连声说了好几个‘我’字,却没有再说下去,确实,想想算上在人间的那一个月,他们对张是非的话,似乎已经说绝了,但哪成想张是非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到现在,李兰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了。
  陈抟见这李兰英如此沮丧,便叹了口气,然后他站起了身,拍了拍李兰英的肩膀,同时说道:“算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些顺其自然吧,咱们先让他自己安静安静。”
  说罢,陈抟拉着李兰英便走,那刘伶见两人走了,便慌忙起身问道:“你俩上哪儿啊?”
  陈抟头也没回的说道:“想喝酒还能上哪儿,你家呗。”
  “哎呀你个不要脸的老杂毛……”刘伶在身后叫骂着,但是也提着酒葫芦跟了上去,没一会儿,三人便消失在了竹林之中。
  三人走后,林中的小木屋前,再次恢复了沉寂,这是何等的寂静,仿佛时光都停止了一般,连风都不见了踪影,竹叶也停止了摆动,张是非呆呆的坐在那松软的土地上,低着头,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轻微的心跳。
  他已经醒了,刚才李兰英的话都听在了心里,他也明白了这是为什么,想他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瀛洲仙境,但是,心中却一丝欣喜都没有,有的,还是那无止境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