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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节

老爹道:“就你们俩去。”
叔父道:“那我和弘道去江浦,不回家了?”
老爹道:“查完这事儿再回去。”
叔父道:“那你们呢?”
老爹道:“我们就先回禹都去。”
我一听这话,不由得就朝明瑶看去,明瑶的目光早已瞟来,我们四目相对,心意登时想通,脑子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不舍得分开。
“明瑶你出来也好几天了,你爹和你大哥在家肯定是很不放心。”老爹淡淡说道:“我来的时候,他们反复嘱咐我,让我带你回去。别的事情嘛,都不忙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老爹极其擅长察言观色,别人在他身边,任何细微的举动都难逃他的耳目。一个眼神、一个呼吸都能让他瞧出个子丑寅卯,我和明瑶这番行止又怎么能瞒过他老人家?
他说那话明着像是在扯闲篇,暗中却触及我和明瑶的心事,我固然是猛的凛然,明瑶也是面红耳赤,低低的“嗯”了一声。
“爹,我,我还陪着大哥?”
弘德向来怕老爹怕的要死,听说我和叔父暂不回家,那他必然是得跟着老爹回去了,脸色早就变得不自然了,鸭肉虽香,也吃不下去了,他眼珠子乱转,煞有介事的说道:“这一次出来,我可是立了好几个大功,不信你问大哥,还有明瑶姐,我可是救过他们好几次……”
“嗯,问是不用问的了。”老爹说道:“家里的辟邪镜子都叫你给抠了,能不立功吗?”
“那是!”弘德得意洋洋道:“我比我哥可是精多了,你都不知道我哥他……”说未说完,突然瞧见老爹的脸色不善,便立即闭了嘴。
老爹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哥信,没有你精,没有你能!你才真是你娘的好儿子!不枉你娘生你一回!”
耳听得老爹语气有异,似褒实讽,而且句句都提到我娘,却不说他老人家自己,我登时有些心慌,忙问道:“爹,我娘怎么了?”
“他把辟邪镜一扣,嘿嘿……”老爹冷笑一声,道:“咱家可是进了好多的客,你娘差点招待不过来!”
我心中吃惊,知道弘德偷偷抠掉辟邪镜终究还是坏了大事!
陈家祖祖辈辈做的都是攘凶辟秽的事情,与邪祟算是结下了死仇,平日里只是仗着手段厉害,才不畏惧。可是时长日久,难免也有打盹的时候——尤其是在夜里,阴盛阳衰,人又在睡梦中,或多或少会对邪魔外道疏于防范,脏东西也会趁虚而入,因此,家宅周围常常会布置下重重机关,以辅助人力之不足。
那重重机关中,辟邪镜着实是十分要紧的一个环节,它是我家祖上所传,历代高手加持,灵力非凡,寻常祟物一见即遁,不敢撄其锋芒。
至于道行高深的厉祟,纵然不怕,但是如果想要突入门去,也会费上一番功夫,可那样一来,又会引起家中之人的警觉,叫人提起防备——所以,这辟邪镜对我家来说,就好比是普通人家的看门狗,日夜不可离之。

第99章 江浦鬼鸭(三)
老爹刚才说“咱家可是进了好多的客,你娘差点招待不过来”,那“客”是是不是人,还是两说!
因此我又连忙问老爹:“娘她,她没什么事儿?”
“叔不是在这里嘛。”明瑶安慰我道:“婶子肯定没事。”
我心中顿时稍安,明瑶说的对,娘如果出了什么大事,老爹也不会来太湖了。
老爹缓了缓,道:“前天夜里,我没在家,西院的红薯杆子失了火,你娘睡得又沉,好在家里有猫王,乱叫乱嚷终于喊醒了你娘,才没叫房子给烧了。”
我立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知道老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是事情的严重性却是难以想象!
我曾经听老人传言,淹死的人怨气不消就会变成淹死鬼,能拖人下水,暗害人命;而被火烧死的人也能变成烧死鬼,纵阴火以酿大祸!所以才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火灾突然发生,也有火灾势头蔓延的极大,无法控制,不烧死数十条人命绝不肯罢休!
我家里西院的红薯杆子码放整齐,远离火种,无缘无故的绝不会自行失火!我娘为人又十分机警,独自在家时也不会睡得很沉!而猫王极富灵性,如果不是遇见了邪事,也不会乱叫乱嚷,那必定是家中进了极厉害的祟物!
如果不是猫王忠义,不但房子会被烧掉,娘睡得很沉……那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我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一眼弘德,本来想要骂他几句,又瞧见他一张脸白的毫无血色,已经是被吓得不轻了,心中也肯定是知道自己错了。再想到他确实拿着辟邪镜多次派上大用场,就忍住没再说他。
转而对老爹说道:“爹,家里有事,您就快些回去,别在这里耽搁了。”
“嗯。”老爹点点头,瞥向李玉兰和封从龙,道:“你们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全都带好,咱们这就得走了。”
大伙都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带,阿罗又要照顾潘清源留下来,百川大师、袁重渡的尸身便都交给她来料理,或入土为安,或烧个干净,都随她心意,我们一众人与她匆匆作别。
等到了东山岛边,众人不由得又暗暗叫苦——夜色苍苍,大水茫茫,却没有一只船停在岸边,怎么脱身去?!
叔父叫道:“大哥,咱们来的时候坐的船肯定是叫袁洪荒给坐走了!狗改不了****,这个老东西,始终不安好心!”
老爹和叔父既然能来到这东山岛上,肯定也是雇了船只,现在船只却在袁洪荒离岛后不见了,叔父自然便疑心是袁洪荒动了手脚。
“不至于的。”明瑶环顾四周后,说道:“袁洪荒有时候在岛上,有时候不在岛上,来回往返,肯定是有自己常用的渡水工具,不会偷偷坐走咱们的船。”
“我们来的时候,雇了一艘船,特意跟开船的老头商量好了,叫他等着我们,还给了他不少钱。”叔父皱眉说道:“那老头贪钱多,要不是袁洪荒捣鬼的话,他会舍得开走?”
“估计是害怕了。”老爹道:“咱们来的时候,那老头就说这东山闹鬼,不愿意来,咱们给的他钱多,他才把船靠过来。咱们上来恁大时候都不回,他肯定想着咱们遇见鬼了,所以才离开。”
这话说的中肯,叔父也点点头,道:“那现在咱们是走不成了,大半夜的哪儿会有船再来?”
忽听“欸乃”一声,远处湖面两点红光幽幽闪烁,飘忽而来。
老二惊呼一声:“鬼眼!”躲到了叔父身后。
“是灯笼!”叔父与老爹一样,练就的夜眼本事,视黑夜如同白昼,又能远望,当即喜道:“有艘船来了,船头有两盏灯笼。”
老爹点了点头,道:“冲着咱们这边来的。”
“咱们快躲起来!”老二畏畏缩缩的藏在叔父身后,说道:“肯定是鬼船!我和大哥在太湖里遇见过凿船尸爷!”
众人都不搭理他,更没有人去躲避,老二讪讪的说:“你们不听我的话,肯定要吃亏!太湖附近的人,谁不知道这里闹鬼?大半夜的还敢划船过来,肯定不是人……”
船只渐渐靠近,是一艘乌篷船,船头蓬上吊着两盏红布灯笼,里面点的似乎是煤油灯。有个老人持着两支木浆在划动,手上的动作看起来很慢很慢,但是每拨动一次湖水,那船就能划出去很远。
四周静寂,夜色昏暗,湖沉如墨,船划动的也无声无息,不禁让人心生忧惧——我心中暗暗的想:老二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这种时候,这种环境,什么人敢划船来到这东山岛上?又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