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我让田鸡去开门,远远看见一辆车停在外面,瞟了一眼车牌就知道是官家的车,跟着田鸡进来的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人,步伐稳健举手投足一看便知是官家的人。
中年人站在我们面前扫视一眼,目光透着莫名的高傲,我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甚至不入流的人,或许在他心里根本不愿意正眼瞧我们一眼。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袋子递过来,大家迟疑了一下,将军伸手接过,打开里面是一件沾血的衣服。
“这是掌柜出事那天穿的衣服。”将军一眼认出,低眉怒目盯着中年人。“你是干什么的?怎么手里有掌管的衣服,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赵阎一把拉回气势汹汹的将军,赔了一个笑脸,声音客气:“我家掌柜前些日子出了事,一直下落不明,您拿着他衣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叶九卿穷凶极恶涉嫌盗墓杀人,罪大恶极证据确凿已经被关押,马厅长想见见四方当铺管事的人,了解一下情况,我刚去过当铺,说让我到这儿来找。”中年人趾高气昂对我们说。“车就在外面,负责的跟我去。”
马厅长这人我知道,公安厅的人,叶九卿盗墓毕竟干的是见不得光的营生,几十年能相安无事,倒不是他有多谨慎,白道上该打点的人该守的规矩,叶九卿这些年如履薄冰一直都懂分寸。
马厅长叫马越成,我曾经跟着叶九卿见过他几次,很内敛深沉而且极其圆滑的一个人,虽然明面上和叶九卿并没有什么交集,但私下他没少收叶九卿送去的东西,叶九卿能风调雨顺这么多年,这个人也算居功至伟。
可听面前中年人这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拿人手短吃人口短,马越成收了叶九卿的东西,也给叶九卿办过不少事,说句难听的,上贼船容易,想下去就没那么简单。
何况叶九卿也不是省油的灯,每笔账都给马越成记着,真有那天他敢不识好歹,叶九卿也没想让他好过,按理说人在马越成那儿,我们该松口气才对,可这一上来就给叶九卿扣上证据确凿罪大恶极的帽子。
马越成在官场混了这么久,能坐上厅长的位置,想必也不是哪儿笨的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应该懂,他要是雪中送炭叶九卿还记他的好,要是想釜底抽薪,叶九卿有事他也别想好过。
听着口气事情没我们想的简单,将军一急上前一步:“当铺我现在负责,我跟你去。”
“你那性子去了,指不定你都回不来。”赵阎再一次把将军拉了回去,依旧一团和气笑着对中年人说:“当铺的事,我现在说话还顶用,我跟您去。”
“马厅长说了,让当铺负责的人去!”中年人加重语气冷冷看着赵阎。
“……”赵阎一愣,回头茫然的和将军对视,然后挤出笑意声音客气对中年人说。“您见笑,掌柜不在,当铺的事我能做主,也能负责。”
“叶九卿可都交代了,我再说一次,马厅长想见到是当铺负责的,其他人去了也没用,叶九卿的事可不小,这次谁也别想救得了他。”中年人有些不耐烦瞟了赵阎一眼。“你当我们没查过?你叫赵阎,当铺里的朝奉,什么时候变成负责的了?”
“朝奉怎么了?”将军脾气烈,从来看不得别人脸色不周正,大声说。“当铺的事你查清楚?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今天因为掌柜,看我抽不死你丫的。”
中年人冷冷一笑根本不理会将军,赵阎没有劝阻将军,低头想了半天忽然脸色一变。
“见当铺负责的人……”赵阎看向将军,将军本来满脸怒火,忽然凝固住,像是想起什么事,他和赵阎不约而同看向我。“朝歌,怕是你要走一趟了。”
“我当然想去,可他说见负责的,当铺什么时候轮到我负责啊。”我一脸茫然。
“说起来,掌柜不在,咱四方当铺就该你做主。”将军声音缓和。
“都什么时候了,您们拿我开玩笑,掌柜不在,不是还有封叔和您们,说到底我就一个学徒。”我张着嘴不知所措。
“你还记得,刚到当铺时,掌柜让你盖手印的那张当票吗?”赵阎问。
“怎么能不记得,断当嘛,一顿饭我就稀里糊涂把自己当给当铺了。”我点点头回答。
“是断当不错,可不是你把自己当给当铺。”赵阎深吸一口气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是掌柜把四方当铺断当给了你,也就是说,从你按下手印那刻起,四方当铺其实是属于你的,掌柜不在,当然你是做主。”
“什么!?”我硬是半天没回过神。“叶九卿疯了,见我一面就把经营几十年的当铺断当给我?”
“我们事后也问过掌柜,他含糊不清也没说个所以然,只说他年纪大了,早晚有收山的时候,当铺不能没有人撑着,我们几个都一把年纪,跟着叶哥这辈子也够了,没谁想着接手当铺,所以叶哥选了你。”将军点点头对我和盘托出。“这事我们都知道,不过叶哥不让告诉你。”
“叶哥是瓢把子,可事实上,从你七岁那年开始,你才是四方当铺真正的掌柜。”赵阎回头看我,声音浑厚肯定,指了指我身后的宅子。“包括这处宅子,掌柜和四方当铺一起都给了你。”
我半天没说出话来,前一刻在屋中暗室里我还想着叶九卿为什么要算计后,现在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算计,但至少没见过倾尽一切把所有家产都给我的算计。
我以为很懂叶九卿,现在才发现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一切只有他才能告诉我原因和答案。
“我和你去。”我扣好衣服对中年人说。
宫爵和田鸡二话没说跟了上来,我本想劝阻,可知道他们担心我单刀赴会万一再被陷害,他们两人的性格我知道说什么也不会听,感激的笑了笑,却看见凌芷寒吃力的走过来。
“我陪你去。”
“你去干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鸿门宴,安心留在这里养伤。”我连忙阻止。
“就因为不清楚是不是鸿门宴,所以我才要去,对方是白道上的人,我姑苏凌家还有些能耐,地师的名号可不是随随便便担的起,越是官面上的人,越不敢对凌家怎么样,我跟着你相互有个照应。”
“我也去!”叶知秋从屋里走出来。
“你去干什么,我去谈事救你爸,你添什么乱。”看着叶知秋我头都要大了。
“她能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去。”叶知秋指着凌芷寒一本正经。“何况出事的是我爸,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第139章 利见大人
都是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叶九卿到底出了什么事,也没工夫和他们争辩,何况我满脑子都是想不通的疑问,迫不及待想见到叶九卿。
我们跟着中年人上了车,出了城一路往西南方向行驶,渐渐已经远离成都,我也不问要去什么地方,脑子里太多事越想越混乱,靠在车窗昏昏沉沉睡过去。
过了很久旁边的宫爵拉我衣服叫醒我,透过车窗看见远处一座被烟雾缭绕的大山,前面的牌坊上三个秀丽疏朗的大字。
峨眉山!
这里已经远离成都一百多公里,不知道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车开上峨眉山脚旁边一处风光秀美的疗养院,门口还有军警巡逻,看起来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地方。
车一直往里开,停在一处别院的门口,四周全是精干的人来回走动,神情严肃全力戒备。
“都是经过训练的人,而且个个身手了得,这个姓马的来头不小啊,来疗养院居然有这么多人保护。”下车的时候田鸡压低声音在我们耳边说。
中年人把我们带到门口就不再进去,他对我们趾高气昂,可到了这里立马卑躬屈膝,一副典型的奴才嘴脸,看的出以他的身份还进不了这别院。
我们被两个人带进去,这套别院极其安静倒是个疗养的好地方,里面陈设虽然不金碧辉煌,可处处可见古朴无华的摆件,样样都是精品古器,不但厚重而且珍贵。
我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一个厅长居然谱摆的这么大,这些年不知道收了叶九卿多少好处,现在叶九卿有难非但不帮,还摆这么大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