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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高兴华走后,李坚考虑这样一个问题:他投掷炸弹后,即从后门出来了。他分明看见大块头和张宝在厨房里抱头乱窜,怎么会被人杀死了!甚至连门房的老头都没有放过!
很显然,这是白光干的!她的目的就是“灭口”。他又想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白光很可能还要杀害她家的厨师老黄。他没有想到的是:白光早在杜公馆爆炸之前,已将老黄杀害了!
他又想到了爆炸产生“两响”的蹊跷,他扔了一颗炸弹,怎么会“两响”呢?而且从爆炸产生的破坏力来看,“后一响”是关键,没有后一炸,不可能毁坏门窗、家具,死那么多人。他忽然想起了白光在“转身离去”时,将“手包”放在桌面上。显然,这“手包”里放置了更具威力的炸弹!是他扔掷的炸弹,引爆了她“遗留”下的手包里的炸弹。他明白了!她是因为他不便携带体积太大的炸弹,所以给他的“铁饼”,只起“引爆”作用,她“手包”里的炸弹,才是具有强大威力的。这是一般人挖空心思也想不出来的招数,她居然都想到了!也是绝对不留一个活口的毒招!
现在他完全冷静下来了,从头考虑这件事。白光突然到苏州,她的目的就是策划刺杀龟田,当时他处于兴奋状态,只想杀掉龟田,没有仔细考虑。现在想想,整个行动计划周密得几乎天衣无缝!关键在于白光掌握的“情报”太精确了,事后他经历的每一步,都在白光的“预料”之内,几乎都准确无误!
白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他完全可以肯定她绝非简简单单一歌女。然而,如果说她是暗藏的敌人,无法解释的是她为什么要救他!又为什么要杀龟田?如果说她是“自己人”,她大可向他透露身份,取得更好的合作关系。这真是个谜!
这个“谜”并非今日始,他对她早有疑问,只不过被感情所蒙蔽。
现在他恨不能马上见到白光,要求她一一澄清疑问。然而白光在哪里?以后很长时间,他让许多人去打听,都没有白光的下落。
白光仿佛从人间“蒸发”了!

第28章 张振东剖析白光

“杜公馆大血案”由于鬼子、汉奸压制媒体报道,租界当局沉默,竟然悄无声息地“结束”了。此后鬼子、汉奸也龟缩,几乎不在租界露面,连那些原本趾高气扬的日本人,在大街上行走,也都低着头匆匆而行。
租界出现了少有的“平静”。
李坚在吴公馆养伤十几天,基本痊愈了,在这其间,范雅芳每天都来给他换药,都要叫着吴雅男在场,她和吴雅男有说有笑,却不怎么搭理他。先还觉得奇怪,时间一长,他终于醒悟了:“阿妹是在避嫌呢。”于是,范雅芳借口家中在刷房,也是“避嫌”的需要,不禁连声叹息,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很必要的,因为吴雅男很紧张,在他们谈话中,她从来不提“阿姐”如何如何;他有时提起了“阿妹”,吴雅男也支支吾吾,很快就把话题扯开。
在吴公馆住着,外面的消息不清楚,李坚心中很烦躁。他知道自己要搬走,吴雅男必定会很失望。转念一想,这样迁就下去,何时是了呢?于是,他还是向吴雅男提出了。
果然,吴雅男听后,如晴天霹雳,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眼泪淌下来了。
李坚吓慌了,忙过去劝道:“阿囡!阿囡!你这是做什么呀?我说出去住,又不是不回来看你了,还可以天天回来的。只是住在你家,太不方便了,弟兄们不便常登门打扰,外面情况不了解,实在太闷了。你要不同意,我不搬就是了。”
吴雅男破涕一笑:“天锋,你真的这样在乎我吗?真的吗?”
李坚很肯定地说:“是的!”
吴雅男对李坚的“在乎”竟然欣喜若狂。“啊,天锋!天锋,你在乎阿囡了!好好好。那你要搬出去就去吧,只是,你承诺了每天要回来看阿囡的呀。”
李坚点头:“那是一定的。”又说,“我还需要去向伯父告别吧?”
吴雅男说:“阿爹在休息呢。你也不忙一天吧,晚餐后再说吧。”
“也好。”
却不料当晚吴宏儒请来了黄金荣,将李坚叫到书房,提出了招赘之事。
吴宏儒说:“天锋,今天我把黄先生请来,要和你谈谈你和雅男的事。
我敬重你是个爱国的英雄,所以从未阻止阿囡和你接触,在你危险的时候,出手相帮,尽管她是拼了身家性命的。
阿囡很早就告诉我他看相了你。
这些年我们父女也看了一些人,但没有一个是阿囡同意的。想不到她竟会一眼就看相了你。
你们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尤其是你在苏州养伤和这回在我家养伤,朝夕相处,我想彼此更增进了了解,可以决定终身大事了。
今天上午阿囡来对我说,你想离开我家。我不知你这是什么意思,所以把你的先生请了来,你可以说说心里话了吧?”
黄金荣说:“是啊。天锋,吴老先生把我请来,是作为你的家长的,虽然我不敢当……”
李坚忙说:“啊,先生完全可以当天锋的家长。”
黄金荣很高兴:“啊,这样就好了,有些事我也可以替你做主了。
阿囡是我的过房囡,我是看她长大的。她的人品、吴家的家私,那都绝对无话可说。
阿囡这几年也看了不少人,都没有看中。她看上了你,我也认为很有眼力。我想你也不会有意见。但是,还是要听你自己怎么讲。
你有什么话,今天就当着双方家长说出来吧。”
李坚说:“雅芳在苏州,将阿囡的情况和她对我的一片心意说了。阿囡对我情深义重,屡次救我,无以为报。她对我的心意,我是诚惶诚恐,愧不敢当。
今天两位老人家下问,我只有一句话:太抬举我了。但是,我的处境大家都是知道的,我再三向人说明,我是没有明天的人。我只怕辜负了阿囡的情意,辜负两位老人家的期望。”
吴宏儒说:“你的情况我们都了解,尤其是阿囡,更是了解。如果没有这样的考虑,今天也不会和你谈话了。阿囡下定决心,非你不嫁,我也支持她。”
黄金荣说:“天锋,你和阿囡的事,我和吴老先生也讨论过多次了,其中的利弊也再三掂量过,但雅男坚持要嫁你,所以今天才找你来谈这件事。关于利弊,你就不要管了,我们也知道你的顾虑,完全是替阿囡着想的。”
李坚很无奈。他说:“两位老人家,我从孤军营逃出来,绝非为苟且偷生,是抱必死决心要杀敌的。曾经有人骂我是逃兵!请替我想想,如果我现在成了家财万贯的吴公馆上门女婿,人家会怎样骂我?还在胶州公园受苦受难的孤军营弟兄,会怎样骂我?我的良心何安?
两位老人家,我今天发个誓,只要我李坚不死,等到抗战胜利后,我一定到吴公馆来,改名换姓也罢,只要阿囡不嫌弃。我一切听两位老人家安排。
归根结底,我李坚这条命,是阿囡给的,没有阿囡相救,早就暴尸街头了,哪里还能在此饶舌呢。”
吴宏儒和黄金荣对视着。李坚的话在情在理,而且是很诚恳的。
黄金荣试探地问吴宏儒:“吴老,您看……”
吴宏儒皱眉思索了片刻:“天锋的话在情在理。但是……总要给阿囡一个交代啊。”
黄金荣对李坚说:“吴老说得是,应该给阿囡一个交代。先把婚事定下来吧,如何?”
李坚说:“凡事讲究诚信,我既答应了,就不会变的。”
吴雅男突然走出来,说道:“阿爹、过房爷,天锋是诚实君子,我信得过他,不要逼他了。”又对李坚说,“天锋,你过来,我们双双给阿爹、过房爷磕个头,就算夫妻名分定了,磕完头你马上走都可以。”
李坚便过去和吴雅男并排站好,双双给吴宏儒、黄金荣各磕了三个头。站起后,吴雅男对李坚说:“天锋,你可以走了。从今往后,你要想到你是有妻室、有家的人了。望你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