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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弗林特看起来也头疼不已:“你的意思是,你证明了这不是意外事故?”
  “我可没说啊。我只是说,他不是被毒死的。”
  “但你也承认那车子没有任何机械问题。你甚至把汽车的加热器都拆开来检查过了,但什么也没发现啊。”
  “的确。但是我们也发现了某些东西啊。还记得车内的香烟吗?”
  “记得啊,那又怎么样?”弗林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信封,展平,小心地将里面的那根香烟展示在我们面前。这根香烟大概只剩下三分之二的长度,一头是被烧黑的痕迹。
  “你难道没看出这其中的古怪吗?”马里尼问。
  弗林特愁容不展:“这是伦纳德平时用的牌子,而这也可能是唐宁吸的烟,他不想吸了,烟就掉在车子里了。但我不明白——”
  马里尼转脸问我:“罗斯?”
  我望着盘子里那些他刚刚实验用的香烟。这些香烟都还有七成的长度,烟头依然冒着烟。除此之外,这些香烟跟证物的那根也没什么不同。
  “我弃权,”我说,“你就说吧。”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生怕他给我们又来了一段完全无关的长篇大论,所以我想最好还是提醒一下,“别给我们上课啊。副探长还等着我给他案件的解答呢。”
  “他等着你给他什么?”
  “解答啊。我已经想出来了,或者说,只要你能证明史密斯就是凶手,那我就知道谁是杀害史密斯的凶手了。如果你能——”
  “你知道谁杀了沃尔夫?”
  “是的。”   棒槌学堂·出 品
  “而你也知道史密斯是怎么从那间没有陷阱门的书房逃出去的?”
  “我也知道。”
  马里尼满腹狐疑地盯着我看了好久。“祝贺你!”他说道,但嗓音里可没有一点祝贺的味道,“这很好啊,但是你却不知道香烟的问题?”
  “不知道。你可以来做这个贡献啊,请便吧。”
  他向着那根香烟弯过腰去,好像是在演示某个狡谲的诡计。弗林特和我也禁不住弯腰伸长了脖子。不幸的是,马里尼忽然开始上课了。
  “某些有关谋杀领域的批评家们,”他说,“错误地、认为不会被人发现的谋杀才是完美的谋杀。他们将完美谋杀的美誉授予那些在黑暗小道上谋杀不认识路人的凶手们。但是许多没有想象力的凶手都曾完成过这样的谋杀,而且成功地没有被搜查出来。我认为相对于完美谋杀来说,这是一种原始的、缺乏艺术性的行径。真正的艺术是需要艺术细胞和想象力的。”
  我的身子直了起来:“请不要再说德·昆西的那一套了。”
  他无视我的话:“艺术的谋杀必须由一个极度理性的凶手来实施,而谋杀也必须有确切的动机。然而谋杀结束后,却没有人怀疑过曾经发生了谋杀。或者,人们调查不出任何谋杀的痕迹。就连最严谨的验尸官和最顶级的实验室专家,也认为死者是死于意外事故或自然死亡。这样的谋杀必须,或者最好是以某种犹如欧几里得公理般简明优美的远程操控方式完成的。而谋杀的装置,最好不仅能自我启动,还能自我消失。这就像致史密斯于死地的凶器一样,自动消失,不会为检查者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
  “嘿,”弗林特插话进来,“你说那香烟——”
  “我知道。那是个线索,但是就艺术性来说,那不算。对于一起完美计划的犯罪来说,这完全是个意外的因素。一个犯罪者最需要的要素,这起犯罪的凶手却并没有具备,那就是运气。如果唐宁在被袭击的时候,刚好没有在吸烟,那这起案件将是天衣无缝的犯罪。即使亚里士多德、爱因斯坦、埃德加·胡弗和克拉伦斯·达罗一起合作,也无法证明这起交通事故不是个意外。”
  弗林特眼睛圆睁着瞪着他,正打算要打断他,马里尼就语速极快地说到了重点:“香烟不会像点燃的棍棒一样。你晃一个点燃的棍棒,等停下来的时候,你往往会发现棍子上的火已经熄灭了。然而香烟绝对不会,它们会继续燃烧,直到全部烧成灰。就像那根一样。”
  他指着盘子里烧得最短的那根香烟。这根香烟剩下不到半英寸了,其余的部分都化为了灰烬。
  “那根香烟燃烧了十八分钟,我一直在测量着。然而我们在车内发现的那个香烟,还有三分之二的部分没有被烧掉。这根香烟的表面很干净,没有任何踩过和皱褶的痕迹。那它是怎么熄灭的呢?”
  “这根香烟掉在车内地板上,”弗林特说,“当车撞上——”
  “不可能,”马里尼摇头说道哦,“车从出发到发生撞车事故,总共经过了十五分钟。如果这根香烟一直在燃烧,那它肯定剩下不到一英寸长了。”
  “那就是唐宁丢掉烟的时候,烟熄灭了。”
  马里尼又摇了摇头。“我看恐怕不可能吧。这也是我为什么在厨房里像个放火狂一样乱扔香烟的原因了。香烟非常不容易熄灭。”他指着盘子里一根熄灭了的香烟说,“我试了七次,才只有一根香烟熄灭。而且我是使劲将这根香烟往地上摔的,这跟唐宁那根香烟当时的情况不一样。这根香烟所有燃烧的部分都被摔得脱离了香烟主体。与我们在车内找到的那根香烟一对比,你就能看出区别了。这根香烟的头部没有焦黑的痕迹,而我们发现的那根香烟,一头依然是黑黑的。到底那根香烟为什么没有继续燃烧?是什么,使这根香烟在这段路程中熄灭了?”
  弗林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说:“这跟你拆机器加热器的行为有关系吗?你看起来对加热器很感兴趣啊。”
  马里尼点了点头。
  “但是该死,”弗林特有些郁闷地说,“加热器一直是打开的啊。它将空气注入到汽车内部,这不是助燃的吗?这样,香烟才更不会因缺乏氧气而熄灭啊。”
  “但就是加热器使香烟熄灭的。你还记得菲利普说杜德利·沃尔夫很喜欢吃冰激凌吗?所以你很容易找到备用的一加仑制冷剂。”
  紧接着我看到了。“是干冰!”我喊道。
  “对。固态的二氧化碳。某人的脑袋非常聪明,将几块干冰塞进了汽车的加热器里。随着空气进入车内的,还有二氧化碳。二氧化碳的密度大,且不助燃,从车内的底部开始沉积。当空气内氧气含量小到一定界限的时候,香烟就会熄灭。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弗林特副探长已经开始检查制冷剂了。
  “而且,”马里尼继续说道,“这件事很有讽刺意味。我们的泽比·贝·史密斯先生,这个影呼吸方面的专家,这个绝对不会窒息的人,却是死于缺少氧气。干冰不经过液态,直接升华为气态的二氧化碳,完全不留下残渣。这就是我刚刚提到的自动消失装置。而汽车加热器不仅融化车下的冰雪,也将空气注入车内。”
  我问道:“你为什么说验尸官不会发现毒物的反应?”
  “因为在弗林特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偷偷瞥了一眼他的毒物报告。我下面就引用一下:‘二氧化碳重度的症状不可能用化学检测的方式从死者身上发现。’而,第二处——”
  “的确不可能,”弗林特回来了,说道,“你要往车内注入足够的二氧化碳,然而加热器的狭小空间内,放不下这么多的干冰。一大桶也许可以,但是——”
  “这次谋杀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二氧化碳,”马里尼说,“第二个原因就是验尸官什么也找不到,因为史密斯不是死于二氧化碳中毒。他的死因是来自撞车时侯的机械碰撞。凶手不仅使用了一种任何验尸官无法探测到的致命毒物——而且他使用的剂量还不至于引起被害者产生二氧化碳中毒的症状!他只需要让史密斯无法控制汽车,就足够了。二氧化碳含量过高会寻致被害人精神不济。当一个人将车速开到七十英里每小时,这种效果的影响就非常大了。当你高速行驶的时候,你总是努力保持清醒。即使史密斯注意到了空气不大对劲,而且他有些想睡觉,但是当时情况紧急,他不得不集中他全部的注意力继续开车:因为警察就在他后面紧追不舍。”
  “史密斯眨了下眼,然后想睁开眼,然而他却发现自己没办法抬开眼皮了。当车窗被撞坏时,从外面灌进来的空气顺便带走了二氧化碳,二氧化碳就这样消散了。那个时候,车内的二氧化碳含量已经接近正常了,我们只剩下唯一的线索——就是那根熄灭的香烟。我想我从没见过这么精妙的谋杀装置。如果被害人不是那么匆忙,如果他注意到了空气的问题,而打开了窗户,他也不会一头栽到路边。他就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这个过程中,有人曾想办法打算要他的命。凶手也可以再次使用同样的办法来要他的命。”
  “好了,”弗林特带着疑虑承认了,“听起来很合理。但是我怎么来接受这个解释?我得到了什么?一根香烟是怎么熄灭的,能烧多久,这是个时间非常宽泛摸糊的猜测性的证据。辩护律师会把这个证物批驳成什么都不是的。”
  他忽然转向我说:“哈特,轮到你了。你不是要告诉我们凶手是谁的吗?”
  “动机,”我说,“以及机会。这是一系列困难的问题。那个不打算把史密斯挖出来的人,那个打算用陷阱枪要了他命的人,那个用干冰设计使他撞车的人,射杀了沃尔夫。而唯一能将袖珍手枪带出书房的人,其隐藏凶器的时候被我们忽视了,因为——”
  我停了下来,下巴惊掉到了地上。马里尼忽然猛冲向厨房的门,推开,消失了!
  弗林特和勒夫乔伊面面相觑,接着紧追马里尼而去。弗林特手里还提着枪,门外,另一扇门的摔门声响起。
  弗林特的声音穿了回来:“双手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