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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在市中心。”
这个“莫奈”,也就是米歇尔?克拉莱特,现在不可能在家。他不会再住这幢房子,迪特尔已经去那里查过了,邻居们都说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迪特尔并不觉得吃惊,“莫奈”早料到被捕的同志受审时可能供出他的名字和住址,自己已经躲起来了。
“直升机”准备收起无线电台。迪特尔说:“电池是不是需要经常充电?”
“对——事实上,他们跟我们说,一有机会就把它插上电,让它总是保持充好电的状态。”
“那你为什么不把它放在那儿?我们可以回来以后再收起来,现在先让它充电。如果有人来的话,‘中产者’几秒钟就能把它藏起来。”
“好主意。”
“那我们走吧。”迪特尔引着他到了车库,倒退着把西姆卡五号开出来,然后他说,“在这里等一分钟,我跟‘中产者’说句话。”
他回到屋里。斯蒂芬妮正在厨房,眼睛盯着餐桌上放着的手提无线电台。迪特尔从配件隔槽里拿出一次性密码本和丝绸手帕。“复制一份你要花多长时间?”他说。
她扮了个鬼脸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字母全都复制?至少一个小时。”
“尽量快点儿抄,但不能出任何错误。我让他在外面待一个半小时。”
他回到车里,开车带着“直升机”去市中心。
米歇尔?克拉莱特的家是一座小巧优雅的单独住宅,就在大教堂附近。“直升机”去敲门时,迪特尔在车上等着,几分钟后,特工回来了,说:“家里没人。”
“你可以早上再来看一下,”迪特尔说,“还有,我知道抵抗组织常在一家酒吧露面。”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这种事,“我们去那里看看能不能碰上我认识的人。”
他把车停在车站旁,随便选了一家酒吧。两人坐下喝着淡如白水的啤酒,等了一个钟头,然后才回到杜波依斯大街。
他们走进厨房时,斯蒂芬妮朝着迪特尔略微一点头。他明白她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复制了下来。“我看这样,”迪特尔对“直升机”说,“你一整晚都在外面跑,想必愿意洗个澡吧。你还真得刮刮胡子。我带你去你的房间,让‘中产者’给你准备洗澡水。”
“你们真是太好了。”
迪特尔让他住在顶楼离浴室最远的一个房间里。一听到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他就立刻钻进房间,搜查他的衣服。“直升机”有一套换洗的内衣和袜子,全都带着法国商店的标签。他的上衣口袋里有法国香烟和火柴,一条有法国标签的手帕,还有一只钱包。钱包里有不少钞票,整整五十万法郎,要是真有新车可买的话,这些钱足够买一辆豪华轿车了。身份证件无可挑剔,但显然都是伪造的。
此外,还有一张照片。
迪特尔惊讶地盯着照片。那上面是弗立克?克拉莱特。他不会看错,这正是他在圣-塞西勒广场见过的那个女人。发现这张照片对迪特尔来说真是天大的运气,对她,则是一场灾难。
她穿着泳衣,露出强健的双腿和晒黑了的胳膊。衣服紧裹着一对小巧的乳房和纤细的腰身,还有她那很讨人喜欢的浑圆的臀部。她的颈部挂着亮晶晶的水滴,也许是汗滴,脸朝着照相机,带着淡淡的笑意。在她身后焦点稍稍模糊的地方,两个穿泳裤的年轻男子正准备潜入河里游泳。这张照片显然是在一个普通的游泳聚会上拍的,但她半裸的胴体,湿润的头颈,再加上那轻慢的微笑,让这张照片显得尤为性感。这一切跟背景上的男孩无关,她似乎就要为了照相机后面的人脱去泳装,展露自己的身体。这是一个女人对自己愿意与之做爱的男人展露的微笑,迪特尔这样想着,怪不得那个年轻人把这张照片视若珍宝。
出于种种考虑,特工一般不准带着照片进入地方区域。“直升机”对弗立克?克拉莱特的情感会毁了她,同样也会毁掉大半法国抵抗组织。
迪特尔把照片插进自己的口袋,离开了房间。总的说来,他认为这一天的工作干得十分漂亮。
21
保罗?钱塞勒同军队的官僚机构足足战斗了一整天,威胁、恳求、哄骗,又亮出蒙蒂的名字,最后才为训练小组争取到了一架第二天练习跳伞的飞机。
坐上赶回汉普郡的火车时,他发现自己十分渴望再次见到弗立克。她的很多地方都让他喜欢。她聪明、坚强,长得也十分耐看,他急于知道她是否单身。
在火车上他读了报纸上的战争新闻。东部战线上的长期平静已被打破,昨天,德国在罗马尼亚展开强攻,势头凶猛。德国人的耐力依然不减,尽管到处都在撤退,但依然有能力负隅顽抗。
火车晚点了,他没有赶上精修学校六点整的晚餐。晚饭后一般还要安排再上一门课,晚上九点学生才能自由活动,一小时后就寝。保罗看到大多数学员都聚在房子的客厅里。客厅里有一个书柜,一个装着各种棋牌游戏的柜子,一个无线电装置,还有一张一半大小的台球桌。他在弗立克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平静地问道:“今天过得怎么样?”
“比我们预期的要好,”她说,“不过所有课程安排得太紧了。我不敢保证他们到了野外还能记得多少。”
“我想,学点儿总比什么都不学要好。”
珀西?斯威特在跟“果冻”玩扑克牌,用零钱计输赢。保罗觉得,“果冻”的确是个人物。一个专业撬保险箱的人,竟然觉得自己是位英国贵妇,应该受人尊重。“‘果冻’的表现怎么样?”他问弗立克。
“不错。体能训练上她比别人更困难,不过谢天谢地,她咬牙坚持下来了,最后跟那些年轻人一样过了关。”说到这儿弗立克停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保罗说:“还有别的事儿?”
“她对葛丽泰很敌视,挺成问题。”
“一个英国女人恨德国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这不合理,葛丽泰受纳粹的迫害可比‘果冻’多。”
“‘果冻’不知道这些。”
“她知道葛丽泰准备去打纳粹。”
“这些事情大家谁都不管什么合理不合理的。”
“对极了。”
葛丽泰正在跟丹妮丝说话,保罗觉得,更确切是丹妮丝在说,葛丽泰在听。“我的同父异母兄弟,福尔斯勋爵,是歼击轰炸机飞行员,”保罗听她用那种带吞音的贵族腔调说,“他一直在训练飞行,在部队进攻时执行支援任务。”
保罗皱起了眉头。“你听她在说什么?”他问弗立克。
“听见了。她不是在胡编乱造,就是缺乏慎重,口无遮拦。”
他看了看丹妮丝。这个姑娘身材瘦削,总带着一种刚刚被人冒犯的样子。他不觉得她在胡编乱造。“她看来不像是富有想象力的那种类型。”他说。
“我同意,我觉得她在泄露机密。”
“我明天最好安排一个小小的测试。”
“好的。”
保罗想单独跟弗立克在一起,这样他们说话就更自由些。“我们去花园四周转转吧。”他说。
他们出了屋子,外面的空气很温和,白天的余晖一小时后才会散尽。房子带有一个大大的花园,几英亩的草坪上点缀着各种树木。莫德和戴安娜在一棵山毛榉下面的长凳上坐着。莫德一开始挑逗过保罗,但保罗没搭理她,看来她也就死了心。现在她在专心致志地听戴安娜滔滔不绝地讲着,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她。“不知道戴安娜在跟她说什么,”保罗说,“她快把莫德迷倒了。”
“莫德喜欢听她讲自己去过的地方,”弗立克说,“时装表演,舞会,还有远洋巨轮。”
保罗想起莫德曾经问过他,执行任务会不会去巴黎,当时让他很惊讶。“也许她想跟我一起去美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