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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节

父子二人,极为相似的人境遇,几乎完全一致的处理方式,同样的决绝,同样的不顾一切,却全然没有培养出感同身受的默契。
他们互相怨怪对方的不近人情,哀叹自身的命运多舛,可惜从未有一刻意识到,他们彼此,才是这世上,最为相近的两个灵魂。
“我当时以为,我只要杀了父皇,就能风平浪静了,只要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只要我励精图治,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好皇帝,谁又能奈我何?”陛下面露叹息之色,道,“可惜,一步错,步步错,终究到了现在无法挽回的地步。”
“楚青澜,你走吧。”陛下满身疲惫的说道,“我答应你就是了。”
陛下说着,略一沉吟,又道,“你答应我的事情,希望你也能做到。”
“那是自然。”
陛下的诏书,来得倒是极快,梅长歌摇身一变,成了凉州刺史崔颢的上司。
她和崔颢,虽然品级相当,同是正三品,但巡察使有监察处置之权,说白了,就是朝廷派来监督凉州刺史行为是否违法违纪的人。
于是,这位一向觉得女人不过是个负累,却贯会见风使舵的刺史大人,此番见到梅长歌,亲切热络的,活像一条摇着尾巴的哈巴狗。
“梅大人,昨夜凉州城出了一起命案,要不你给看看?”崔颢满脸堆笑,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尴尬,“有您坐镇,下官这心里啊,多少也能安定几分。”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乱子?”梅长歌一语中的的说道。
“哎呀,瞧您说的。”崔颢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道,“城中有一富户,姓周,他府上的小公子,前两日失踪了。因为他爹,也就是周老爷,平日里没少给咱们凉州城捐款捐物,所以求到了我的头上,想让我派人,帮着给找一找。”
“我一想,这怎么的,也算是桩助人为乐的大好事,您说是不是?”崔颢腆着脸说道,“于是,我给周老爷派了十名刺史府的衙役,让他们给帮着找一找。你想啊,衙役找人,总比家丁要擅长靠谱些吧。”
“我说这周老爷,是给凉州城捐款捐物呢,还是给你的刺史府添砖加瓦呢?”梅长歌笑意盈盈的问道。
“都一样,都一样。”崔颢点头哈腰的说道。
“罢了,你接着往下说吧。”梅长歌随手往嘴里塞了块馒头,沉声说道。
“约莫是在昨夜子时前后,咱们帮着周老爷,把人给找到了。”崔颢赶紧说道,“其实人没跑远,就在他们周府的冰窖里,早就没气了,那尸体,一看就是给活活冻死的。”
“然后呢?”梅长歌看了崔颢一眼,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梅大人初来凉州,有些事情,可能不是太了解,且听我一一道来。”崔颢侃侃而谈的说道。
“这周家,一共有两位公子,大公子今年十八岁,去年刚得了举人,很快便要成亲了。死的这位小公子,今年也有十五了,脑子那里,有些不太灵光。听说是小时候,周老爷抱着他玩的时候,一时没抱住,男人嘛,粗枝大叶的,也难怪。也是周小公子倒霉,脑袋碰巧磕到石桌角上,从此落下了残疾,周老爷为此,感到非常内疚,对这个孩子,自然也要更偏爱一点。”
“周小公子失踪前的那天中午,周府来了一名客人,为了迎接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周老爷命人,特意拿出了家中珍藏已久的一瓶葡萄酒。两个人正要喝的时候,周大公子提议,说葡萄酒要用冰镇过,才好喝。所以周老爷便派人,去冰窖里取了些冰块,随即将门锁好,再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我们据此推断,这位周小公子,可能是一时兴起,趁着下人们不注意,偷偷跑了进去,结果给冻死了。”
“也算是比较合理的推断吧。”梅长歌不置可否的说道。
“是啊,但是周老爷不相信啊,非说小公子是被人谋杀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一个劲的表示,说大人在推理断案一道,是很有名气的,尤其是叶缺,更是大秦最厉害的仵作。于是,无论如何,都要请大人过去看看,想着兴许能发现被我们疏漏的线索。”
梅长歌见崔颢那游离不定的眼神,心道,哪里来的消息,要不是你告诉他,他消息能这么灵通?
“那还等什么呢?”梅长歌站起身,慢吞吞的说道,“左右四下无事,我休息了这么些天,闲得都快长毛了,去看看也没什么。”
“那我就先替周老爷谢过大人了。”崔颢行了一礼,喜形于色的说道。
“我去就行了,叶缺不去。”
“啊?”闻听此言,崔颢顿时显得有些焦灼,但终究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小案子,想必有大人亲自出马,一定能迎刃而解,不用叶缺,应该也是可以的。”
周府家大业大,这冰窖,修的自然也与寻常人家的,略有不同。
梅长歌跟在崔颢身后,晃晃悠悠的进了冰窖。
只见这冰窖,用青砖厚厚砌墙,只开几个小风门通风,又多设厚门。冬天的时候,取冰放在里面,盛夏的时候,如果进出不是特别频繁,里面的冰块,可能一夏都不会融化殆尽。
况且,凉州城的夏日,一向不是太炎热,此刻也还没到入夏的时候,因此梅长歌一进入冰窖,便觉得有丝丝凉气从脚下渗入,继而蔓延到全身。她估计,按照这个温度,恐怕不用两日,只需短短几个时辰,就能将人活活冻死。
他们顺着台阶走下去,越下越深,越来越冷,里面的寒气越是逼人。而在这样的阴寒之中,唯有他们手中的小灯投下些微的光,在周围的石墙上摇晃,愈发显得阴冷。
崔颢领着梅长歌进了一间小室,那里面透出了隐隐约约的烛光,有个两鬓斑白的男子,正站在一具尸体前,泣不成声。
“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啊。”那男子喃喃自语的说道。
“周老爷,请节哀。”崔颢一脸悲戚之色的说道。
梅长歌立即知道了眼前的这人,到底是谁。
周老爷抬手擦去眼泪,向着他们拱手行了一礼,声音嘶哑的说道,“见过梅大人,见过崔大人。”
“说说案情吧。”梅长歌公事公办的说道。
断案最忌讳的,就是将自己的感情投入到案件调查中,这样很容易会有失偏颇,但在外人看来,梅长歌此时的表现,委实是略显冷漠了些。
“都是我的错。”周老爷说着,刚擦干的眼泪又涌出来了,“如果不是我要喝那瓶葡萄酒,就不会有人打开冰窖,我儿也不会死了。”
梅长歌微微皱眉,又细细听周老爷说了一遍案发经过,同崔颢先前所言,大致相同,没有太大的出入,只稍微补充了一点其中的细节。
她持灯走到尸体面前,蹲下身子,仔细照了周小公子一遍。
只见死者所穿衣物向上翻起,暴露出胸腹部,确实是极为典型的冻死者尸体表征之一。
死者死前,可能因体温调节中枢麻痹,有幻觉热感,死前反而脱去衣物致全身裸露,或部分身体裸露,被称为反常脱衣现象。
当然,有相当一部分死者家属,是绝对不相信这一点的。他们宁可相信自己的亲人死于谋杀,也不愿相信这仅仅是一场意外。
“确实是冻死的。”梅长歌低声说道,“但是,周老爷,我有一点不是很明白。”
梅长歌点点了崔颢,方道,“来之前,崔大人和我说了周小公子的事情,我想,周老爷一定不会任由小公子一个人呆着的吧。”
“那是肯定的。”周老爷望着小公子的尸身,艰难的说道,“不瞒你说,这也是我怀疑我儿,死于谋杀的最主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