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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节

“这个说不准就真是十一根手指的主人呢。”大宝兴奋地说,“那个……骨头是在哪儿发现的呢?”
人群安静下来。
“您这是问谁呢?”我对大宝的问题很诧异。
“哦,对,”大宝眨巴了下眼睛,“这是狗叼来的。”
“你这狗一般都去哪儿转悠呢?”侦查员强忍着笑,问妇女。
妇女说:“就在附近,从来不跑远的。”
“我觉得吧,”我说,“方将的尸体是在一个闹市区小区内被发现的,我们分析凶手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尽早发现。那么,如果本案是和方将被杀案一样的话,尸块也应该就在这个住宅区呢。”
“不可能。”胡科长说,“我们当时分析手指的主人被杀是在方将之前,那么,这至少都一个半月过去了,这种热天,尸块肯定臭到不能闻。如果在住宅区内,早就会被发现了。”
“那这两起案件应该不是一串。”我有些沮丧。
“别放弃,先找到这具尸体再说,说不定有转机呢?”胡科长是我的老师,他拍拍我肩膀,鼓励道,“三十余名民警已经开始搜索工作了,主要范围是住宅区周边的废弃工厂和农田,我们也加入吧。”
烈日炎炎下,三十余名民警挥汗如雨地搜查着。警犬对腐臭仿佛不太敏感,在烈日下也有些精神不振。搜索工作进行到了傍晚,对讲机里才传出兴奋的声音。
“发现尸体,住宅区西北方向,沿小路走约两公里,就在路边。”对讲机“刺刺啦啦”地响着,“三组、五组已经在现场,正在布置保护工作,请法医支援。”
石子小路很窄,勉强能通过一辆勘查车,大家都坐在车上没说话。我想,如果是第十一根手指的主人就好了,多条线索,就多一些破案的可能。至少,也能解了我一个月以来的心结。
现场在石子路边的草丛里,侦查员们已经在现场周围拉起了警戒带,我们刚到,几十名村民就尾随而来,打算围观。
“这条小路是通向一个坟场的。”派出所所长说,“这有一小片坟场,有些年头了,市里曾经想组织移坟,结果一个村民去市政府差点儿自焚了,所以计划流产。这一片坟场也就保留了下来。现场是在路边,沿这条路再往西北走几十米是个岔路口。岔路一条通往坟场,另一条通往一个小砖窑。不过那个砖窑倒闭十几年了。也就是说,这一片地带,除了清明、冬至祭奠一下祖宗以外,是没人来的。”
我们迫不及待地钻进警戒带,一个民警指着草丛中说:“都快烂没了,还是迪图发现的。”
迪图是一只警犬,正坐在民警身边,耀武扬威地伸着舌头。
路边的杂草有半人高,如果不是仔细搜寻,还真不会注意到草丛里有一堆烂肉。可能是连苍蝇都觉得这堆肉没有了利用价值,并没有想象中的蝇蛆满地。但在这堆已经就快腐蚀殆尽的尸骨旁边,有很多蛆壳,还有很多死苍蝇。
“看来前面十几天中,这里是苍蝇和它们的孩子们欢聚的地方,可惜它们选错了地方,尸体有毒啊。”我说完看看林涛,“怎么样,现在我说话也文雅了吧?”
“看来这至少放了一个多月了,就快完全白骨化了。”林涛说。
温湿度高的环境下,在空气中暴露的尸体,只需要一个多月就可以完全白骨化。
“是碎尸!”我用树枝拨动白骨,发现几根长骨的中段都被砍断,砍痕错综交叉,有十几条。加之这么多死苍蝇,说明尸体可能含毒。这是和有着第十一根手指的“六三专案”极其相似的地方。
尸体没有完全白骨化,还有着一些软组织相连。我让驾驶员打开勘查车顶部的探照灯,把这里当成临时解剖室,开始了初步的尸骨检验。有四五个法医同时工作,尸骨检验工作进展十分顺利,发现也越来越多。
“死者骨盆和股骨相连,但是股骨中段被砍断。腰部骶椎被砍断。”大宝说,“这和‘六三专案’的尸体分尸部位完全一致。”
“等等,等等,”韩法医叫道,“股骨是被一条绳索缠绕打结的,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和‘六三专案’中尸体的骨盆、大腿被割槽捆绑一模一样。”
“死者的头部和躯干没有被分离,头及躯干处于俯卧位,所以颈部软组织靠地面,没被苍蝇和蛆们吃掉。”胡科长说,“我正在找颈部的血管,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附近没有发现死者的衣物。”林涛简单转了一圈,说。
“死者的内脏组织应该都在。”后来赶来支援的王法医说,“距离尸骨一米半距离,有一堆杂草倒伏区域。这里有一些腐败得相当严重的物质,目前看是内脏,附近也有很多死苍蝇。”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负责记录的实习生有些混乱。
我赶紧戴上橡胶手套,帮助王法医把那堆粘满了蛆壳的烂肉一点点翻出来看。每翻一次,我们的周围就弥漫出一股恶臭。
“心肝脾肺肾肠,都在,”王法医说,“上面应该还有气管和舌头。”
“而且器官之间没有被割断的痕迹。”我说,“和‘六三专案’一样,死者的整套器官,是被凶手用法医常用的掏舌头法,整体取下的!”
“串案依据充分。”胡科长挑了挑眉毛,“这两起案件应该是一个人作的案。”
“四肢长骨和主要躯干骨骼没有缺少的迹象。”大宝检验完最大的一个尸块——骨盆和部分大腿后,又开始清理现场的白骨。他说完,顿了顿,说:“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不!右手少了三节指骨!”
人的一只手掌有二十七块骨头,其中八块是腕骨、十四块是指骨、五块是掌骨。为什么指骨是十四块呢?人的大拇指是由两节骨头组成的,其余四指都是由三节指骨组成的。大宝发现少了三节指骨,那么就说明这个人的右手,少了一根指头。
“哈哈,我们在DNA检验之前,就可以确定,这具尸体就是‘六三专案’中第十一根手指的主人了!”韩法医高兴地说。
热血一下冲进我的脑袋里,我突然觉得,我离这个残忍变态地杀人、剖腹、分尸,还向警方挑战的凶手已经不远了。
“不对,”大宝说,“为什么方将的尸体被放在闹市区的垃圾堆里,而这具尸体放得这么偏远呢?”
“其实本质上还是一致的。”我咬着牙说,“那具尸体是在闹市区的垃圾堆里,放那么明显可能是为了被人发现。这具尸体其实就是在路边,可能凶手并不知道这条路一般没有人走动。说明了一点,凶手应该对这一片并不是非常熟悉。”
说完,我注意到胡科长正蹲在尸骨头颅的部位,没有说话。
“胡科长发现什么了吗?”我问。
“之前创口处有轻微生活反应,我还怀疑凶手是活体解剖了被害人。”胡科长说,“虽然检出毒鼠强成分,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是在死者濒死期被剖腹。”
“我一直都觉得不可能是活体解剖。”我说,“我觉得是因为死亡后细胞超生反应而产生的生活反应。大宝开始认为方将是被活体解剖,依据不足。”
“依据不足?尸斑浅淡,内脏皱缩,死者失血死亡,问题不大吧?”大宝脱下手套,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
“你居然把尸体照片拷贝到手机里!”我叫道,“你也太重口味了吧!”
“不是!”大宝脸涨得通红,“好多事情想不通,经常看看,说不准能想得到破案的线索。”
看来这个案子也在狠狠地牵动着大宝的神经。
“问题就在这里。”胡科长说,“方将的尸体身首异处,没有多少价值,而这具尸体的头没被分下来,所以我仔细看了他颈部。他颈部有个大创口,颈动脉完全离断,血管内壁生活反应很明显。说明,死者是被人割颈,导致大出血死亡的。”
“下药,割颈,剖腹,分尸。”韩法医说,“应该是这个过程。至少割颈的时候,死者还没有死亡。刚刚达到致死量的毒鼠强中毒,死亡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我觉得方将可能也是这样死的,只不过后来头部被割了下来,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判断他的颈部有没有创口。”
此时天已全黑,勘查车探照灯照射下的大家都点头同意。我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快僵硬的腰肢,发现围观群众不减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