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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节

小别院的正中是房屋的客厅,实木家具,花岗岩的地板,装修得很别致。
“从哪里下手?”大宝问。
我说:“干净的房间,应该很容易发现痕迹吧。你看这里。”
花岗岩砖的接缝处,都呈现出填缝粉的白色,但是在客厅中央,发现了几处暗黑色的痕迹。
“来,大宝,我赌一顿牛肉面,这是人血。”我说。
“赌就赌,我说不是。”大宝说。
四甲基联苯胺,血迹预实验,阳性。
“好了,晚饭钱又省了。”我一脸兴奋。当然,兴奋的原因自然不是牛肉面。
大宝也是一脸兴奋:“没问题,给你加十块钱牛肉。”
谢豪的家里发现了死者的血迹以及有打扫地板的痕迹。经砖窑工人辨认,现场发现的鞋是谢豪的鞋子,而不是谢勤工的鞋子。
有了这两个铁的证据,谢豪无法抵赖。
“我是爱我的父亲的,我知道他把我拉扯大很不容易,而且他给了我优越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的性格。他太吝啬了,而且瞻前顾后。这是砖厂不能扩大规模的主要原因。我和他提了很多次,贷一些款,以我们现在的销售渠道,再多的货也销得出去。可是他一直都在拒绝,拒绝,拒绝。砖厂的法人是他,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想做一些事情,想把生意做大,仅此而已。”
“这能成为你杀人的理由吗?”
“前天晚上,他来我家吃饭,我告诉他,你有病,吃药要花钱,想根治就需要更多的钱,靠我们现在的生产实力,勉强温饱而已,我们必须扩大生产。但是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因为他晚上忘了吃药,他上来就打我。我也是自卫。”
“据法医推断,和你说的一推他,他撞了桌角死亡不符。我觉得你现在的心里充满了负疚,你还是不要避重就轻了。”
谢豪低头想了许久,七尺男儿落下了眼泪,他说:“好吧,不过他确实是上来打我,但他没我壮,我一下就抓住了他的双手,把他按倒了。然后他就骂我没娘养什么的,我一时生气,拉着他的头发撞地。我真的没有想到,没撞几下他就死了。真的没想到。”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我探了他的鼻息,没呼吸了。”
“哦,原来如此,电视上那种探鼻息是骗人的,呼吸微弱的话,手指根本无法感觉到空气流动。又是个被电视剧坑了的孩子啊。”大宝感叹道。
审讯室里的谢豪接着说:“我当时就慌了,不知道怎么办,只有把他扔在芦苇荡里才是最放心的。”
我在审讯室外拉起还在旁听的大宝和林涛:“走吧,后面的过程,我们都推断到了。”
“这么自信?”林涛说。
“必须的必!”我高兴地说。
“不早了,我看还是晚安的安吧。”林涛说。
我和林涛的说笑,大宝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愣愣地站在单面玻璃边,说:“我真的特想知道这孩子现在心里想些什么。骨肉亲情有时候真的抵不上金钱吗?”
第十案 地室悬女
如果一切可能性都无效时,或许真相就保留在看起来不起眼的事物之中。
——福尔摩斯
【1】
近些年来,各地公安机关都着力于当地的法医学尸体解剖室建设,大部分县市区都建设成立了当地公安机关专用的解剖室。虽然解剖室的建设会大大改善法医的工作环境,也能杜绝一些露天解剖带来的社会影响,但在给“尸体解剖室”统一名称的时候,也闹过不少笑话。
比如某市公安局在解剖室大门口挂上“XX公安尸体解剖室”,围观人等就会说:“难不成这里只解剖公安尸体?”于是第二天,牌子就改成了“××公安局法医尸体解剖室”,围观人等又议论了起来:“原来法医早晚也得变成尸体啊。”局长恨得直咬牙,拍桌子要改成“××市公安局物证鉴定中心下属尸体解剖检验室”,第二天秘书来汇报:“字儿太多,牌子上印不下。”
为了不产生歧义,统一全省解剖室的名号,应各地的申请,省厅召开了专门的意见征求会,召集了各地有文采的法医来研究了一通,最后定稿为“××市公安局法医学尸体解剖室”。
“原来加了个学字,就不会有歧义了啊。”大宝犹如醍醐灌顶。
想出这个方案的法医更是扬扬自得,开始吹起自己在小学时候语文成绩有多么多么好,若不是没有背景,语文课代表肯定是由他来担任的。
自从有了解剖室,露天解剖就很少见了,去医院太平间里解剖更是极为罕见。想起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还会到医院太平间里去解剖,真是胆战心惊。在那阴风习习的地方,伴随着空调外机的轰鸣,在狭小的冰棺里解剖尸体。更难受的是,身侧尽是一些白布盖面的尸体,可能一个不注意,就会碰落白布,露出一双圆瞪的双眼或是一只苍白的手。
在那种地方解剖,总觉得冥冥中有一些眼睛盯着你。
“原来你们就是这样解剖的啊,幸亏你们没来解剖我,会不会疼啊?”我总是幻想身侧的尸体们会这样看待我们的工作。
很多人很奇怪我的想法,一个干法医的,去医院太平间居然也会有恐惧感?
当法医会有一个心理的坎儿。刚开始参加工作时,可能会有些害怕,然后这恐惧会转变为对死者的悲悯,再然后是对犯罪分子的仇恨,最后到淡然。这种淡然不是情感的淡然,而是对生死的淡然,看破了生死,就过了这个心理的坎儿。
而这种看破,是经验的累积,也是注意力的转移。当法医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寻找线索和证据上去,什么害怕、悲悯、仇恨甚至生死都不值一提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太平间这种地方,总是不能让我集中精力,所以一到这个地方,我就变回了当年那个青涩稚嫩的我。
我曾经在全省解剖室基本建成的时候,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去太平间那种地方,但是这个誓言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打破了。
九月中旬,我接到一个电话,“六三”系列杀人、碎尸、抛尸案,又添一案,抛尸地点是医院太平间。
这个电话有多重信息冲击着我的大脑。
首先就是“太平间”这三个刺耳的字眼,其次就是“六三专案”这个让多少侦查员数月不得安生的系列案件。
从六月五日发现第一具被杀害、剖腹的方将的尸体以后,紧接着发现了比方将更早遇害的孟祥平医生的尸体,一直到现在,已经三个月有余了。除了调查出三名来自不同地方的死者身份以外,其他几乎一无所获。
我们对这个不断挑衅警方,却又无法觅其行踪的残忍恶魔仿佛失去了有效的办法。公安部已经把此案挂牌,特案组甚至其间又来过一次,同样也是无法找到头绪。
除了对苏眉情有独钟的林涛以外,其他人对特案组这次居然也无功而返感到无比失望。案件就是这么奇怪,死者之间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的交叉,死者的钱财没有少一分。这个凶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是精神病人,为何又能做出如此天衣无缝的案件呢?
“六三专案”又添一案,法医们心里最不是滋味。一方面,因为未能破案而导致又有一名死者无辜被害,心怀悲戚;但另一方面,因为多一起案件就会多一层线索,又心生振奋。人有的时候就是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