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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节


“那你说是怎么形成的?”大宝问道。
我摇摇头,说:“不着急,先按规矩来。”
死者的内脏颜色很深,这是一种淤血现象。内脏淤血,是窒息死亡的一个征象。打开死者的胃,胃内还比较充盈,食物形态还可以分辨,看起来是稀饭、油条和咸鸭蛋。
“死者的早餐时间,调查了吗?”我问马支队长。
马支队长虽然已经是副支队长了,但是法医的活儿还是继续在干。穿着解剖服的马支队长点头说:“这个很明确,楼下的小店我们走访了,反映死者在今天早晨七点半左右下楼买了油条和咸鸭蛋。从胃内容物来看,应该和调查的情况相符。”
关系到死亡时间的推断,侦查员已经养成了调查死者末次进餐的习惯。
我说:“食物还没有进入十二指肠,食糜形态也清晰可辨,说明死者是末次进餐后两小时之内死亡的。既然清楚了死者大约七点半到八点吃了早餐,那么她的死亡肯定是上午十点钟之前了。”
“这个时间还是比较合理的。”马支队长说,“一般住客要么就是早晨离开旅馆各干各事,要么就是这个时间还在睡觉。所以这个时间段,还是相对比较冷清的。”
我见胸腹腔解剖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在大宝缝合尸体的时候,打开了死者四肢关节的皮肤。皮肤下面是纹理清晰的肌肉组织和肌腱,没有发现皮下出血或肌肉内出血。
“居然没有约束伤!”马支队长说,“一般扼颈杀人,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约束伤,防止死者的抵抗。”
“说明这个凶手的控制力很强。”我说,“因为体力悬殊,他可以轻易控制被害人。而且,别忘了,死者这边还有个小帮手。”
我指了指停尸在一旁的孩子的尸体。
“可是,他是怎么控制被害人的?”马支队长问。
我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想到死者胸口的一块出血,说:“把尸体翻过来,我们检验一下尸体的背部。”
和我猜想的一样,死者的双侧肩胛窝内,都有明确的出血痕迹。肩胛窝位于肩胛骨和后肋骨之间,不可能直接受力。只有在身体被力量压迫的情况下,因为肩胛骨的上下活动、摩擦,引起这里的出血。
“可见,”我眯着眼睛说,“死者是被人用膝盖顶住了胸口,然后扼死的。肩胛窝的出血提示死者有过剧烈的挣扎,但是因为这一顶一扼,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说明两人体力的悬殊是非常巨大的。”
“有一点我就不明白了。”大宝说,“既然体力悬殊,为什么现场还有打斗的痕迹?按理说,凶手可以一招克敌,没必要打斗吧。”
“现场的现象很有可能只是表象。”我说,“尸体说出来的话才是真话。现场好像看起来有些凌乱,像是打斗,但是为什么我们在尸体上,没有发现这几处控制伤以外的损伤?按理说,既然有打斗,就会有损伤啊。”
“难道你是说,打斗是伪装的?”马支队长问。
我摇摇头,说:“不像是伪装的。如果伪装的话,他完全可以把柜子抽屉都给翻乱。我们觉得现场凌乱,主要是因为窗帘掉下来了,还有那一板钥匙散落了。除此之外,再无打斗的痕迹。那么,我们就不能说这一定是打斗痕迹,说不准有其他的原因。”
“回头再考虑吧,凌晨了,我们赶紧检验小孩子的尸体。”大宝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点点头,和大宝一起把于婷婷的尸体搬上了解剖台。
每次检验小孩子的尸体,都是对法医心理的一种挑战。尤其是对马支队长这种有孩子的法医和我们这种即将有孩子的法医来说,给孩子做尸检会很压抑。
整个尸检过程在沉寂中进行,虽然沉寂,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按照既定方针对尸体进行了检验。和葛凡的尸体一样,于婷婷的损伤也集中在颈部,尤其是颈部舌骨、甲状软骨的粉碎性骨折,更加确信凶手是一个力量很大的男人。
于婷婷全身也没有任何约束伤,这个八岁的女孩肯定不是凶手的对手。
“你们看她的双手!”在尸体解剖即将结束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死者双手的异常。
死者的几个乌黑甲床的指甲中间,有白色的横线,这显然不是正常的现象。这是指甲有翻折的迹象。
“死者的指甲为什么会翻折?”我问。
“说明她在用力抓什么东西。”大宝说,“甚至都忘记了疼痛!”
“能抓什么东西呢?”我接着问。
“还能抓什么,”马支队长说,“凶手呗!”
“对!”我说,“小女孩是有反抗动作的。说明凶手在杀害其母亲的时候,她进行了反抗。只不过她幼小的手臂,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住凶手的攻击。”
“这能说明什么?”大宝说。
我说:“这个现象明确提示我们,凶手只有一个人,他杀害葛凡的时候,于婷婷是没有人控制的。”
“刚才经过现场勘查,我们别忘记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大宝说,“小女孩的脸上是盖着一条毛巾的!这用行为心理分析的理论来解释,是一种愧疚心理,说明凶手很有可能认识死者!”
“我不赞同你的观点。”我说,“如果是认识小女孩,就一定会认识女孩的母亲。那么他为什么对小女孩愧疚,而不对她的母亲愧疚呢?我觉得行为心理分析的理论不错,这是一种愧疚心理,但是愧疚心理并不表示只有熟人才能有。我们解剖小孩尸体的时候,都会觉得很沉重,如果不是个穷凶极恶的凶手,他杀了小孩,也一样会很难受。所以他因为愧疚,而在小孩的脸上盖毛巾就可以解释过去了。”
“说得有道理!”马支队长站在了我这边,“我也不认为这是一起熟人作案。”
“尸检结束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说,“发现了一些线索,但也没有特别有效的收获。已经深夜两点多了,我们是现在就去专案组汇报呢,还是睡一觉捋一捋思路?”
“现在就去吧。”马支队长说,“邢斌局长还在等我们呢!”
我一边点击着鼠标,播放着尸检的照片,一边提纲挈领地向专案组介绍了尸检的发现和我们相应的分析内容。
“死因和死亡时间都很明确了。”邢斌局长对着主办侦查员说,“你们调查,在这个时间段,那五个屋子的住客,都去哪儿了?”
“我们也问了这七名人员。”侦查员说,“三个独住的人,和一对情侣,都称自己早晨就离开旅馆了,到中午时分才回来,都没有注意到收银房间的异常,直到警察来。但是这些人的证词都是孤证,无法进行印证。另外一对情侣称在房间里睡觉,一直睡到警察来都不知道。”
“他们没有听见什么异常响动吗?”我问。
主办侦查员摇摇头,说:“我们做了侦查实验,因为这种旅馆主要是、主要是干那事儿的嘛,所以隔音都做得比较好,在收银房间大声叫喊,别的房间也听不见。”
我接着问:“那这七个人,你们是怎么控制的?”
主办侦查员说:“我们到现场的时候,这七个人就在旅馆里。我们和他们介绍了情况,他们就都很配合地跟我们到派出所了。”
“那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住宿,还没有回来呢?”邢斌局长问。
主办侦查员说:“我们派人在旅馆蹲守了,如果有人回来,就会带回来的。不过到现在也没有人进入旅馆。”
“没事儿,这个我有办法。”我自信地说道。
“现场是不是有激烈搏斗的痕迹?”邢斌局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