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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节


“交通事故嘛,多见是内出血、颅脑损伤死亡什么的。”大宝说,“我们解剖开来看看再说吧。”
“怕是黑米难逃罪责了。”戴着手套的林涛说。
林涛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我和大宝一起走到了林涛身后。
林涛指着刚才被我从尸体上剥下来的衣服残片说:“死者的衣服破损挺厉害的,但是后背部几乎保存完好。刚才我用多波段光源看了死者后背的衣服,在左侧上臂和肩胛部的位置,有一条轮胎印。”
“你看了,是黑米的车的轮胎印?”我问。
林涛点点头,一脸遗憾。
我没有吭声,走到手术台前,示意大宝把尸体翻转了过来,对尸体的背部进行了解剖。很快,我们就发现死者的上臂、背部后侧肋骨、肩胛骨和脊柱都是完好无损的。
我微微一笑,说:“你说的难逃罪责也未必正确,轮胎印所对应的位置,并没有软组织挫碎和骨折。显然,黑米并没有轧到他,顶多是轮胎碰到了那里。”
“别太早下结论。”大宝说,“如果轧在前面呢?前面的衣服都没有了,即便有轮胎印也找不到了。”
确实,死者被碾轧后,发生尸体翻转的案例也不少见。我赶紧和大宝又把尸体翻转了过来,对尸体进行常规解剖。
手术刀划开胸腹腔的肌肉,分离,骨锯打开胸腔……
死者的胸腹腔很干净,甚至没有脏器破裂、出血的痕迹!
“奇怪了。”大宝仍不放弃,沿着死者的每一根肋骨慢慢地摸,说,“连肋骨都没有骨折,脏器也是正常的。”
我没有吭声,打开死者的头皮,锯开颅骨,果不其然,颅脑也是正常的,没有任何挫裂、出血的迹象。
我仍不放弃,把死者的四肢肌肉都划开了,肌肉除了和地面接触的一面被烤焦以外,其他部位都是正常的,长骨也都没有骨折。死者甚至连窒息的征象都没有!
“这是一具找不到死因的尸体!”大宝瞪着眼睛说。
“先别这样说。”我说,“首先,我们得肯定死者正面的挫擦伤肯定是死后的。如果是生前的,就有可能是创伤性休克死亡。”
“可是会阴部的皮肤应该很明确是死后损伤啊。”大宝说。
我皱起眉头思索了一阵,说:“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死者是创伤性休克死亡,我们之所以觉得皮肤周围没有生活反应,有可能是我们的主观情绪在作祟。生活反应这个东西,肉眼有的时候还是会判断错的。二,死者在黑米的车挂上他的时候,就已经死亡了。这倒是验证了我之前发现的一个疑点。”
“之前发现的疑点?”林涛问。
我点点头,说:“我在交警队看到黑米的车的时候就很奇怪,整辆车没有碰撞的痕迹。也就是说,车辆没有碰撞人,人就被挂到车底了。这不正常,除非这个人原来就趴在路上,黑米的车直接开上去挂上了,要么就是这个人正好滚进了黑米的车底。总之,在没有碰撞的情况下,车底拖上了人,黑米应该是不知情的。”
我说完划开死者的胃部,闻了闻气味,说:“胃内没有酒味,说明不是醉汉。那么,死者最大的可能是疾病突发致死,或者中毒致死。死亡地点在黑米发觉车辆异常的地方,那个时候,她的车正好开到了尸体上,把尸体挂住了。”
“你说的可能性确实大,但是也不能排除黑米正好轧到了一个人,然后把他拖死了。”大宝说。
“尸体上的情况和车辆的情况相符,没有碰撞伤。”我说,“难道这个人是活着趴在地上等碰瓷的?”
“你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大宝说,“不过现在的情况看,黑米几乎是没有什么罪责了,可以通知交警队放人了。”
我说:“我们上面说的几种可能都存在。一来,通知理化科齐科长马上就死者的胃内容物进行毒化检验,排除死者中毒死亡;二来,通知我们组织病理学实验室的方科长,对死者的组织脏器进行病理检验,看看死者有没有可以导致猝死的疾病。另外,请方科长对尸体创面周围的皮肤进行病理检验,看看这些拖擦伤究竟是生前的,还是死后的。”
尸体没有了皮肤,已经无法缝合。我们只有把尸体用尸袋裹好,送到殡仪馆的冰棺内。
“我已经告诉交警队,这个交通事故另有说法了。”林涛挂断了电话,说,“最好的结果是死者是猝死的,不小心被黑米的车拖住了。”
“最不好的结果是,死者被毒死,然后凶手想伪造交通事故现场。”大宝挖着鼻孔说。
“总之,目前看,黑米算是清白了。不过,你得告诉交警同事,暂时别让黑米回家。”我说,“我找她有事。”
“我已经说过了。”林涛会心一笑,说,“我就知道你想找黑米带你去看看她觉得轧到人的可疑现场。”
“还是你懂我。”我哈哈大笑。
说话间,我们的车就开进了交警队。没想到我们刚离开三个小时,这里就发生了变化。交警队的门口堵满了人,隐约可以听见院子里有嘈杂声。
“你们这些浑蛋!”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你们就不怕报应吗?你们就不怕恶鬼来找你们吗?”

第三章

“不怕!”我推开人群,走到了大院里,高声说,“我们客观公正,遵循科学。我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甚至看到几个壮汉开始目露凶光。
几名交警围到了我身边,做出一副合围保护之势。一个交警同事低声耳语:“死者家属,来闹事了。”
“怎么着?”那个女人高声叫道,“别和我说这些官话!不就是因为黑米是个名人吗?你们就想包庇她?门儿都没有!叫黑米给我出来!”
我低声问刚才那名交警,说:“这是什么人?黑米呢?”
交警说:“这是死者焦林的老婆,薛齐,是广播电台的一个编导。你们找到身份证后,我们就通知薛齐了。刚才接到林科长的电话,我们正准备让黑米先回家休息休息,薛齐就带着一大帮人赶到了,说什么要给自己的丈夫伸冤。”
“她丈夫失踪这么久,她没报案吗?”我问。
交警说:“刚才听刑警部门的同事说,薛齐和焦林分居很久了,一直因为财产问题没能离婚。”
“呵呵,现在人死了,她开始来蹦跶了。”大宝嘟囔道,“不就是想要赔偿吗?”
“是啊。”交警说,“这样的事情我们也见怪不怪了。刚才我们派了几个人把黑米保护在休息室了。”
“不过这事情也挺巧的。”我说,“薛齐和黑米居然是一个单位的,她的丈夫居然又挂在了黑米的车下,这里面怕是有什么弯弯绕吧。”
“听说薛齐平时和黑米关系很不好。”交警说,“正好出了这事儿,同事情面也就荡然无存了。”
“薛齐的老公和黑米,会不会有什么……”我心里有些担忧,不自觉就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