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给我们做奥数辅导的老师姓翟还是姓魏来着,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嗓门特别大,见我站在窗户前发愣,翟老师,姑且就叫翟老师吧,冲我喊了一声:“左康,干嘛呢你!窗户关上!”
他刚喊完,教室里的灯突然闪了两下,接着就灭了。
这一下,可吓坏了班上的女同学,我还听到有人尖叫了一声。
如果是普通的停电,是不会让人产生这种程度的恐惧的,我相信当时班上的其他人应该也感觉到了那股森森的阴气,虽然他们不会像我感受到的这么直接,可终究是会有些感觉。
这时候坐在我旁边的刘尚昂用胳膊顶了我一下,怯怯地说:“哥,我咋觉着不大对劲呢。”
刘尚昂也是怕了,他平时叫我的时候,都是“诶、喂、嘿、那谁”这么叫,只有在他紧张的时候,才会管我叫哥。
我关上了窗户,看了刘尚昂一眼,但没回应他的话。这时候,我有些理解师父当初说起飞僵的事来,为什么总是一副闪烁其词的样子了,像这样的事,真的很难说明白。
突如其来的停电,似乎也让翟老师的心情变得凝重起来,我站在窗户旁看着他,他站在讲台上看着我,我们就这么默默地对视着,我感觉翟老师好像想说话,可他只是张了张嘴,平日里的大嗓门却在这时候哑火了。
最后还是我说了一句:“老师,要不咱们放学吧。”
翟老师先是稍微愣了一下,接着朝班里的同学挥了挥手:“放学,放学。”
有了他这一句话,班上的同学立刻就坐不住了,教室有前后两扇门,所有人就像被惊吓到的老鼠一样,一窝蜂地涌了出去,翟老师也和我们一起离开了教室。
那天,天气预报上也没说会有暴雨,几乎所有人都没带雨具,大家都是淋着雨,浑身湿漉漉地赶到了校门前。
实验小学的大门是一扇很厚实的红铁门,在平时的这个时间点,通常都是开着的,可这一天,门竟然关上了,不但关上了,还在外面上了锁。
翟老师来到门前,用力推了两下,那门轻轻晃动了两下,就没了动静。之后翟老师又跑到保安室看了看,没人。
如今在整个学校里头,就只剩下了翟老师和我们这一班小学生。
我记得大概是两千年那会,实验小学的围墙才改建成了金属围栏的样子,可在1997年,学校的四面围墙还是砖头和水泥砌起来的实心墙,为了防止外人偷爬,在墙顶上,还有防盗用的玻璃碎。
这样的围墙和三米多高的大铁门,将我们死死地堵在了学校里。
翟老师试过爬校门,可我们学校的大门上光秃秃的,连个借力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又被雨淋过,整面门板非常滑,翟老师试了几次之后,也只能放弃了爬门的想法。
我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翟老师和其他同学的那份紧张和焦躁,我全程都看在眼里。
我也能感觉到,操场西北角的那股阴气正在以很快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浓。
第二十九章 操场上的阴气
渐渐得,大家都变得焦躁起来,翟老师和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开始很愤怒地攻击校门,有的人在用脚踢,翟老师则不断地用肩膀撞在铁门上,而在场的女生也变得怪异起来,她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神中,都出现了很重的怨气。
在浓郁阴气的包围下,所有人的心智都正在迷失。
我知道,当前的愤怒,是他们胸前那口微弱阳气所作的最后挣扎,用不了几个小时,这口阳气就会耗尽。
阴气过重,最终会让人变成什么样,我不知道。可我听师父说过,当这样的阴气彻底耗光了体内阳气的时候,在阴阳极度失衡的情况下,人是活不了太久的。
在当时,我的脑子也变得很混乱,师父虽然说我身上的阳气重,可再怎么重,终究还是抵挡不了大环境的影响。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扔进了一口漆黑的大水缸里,那些黑色的水正不断透过我身上的皮,侵入我的体内,侵入我的肺,让我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混乱中,我的脑子里正不断地回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像小时候我要玩具我爸妈不给我买,刘尚昂前两天拿了我最喜欢的一块橡皮到现在也不还,还有我师父这两年对我的压迫。
在平时,这些事我是很少会去想的,就算偶尔想起来了,也不会当回事。可现在,我爸妈、刘尚昂,包括我师父,在我心里好像都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想到这些事,我就感觉胸口憋着一口火,异常急迫地想发泄出来。
这时候,我师父曾说过的一些话,也在我脑子里回响了起来。
“咱们守正一脉,之所以叫守正啊,就是因为咱们守的,不只是寄魂庄这一方净土,也要守住这天地间的一股正气。红尘证道嘛,没了这股正气,哪来证道这一说呢?”
“你既然成了守正一脉的门人,这世上的很多事,都不能再置之度外了。救人于水火,这是最基本的。咱们人哪,不管是好是坏,一辈子,多多少少都会种下一些业,所以你救人,也是救己……哎呀,走罡走罡,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三步九迹!你刚才那一步怎么走的!重新来!”
“你怎么又走神了?要稳固本心,稳固本心,跟你说了多少遍你就是记不住!你这是注意力不集中,长此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思存的境界?背道德经!默背,每一个字,都用心去背,用你的本心去背!你可不要小看了这区区五千字的经文,每当你用心去背它、悟它的时候,什么阴邪之气,都近不了你的身。”
师父的话就像一道道惊雷在我的脑子里炸响,我顿时变得清醒起来,赶紧开始默背道德经,虽然我在背诵的时候还无法达到师父所说的,用“本心”去背的境界。可当道德经的第一个字,“道”字出现在我脑海中的时候,我立刻就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清明起来。
我师父过去常常对我说“本心清明、本心清明”,可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清明的感觉。
翟老师和其他同学似乎变得更加焦躁了,学校的铁门被他们撞得晃个不停,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把那扇门撞开,而且在这样的大雨天,雨声盖过了撞门的声音,就算他们真把门撞出个窟窿来,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们。
这是一个死局,再这么下去,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学校里。
救人,也是救己。
师父的话还在我耳边回响着,我知道,现在能救他们的,可能就只有我了。
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给冯师兄打电话,让他来救我们,可保安室的窗户刚才就被人用石头砸碎了,保安桌上的所有东西,纸啊、笔啊,还有电话,全都被隔着窗户扯了出来,我看着被同学扯断的电话线,心里就不停地打鼓。
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都狂躁到这种程度了,希望他们在短时间内还不会互相伤害,我去搬救兵!
之前我一直站在人群后面,所以在我冲向教学楼的时候,也没人注意到我。
进了教学楼,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找传达室,我以前也去过传达室,知道里面有电话。当然,老师们的办公室里肯定也有,可这个时候,所有的办公室都锁门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向来不锁的传达室大门今天也没上锁。
传达室就在教学楼一楼入口的左边,我过去的时候,发现门竟然上锁了,好在门顶上的那扇小窗户开着,我只能爬进去。
这两年跟着我师父,又是练下盘又是练臂力,还练过八步神行,虽然我练得不怎么好,可只是爬爬窗户,对于我来说还是非常轻松的。
进了传达室,我摸起电话来,直接拨通了刑警队办公室的号码。
可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却是一阵“嗤——啦——嗤——啦——”的杂音,电话的信号,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扰乱了。
虽然我心里很清楚,电话的信号,应该就是场西北的那股子阴气给影响了,那阴气气场此刻还在不断变强。
可我还是怀着一丝侥幸,又试着打了几次电话,除了杂音,依然什么也听不见。
透过传达室的窗户,我看见校门口的翟老师找来了一块大石头,不停地在铁门上砸,同班的男生有的已经开始吼叫了,还有女生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