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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2节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十分别扭,但又说不好是什么地方别扭。
“后来,他就让我回到地面上去,顶替他的身份,”老白头继续说着:“王大富说,我听到那些声音,可能隐藏着一个很深的秘密,如果我是复制体的事情没有暴露的话,就将秘密埋在心里,永远不要告诉别人我曾听到过那些声音,可如果我暴露了,就要在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寄魂庄的人,王大富说过,只有寄魂庄的人能解开这个秘密。”
我:“可我们当初从二龙湾出来的时候,您已经带着村民离开了。”
老白头说:“是啊,那时候我是真的怕了,在王大富没出来之前,我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人,可我知道你们进了那个墓,一定会带着他出来的。那时候我就怕……就怕自己一看到他,这些年的日子就算是白过了,总觉得一看到他,我这辈子就完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想,可脑子里全是这些事,压不住,压不住啊。”
他在说话的时候,反复说起了“压不住”这么一个词组,我总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似的,于是就对他说:“白大爷,你看,我们既然来了,又没有外人,有什么话,您也敞开了说吧,别藏着掖着的。”
老白头说:“这是多年养成了习惯了,不好改,小师傅就多担待吧。”
我点了点头,说道:“听您的意,王大富似乎是希望我们来找你的,可当初在二龙湾见到他的时候,他却总是做出一副完全不认识您的样子,似乎是不想透露有关您的信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白头:“上次王大富来的时候,我也曾问过他,为什么寄魂庄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来,那时候他说,时机还不成熟,我还没有看到最关键的东西。当时我也想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直到半年前的那晚,村里人在一夜之间全都着了魔,也就在那天晚上,幻觉又出现了,上次是幻听,这一次是幻视,我看到了那七扇石门。”
他说,这样的幻觉其实远不止出现了两次,自从他出现在龙王墓的那天开始,几乎每隔几天都会有幻觉出现。
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认为那就是幻觉,直到上一次王大富到羌寨来找他的时候才告诉他,他看到的不是什么幻觉,而是太阳墓投射在他脑海中的影像。
单说那是影像其实也不确切,因为他最初只能听到一些解释不了的声音,先是水流击打铁板般的“当啷”声,后来又有杂乱的风声,以及类似于某种野兽在洞穴中吼叫的声音。
只不过后两种声音出现的时候,一定伴随着第一种声响,王大富上次来的时候向他解释过,这应该是太阳墓底的河流发出的声音。
而每当老白头在夜里入睡的时候,梦境中也总是出现同一个景象。
在梦中,他站在一座沙丘上,放眼望去,遍地黄沙,在苍穹之下再没有其他的颜色,那是一片干燥的沙漠。老白头站在阳光下的时候,觉得自己身上的水分都被蒸干了,就如同是矗立在黄沙之中的一具干尸。
第一次进入这个梦境的时候,他看到了海市蜃楼,在几里开外的沙丘表面浮现出了一座绿洲的虚影子。
那时候的老白头并不知道那是蜃楼,强烈的脱水感驱使着他走向了那片绿洲,可走到那座山丘顶端的时候,绿洲消失,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硕大墓群。
六百九十七章 老白头的回忆
在这个墓群中,每座墓都是用粗矮的木桩一圈又一圈地围成了几个嵌套在一起圆圈,而在圆圈的外部,则是一条条用七棵一尺高的圆木摆成的直线,这些直线以圆圈为中心朝着外缘发散,就如同太阳的射线一般。
老白头是王大富的复制体,他也拥有王大富过去的记忆,所以他知道,这个地方就是传说中的太阳墓,在这个墓群于1979年被发现之前,王大富就曾按照古籍上记载的地址找到过这里。
可每次当老白头想要进入墓群一探究竟的时候,他都会突然从梦中惊醒,在无数个夜晚,他惊恐地坐在床上,浑身的冷汗浸透了衣服和被褥,接下来,强烈的干渴会困扰他整整一个白天。
他越来越害怕进入那个梦境,可每到睡着以后,同样的梦境就会再次出现。再后来,他进入梦境以后不敢再去接近太阳墓,他怕那样的话又会惊醒,可即便他不去接近,太阳墓在梦中也会自己移动到他的面前,只不过,只要他不朝着墓群深入就不会醒来,第二天也不会被极度的干渴所困扰。
渐渐地,他习惯了梦境中的感觉,他可以站在墓群附近对着天空和遍地黄沙发呆,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
几十年的时间里,老白头一直在梦中看着天上的流云,以及那映衬在烈日下的大片沙丘。日子久了,他渐渐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觉得,在墓群的下方,有一股力量在召唤着他。
一直到存呢?”
老白头说:“在白天的时候,他们都是正常的,可一到晚上就变了样,丢了魂似地聚集在独龙庙前,一复一日,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三更天的时候,他们回到上寨,正常入睡,到了第二天白天,就忘了昨夜发生的事了。”
一旁的梁厚载插嘴道:“王……白大爷,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老白头说:“是我家的憨儿带着大伙来的,他梦见过这个地方。从小到大,他那个脑子都浑浑噩噩的,只清醒过一次,就是你们离开村子,去二龙湾的那个早晨。当天早上,憨小子突然跑到我屋子里来,说他梦到这地方有个羌寨,让我赶紧带着大家动身,迁到这里来。我看他说话的时候思维清晰,还以为他好了,着实高兴了了一阵子,可谁知道,没过两天,他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说到这里,老白头从桌子上拿起了烟锅和眼袋,正要点上,哑姑就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他面前,把烟袋给夺了。
他看了看哑姑,又看了看手上烟锅,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问老白头:“记得上次在二龙湾那边见到您的时候,您的肺似乎不太好。”
他冲我笑了笑:“啊,是肺癌,当时医生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说我活不过半年了,但也不知道为啥就活到了现在,病情也没有加重的迹象。”
梁厚载说:“大概是因为你的体质和常人不同吧,所有被阴玉复制出来的人,不管是体能还是生命力、恢复力,都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对了,白大爷,你在这些年里,有没有发过痛病?”
老白头用很疑惑的眼神看着梁厚载:“什么痛病?”
我就向他解释:“我们曾抓到过一些葬教的佣兵,现在他们都被关押在秘密监狱里,我也是听人说,他们每个月都会发一次痛病,那种病发作的时候,好像浑身的肌肉都被撕裂的一样,剧痛难忍。葬教正是因为有压制病情的药物,才得以控制那些佣兵的。”
“没有啊,从来没发过什么痛病,”说到这,老白头沉思了片刻,又问我:“你还记得李二蛋吧?”
我说当然记得,当初我们带着王大富回到二龙湾外的小村时,王大富还和他见过最后一面。
老白头先是叹了口气,随后说道:“他也是阴玉复制出来的,不只是他,村里头和我一样下过墓的还有两三个人,刚才听你说起痛病我才想起来,他们每到月末的时候,都说浑身的骨头又酸又疼,根本下不了地。我估摸着,那应该就是痛病发作吧,可他们几个发病的时候也就是活动不太方便而已啊。”
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村子里还有其他的复制体?他们都杀了自己的本体吗,这些人里头,还有多少健在?”
老白头:“我也不知道他们杀没杀过人,他们下墓的时间比我早,我也不知道他们进墓以后发生过什么。不过我们这些被阴玉复制出来的人,互相之间都是有感应的,一看到对方,就知道我们是一路货。唉,如今还活着的,就剩下我自个儿了。”
我和梁厚载对视了一眼,梁厚载接着问道:“按说,复制体的寿命应该比正常人更长一些吧,他们是怎么死的?”
六百九十八章 血脉相连
老白头说:“和我一样,都是肺病,我这病啊,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加重,可他们自从肺出了问题以后啊,那病情就眼看着一天天地变差。像我们这些人,不敢到医院去就诊,就这么拖着,一天天地等死,没想到到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还在熬着。”
我不想就这样一个沉重的话题继续深讨下去,索性将话题扯到了他的傻儿子身上:“说起来,您的儿子为什么会梦到这样一个羌寨呢?”
“我不说不清楚,”老白头摇头:“王大富也说不清楚,不过他说,也许是祖先的记忆被我们继承了,包括我看到太阳墓底的景象,也是从先人那里继承来的记忆。这些记忆没有被王大富完全发掘出来,反倒被我给发掘出来了。”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祖先的记忆?”
老白头点了点头:“啊,王大富说,在守墓人一脉的古籍里记载,我们的先人曾在五百年前找到过太阳墓的地干,他说,我看到的景象,应该就是先人们曾见证过的东西。”
从来没听说过,记忆还能随着血脉一代一代地传下来。
梁厚载也在旁边感慨:“真是奇了,记忆还能传给后代吗?对了,白大爷,你和王大富应该是共享记忆的吧,守墓人一脉的古籍,你没看过吗?”
老白头说:“王大富年轻的时候看过一些,那些古籍的内容也都留在我的脑子里。不过据他说,在三年前,他找到了守墓人一脉最后的据点,从那里又发现了一些古籍,太阳墓的事就记载在那些古籍上。”
说到这,老白头沉寂了片刻,随后喝了一口茶,又对我说:“该说的,我可都说了。王大富曾嘱咐过我,这些年我从幻想里看到的东西,绝对不能向外人透露一个字,尤其不能透露给葬教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每天都守着这些秘密,每天都提心吊胆,我怕葬教的人会找到我,怕他们用各种手段从我嘴里套走了这些秘密。今天你来了,我把心里头的这些话说完,就像是卸了个很大的包袱一样,不瞒你说,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回像今天这么松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