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节
庄师兄犹豫了一下才回应我:“虽说,李良没敢进到墓穴的最深处,可他也算是在那个墓里逛了一圈,听他说,那个墓,很可能和守正一脉的传承有关。”
我看着庄师兄眼睛,说:“李爷爷应该是说,我们守正一脉的传承,大多是来自于那个墓穴吧?”
庄师兄的眼神中快速闪过一抹惊奇的光泽:“你怎么……”
怪不得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闪烁其词呢,我明白,对于我们寄魂庄三脉门人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传承,我们守正一脉一向对外宣称,我们这一脉的传承体系,是先辈们通过几代人的钻研和实践,取百家经典、集百家之长,自行摸索和建立起来的。
如今李良说,守正一脉的传承大多源自乱坟山下的古墓,就相当于改变了守正一脉传承的根源。对于我们这些后人来说,这样的说法无异于埋没先人功绩,是对先祖的大不敬。
不过我并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什么不好,更不认为它是对守正一脉先祖的不敬。
记得在七八年前的时候,乱坟山那边的地河上涨,冲走了尸魃。那时候的我还无法很好的催动番天印,必须从师父和师伯摆出的阴阳大阵上借力,可师伯又不知去向,无奈之下,师父让我将艮字幡交给罗菲,以便于她代替师伯的位置,和师父一起摆出阴阳大阵。
我很清楚地记得,当初师父让我将艮字幡交给罗菲的时候,我心里是很抵触的,毕竟艮字幡代表了守正一脉阴支的传承,而罗菲却不是我们这一脉的门徒。将艮字幡交给罗菲,无异将守正一脉的传承给了外人。
七百一十四章 向西三十里
那时候,师父曾对我说,我们守正一脉的传承是用来救人的。嗯,传承是用来救人的,这些年,我越来越理解师父当年的意思了。
其实我们守正一脉的传承,指的不是那些术法,而是千年来形成的一种传统和责任。就拿和我鬼娃来说,我在向鬼娃传道授业的时候,其实授业的机会很少,因为我本身对于阴支的术法就了解得不多,每次能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我都在传道。
一遍一遍地教他养心功,是为了告诉他修炼是一件很严谨的事,的事。
现在我只教了他天罡锁,以后师伯也许还会教导他阴支的术法,那是为了他有朝一日能肩负起守正门人都应承担的那份责任。
守正一脉代代沿袭下来的传统,总结起来也不过四个字:本心不灭。而我们这一脉中每个门徒都要肩负的责任,同样是四个字:红尘证道。
本心不灭,红尘证道。这就是守正一脉的传承。至于我们这一脉有多少术法,这些术法又源自何处,不重要。
可庄师兄显然不明白这一点,他见我很长时间没有做出回应,就一直面带担忧地盯着我。
看到他的样子我就忍不住笑了:“其实我和师父在很多年前就知道,我们这一脉的各种术法,尤其是大术,很可能都是从乱坟山的古墓里流传出来的。梁厚载也推测,一世祖应该是到过墓穴深处的。”
庄师兄“哦”了一声,又说:“原来是这样。”,在这之后就像是卡住了一样,望着窗外不再说话了。
直到我问他一句:“墓穴里到底什么情况?”,他才晃了一下神,随后整理了一下语言,对我说:“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你们还是要自己下去看看才行。”
我问庄师兄:“墓里的机关多吗?”
“多,非常多。”庄师兄几乎先不要花时间来思考,直接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又问他:“都是什么样的机关。”
这一次,庄师兄沉思了一阵子,才开口道:“就是像一些铡刀啊,阵法啊,还有迷宫一类的东西。那些迷宫都非常怪异,就算是精通风水的冯师兄进去也走不出来啊。大概是一周前吧,我们和李良一起下去过,就碰到了一个迷宫,要不是李良曾仔细研究过封魂符,我们险些走不出来。”
我挑了一下眉毛:“封魂符?”
庄师兄点头:“嗯,那个迷宫的形状,就是三四个封魂符的符印叠在一起时的样子。”
这就有点意思了。
我心里这么想着,一边将头靠在了窗户上,看着从车旁快速走过的景物发起了呆,庄师兄在这之后也没再说话。
我们那个小县城本来也没有多大的面积,大伟开着车从王庄到沿街公园,也就是用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下车的时候,庄师兄指了指靠河的一座铁皮房,说:“李良就在那,我就不跟着你过去了。”
我有些疑惑地望向庄师兄:“师兄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庄师兄朝我摆了摆手:“没有。唉,李良也不知道这些年都经历些什么,不但失了修为,就连性格都变了,他现在……特别易怒,我可不想平白无故跑过去挨他一顿骂。”
合着我就想平白无故地被人骂一顿了,我招谁惹谁了我!
但我也只是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废话,径直朝铁皮房那边走了过去,来到门口的时候,我就听到屋子里人有人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我朝着门前凑了凑,想听听里面的人到底在说什么,可他说的好像不是汉语,我只能听到“呜啦呱哇”的一阵,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的嘟噜声停了下来,接着我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谁在外头!”
一别十几年,我已经忘了李良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了,只是觉得说话人的嗓音有一点耳熟。
我深吸一口气,开来了屋门,就看到屋子里站着一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头,他身上穿着迷彩服,由于衣襟过去宽大,反倒显得他更加瘦小了。
我不会认错的,眼前这个老人就是李良,记得十几年前见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很老了,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沙漠里的干尸一样,衰老、干枯,好像他的生命早已经摇摇欲坠,嗓子眼里的最后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咽下去。
他站在那里,愣愣地看了我一会,问我:“你是谁啊?”
我关了屋门,找了一个马扎坐在他的面前:“李爷爷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左有道啊。”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左有道?哦,哦,我想起你来了,2000年左后,我还给你寄过东西呢……”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里竟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股怒气,随后他就快步冲到我跟前,推着我的肩膀朝我吼:“出去出去,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现在的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狠狠地瞪着我,从表面上,他仿佛真的发怒了,浑身上下都透着几分火气,可是在他的眼睛里,我却看到了几分心虚。
如今的李良,不只修为退化,身上也没有多少力气了,他根本推不动我,可还是很努力地推着。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李良说:“还是见一面吧。”
听到我的话,李良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刻意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说:“什么见一面?”
我长吐一口浊气,说:“梁厚载就在王庄那边,李爷爷,厚载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是和他见上一面吧。”
其实在来的路上我曾想过,见到李良的时候,我应该问一问他在这些年里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直不联系,为什么道行尽失,也想问问他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厚载。我打算弄清楚了这些问题之后,才决定是否让他和厚载见面。
可到了这里,看到李良的样子,我却改变了主意,他必须和厚载见一面,马上就见。我觉得,如果厚载这一次见不到李良,以后很可能就没机会了。
刚才李良用手推我的时候我就能感觉到,他的魂魄非常不稳定,如今他就像是狂风里的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李良盯着我看了一会,随后找了一把椅子,慢慢地坐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道:“我都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再见他还有什么用呢,他看到我这样,还要挂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