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2节

林宗山这几天休息得非常不好，这在他身上十分罕见。他身上最出色的地方，便是在于他的冷静和稳定，他对自己的了解足够。无论什么样的战斗，他都保持冷静和稳定。他做出的选择，永远不会超过他的能力范围。他也从来不去尝试能力之外的事情。
他永远是那一副不急不徐、不温不火的模样，好似永远没有什么事情能扰乱他的心境。他的大局观没有卫冲天出色，战阵对战不如王守川犀利，杀伐决断也比不过羊一官，更没有余德芳的老辣，没有云天澜的爆发力，至于比起姜帝来，他也是略有逊色……
如果说十大顶级军帅之中，最没有特色的便是林宗山。他似乎没有什么方面非常突出，然而他却是总能不断地胜利。他的兵团风格亦是如此，各项实力都异常平均，完全没有其他特别之处。当然，平均到这地步，也是非常特别，就此一家了。
但是，只有专门研究过林宗山打法的人，才会真正了解他的可怕。林宗山最可怕的地方，是在于他能够总是能在适当的时机，做出适当的选择。这些选择未必是最佳的，但总是不错。无数个不错的选择，形成无数细小的优势，不断地积累起来，最终转化成胜利。
林宗山的胜利总是令人绝望的，那些陷入了局中的人，甚至没有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处于下风。稳定的发挥是令人绝望的，所以林宗山的身上几乎找不到弱点。可是，如此稳定冷静的林宗山，却被边长空的一席话，搅乱了心绪。
自己该何去何从呢？林宗山对五大禅门眼下形势难掩失望，虽然早就知道，这种联合体的强盛之势总是短暂得可怜，然而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却依然让他有些失落。边长空的那一席话，把他一些不想面对的东西，摆在他面前。可以看出来，这个边长空真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可恨的是，他根本无法反驳边长空的话。无论是昆仑剑派还是天涯海阁，他们都是绝对欢迎他去投靠的。无论是冲着五大禅门，还是他这位如今排名第五的军帅，两大派都会对他有所重视。可是他同样知道，一旦他投靠昆仑剑派或者天涯海阁，虽然可以得到不错的待遇，但是绝对无法进入两派的核心。昆仑剑派和天涯海阁人才济济，他们内部竞争已经足够激烈，他这样的外人想要硬插一脚，绝对会遭到一致打击的。
他最好的结果，便领着兵团，守着一个不重要的驻地，过着悠闲的生活。而如果结果差一点的话，他和五大禅门则会被充当炮灰，投入到最激烈的战场。这也是为何当初苏乞战败之后，宁愿投靠到五大禅门过着悠闲的日子，也不愿意加入那些大门派的原因。
所以对于林宗山来说，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的。对任何一位军帅来，像眼下这样的天下混战的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谁不想建功立业呢？就连此时被五大禅门隐隐排斥的苏乞，都在精心的训练着自己的新兵团，更何况林宗山本身就具备着这样的能力和条件。
至于当炮灰么，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人愿意当炮灰。林宗山不傻，他自然能听得出来边长空的招揽之意。倘若从各方面的条件来说，云海国反倒是最合适的。云海国建立时间尚短，他们没有根深蒂固的本土势力，而边长空这个人，也相对靠谱。而且云海国虽然实力强，但地盘小，必然会扩张，这样也根本不需要担心没仗打。
可是，现在云海国的处境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这个时候，加入云海国，意味着他需要共同承担这种危险，前途渺茫不可知。即便他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也未必其他人愿意。他毕竟不是羊一官，一人便能决定整个天玄门的命运。他虽然大权在握，但是弥勒宗做主的，依然是掌门。掌门会同意在这个时候投靠云海国吗？他不由得暗自摇头，在这个时候，掌门连躲都来不及，但他还是决定去问问掌门的意见。
1301.第1296章 入局
林宗山见到掌门，也没有隐瞒，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都向掌门禀报。掌门听完闭着眼睛沉默不语。林宗山也没有吭声，他知道掌门这是在思考。
“如果天涯海阁成功了，你说结果会是什么样？”掌门睁开眼睛，问林宗山道。
林宗山想了想回道：“如果天涯海阁成功，那么云海国就危险了，他们会被三方围攻……”
“云海国和他们不接壤。”掌门淡淡道。
林宗山一愣，脸色微变，他悚然道：“那他们就会先解决我们！”
“那么我们弥勒宗比之昆仑剑派和天涯海阁如何？”掌门又问道。
“像婴儿一样弱小。”林宗山回答。
“那就是说，即使我们加入天涯海阁和昆仑剑派，也同样是可有可无，地位不重要。”掌门自言自语道。
“是。”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林宗山知道，这是事实。
“我们比云海国如何？”掌门问。
“不如甚多。”林宗山的回答很中肯。
“不如多少？”掌门问。
这个问题让林宗山很为难，想了想之后道：“他若是十，我们只能是三。”过了一会，想了想，又补充道：“他若是十，我们只能是二。”
掌门却没有在意，接着问：“如果加上莲尊寺呢？”
“他若是十，我们是三。”
“那就是说，如果我们加入他们，重要程度是十三分之三。”掌门反问：“我们加入天涯海阁或者昆仑剑派呢？我们的重要程度是多少？”
“呵呵，与之这两大派的内部势力相比，我们的重要程度不足三十分之一。”林宗山明白掌门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道：“可是，云海国如今的处境很危险，他们随时可能覆灭！”
“那你说是雪中送炭好，还是锦上添花好？”掌门问。
“可是……”
“难道说云海国真的是无法可想了么？”掌门老神在在的继续说道：“按说你的脑子比我好使的多了，你要好好想想，云海国真的没有办法了么？如果再加上我们呢，也还是没有翻盘的机会么？再想想，还有谁，像我们一样，不愿意云海国就这样垮掉的？”林宗山呆呆立在原地，脑海里只有一句话。真的没有办法可想么？
边长空他们乔装打扮，驾驭着被伪装成了商船的战舰，日夜兼程之下，终于暗中赶到了天玄门的地域。边长空在路上的时候，便给羊一官传信。亲眼见到羊一官，边长空总算是松一口气，能够赶在对方之前到达，那对方就没有机会。尤其是他所带来的精锐近卫队，他们的实力可不是在修为上，而是在武器上。
除非天涯海阁所有的顶阶高手出动，而且还要拿出如同昆仑剑派神兵那样的终极武器，否则的话，绝对没有可能在他们手上暗杀羊一官成功。而羊一官见到边长空，却是并不吃惊，他的神色平静：“我估计你们也要到了。”
边长空一惊，但是旋即恢复正常，这种人眼睫毛都是空的，自然是能够算计到这些，所以他也是神色平静的说道：“不知羊先生为何要拒绝天涯海阁？”
羊一官没有回答，忽然沉声道：“除了黄渤，其他人都出去。”
军帐内的其他手下，没有人出声，一个个一脸沉默地转身离开，只有羊一官身边的一位青年没有动。边长空知道，此人想必就是羊一官口中所言的黄渤，看来此人就是羊一官兵团的二号人物。
边长空不禁仔细打量起黄渤。眼前的黄渤年纪并不大，看上去好像是二十七八的模样，按照这个长相，他的真实年龄应该没有超过百岁，此人身材高大，眉目冷峻，脸庞上布满交错纵横的伤痕，依稀可以看得出他原本的样貌颇为英俊。他面无表情地立在羊一官身边，就仿若一尊雕塑，自始至终，一动未动。
见其他人已经离开，羊一官才缓缓开口，不过他一开口，边长空就吓一跳。
“天玄门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了。”羊一官的就像在述说一件漠不关心的事情，神情没有一丝波动：“莫说是十年，就算是再有二十年，三十年，也救不了天玄门。”
边长空没有想到，羊一官竟然如此不看好天玄门，他十分不解：“天玄门虽然的确问题重重，但这底子在，只要有时间，未必没机会。”
“没有机会的。”羊一官摇头道：“天玄门已经烂到根子里，上百年的糟蹋，整整一代人的颓废，真是没救了。年轻人的培养荒废太久，我遍寻天玄门，竟无一个可用之材。上百年的差距，没有那么容易追回来。如果是和平时期，没有外患，二三十年的时间或许还有希望。”
“天涯海阁不是给出了十年的承诺么？”边长空好奇地问，羊一官的看法，其实和边长空他们的看法并无太多的区别。年轻弟子的培养，不是一年两年的时间，没有个二三十年，根本就看不到效果。天玄门如今人才凋零的状况，是它之前几十年不重视培养年轻弟子形成的。
羊一官满是伤痕的脸庞浮现冷笑，异常可怖的说道：“天涯海阁又岂会真心让天玄门强大起来？在他们眼中，天玄门只不过是一个大炮灰。他们会想尽办法，让天玄门打头阵，不断消耗昆仑剑派的力量，然后他们才能渔翁得利。现在天涯海阁比天玄门要强大得多，一旦你们云海国被干掉，天涯海阁就会更强大。天涯海阁控制下的天玄门，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边长空并没有被说服，因为现在的天玄门同样没有机会，相比之下与天涯海阁结盟更符合天玄门的利益，他不相信羊一官会看不出来。可是羊一官说这么多，是为什么呢？羊一官似乎也知道这些话说动不了边长空，他眼睛半阖，淡淡的说道：“我打算把天玄门交到谭天成手上。”
边长空蓦然而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有的疑惑，到此时他才豁然而通。早在得知羊一官只有三年寿元的时候，边长空他们就无数次地猜测，羊一官会选谁作接班人。最有可能的便是如今的天玄门掌门。如今的天玄门掌门，不仅是名义上的正统，同样是他亲自请羊一官出山，一旦羊一官逝世，不出意外，他几乎是毫无疑问的重掌大权。
边长空不是没有想过羊一官会找谭天成，他甚至一手促进双方的接触，但是谭天成的态度显然对天玄门已经死心。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羊一官依然打算把天玄门交给谭天成。羊一官对天玄门掌门如此失望么？
谭天成决定接手天玄门，最大的阻碍，必然是以天玄门掌门为首的天玄门传统势力。羊一官刚出山的时间候，曾经对天玄门进行过一次大清洗，当时血流成河。在屠刀之下，天玄门的传统势力损失惨重，不得不低下头颅。他们本欲向羊一官效忠，然而羊一官却完全不搭理他们，他们便投向天玄门掌门。而天玄门掌门出面，才让他们免去一死。
没想到的是羊一官真正的屠刀，在这里等着。边长空明白，一旦羊一官决定把天玄门交到谭天成手上，那么必然会给谭天成扫清障碍。这次羊一官只怕会把天玄门掌门也一同清扫掉。这是一次危机，同样也是最大的机会。
“谭兄答应了？”边长空按捺心中震惊，他轻声问道。在他看来谭天成可是非常有主见的，所以他绝不会轻易被说服。谭天成当年离开天玄门，完全是迫于无奈的，想要他回去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