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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黎叔给莫老三倒了一杯酒放在跟前,莫老三摸索着端起酒杯,一咕噜地咽下去,示意再来点,店小二走过来说,“各位客官不要听这瞎子胡说八道,这瞎子在这里混了多少年了,整天偷鸡摸狗不干正事,就靠一张嘴骗吃骗喝。”
莫老三好不容易逮个机会活个人样,听人揭他老底,满嘴喷汁地说道:“你把亏人当摔包子,我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那店小二倒也是大度,不跟他狡辩,朝窗外呸了一声扭头就走。把莫老三一张老脸憋的黑里透紫。
黎叔打着哈哈道:“莫见怪莫见怪,美人迟暮,英雄气短,老兄为了活命,编些话儿给人听,那也无可厚非……”说到这里口气一顿,似乎在等莫老三接茬。
梓杨对黎叔这种欲擒故纵的激将法非常不屑,不过内心里倒也希望这招奏效,能从莫老三嘴里套出点实话。虽然觉得莫老三这套野史破绽百出,但也不像江湖人士能随便编出来的,隐隐觉得并不简单。
莫老三脖子上青筋憋得老粗,气哼哼的嘴里兀自嘟囔着,什么虎落平阳被犬欺,英雄好汉被人骑,乡下人没文化真可怕,老子祖宗当年为你们这些怂抛头颅洒热血之类的云云……
听黎叔这么说,鼻子里哼了一声:“老汉人瞎,鼻子却灵,你们一身土腥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瞒得了别人瞒不住我……”
黎叔脸色一变,立刻又恢复平常,这一切都被梓杨看在眼里。
黎叔又打着哈哈道:“故事虽然精彩,难免有些不切实际之处,这里面破绽百出,骗骗乡野粗人还可以。那走南闯北的,有阅历的,或者像两位小哥这样读过书的,却也难。”
这莫老三一顿狼吞虎咽,已经差不多撑饱了,这时候也不给面子了,说道,“我爱说不说,你爱信不信。”
黎叔道,“我这个人,倒是喜欢较真,你要是能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故事属实,那……老兄你、你这一周的酒菜我包了!”
梓杨心想,这老狐狸真厉害,以莫老三这饭量,一周恐怕得吃掉一头牛,下这么大血本,看来是要逼着莫老三掏老底了。
这莫老三一听有这好事也动了心思,当下道:“我要说的,可是天大的秘密,不瞒你说,旁边两位小哥的情况我不知道,您两位的身份,我倒是能闻出几分底。”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特别加重了语气,梓杨心想这莫老三也不简单,还会讨价还价,看样子黎叔的给的好处太少,一星期的酒饭不够,想听更多内容,估计还要付费搞个VIP会员什么的――估计这黎叔要养他一辈子。
黎叔笑了笑,说道,“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强,你要能说出个道道来,我不光管你一个星期吃香的喝辣的……”又压低声音道:“我看你这个样子,也有些时候没碰过女人了吧?你如果说得让我信服,我给你找城里最好的窑子……”
梓杨听他越说越不堪,在旁边一直皱眉头,倒是老王在旁边听得面如桃花、笑意满满。不由得好奇心起,这莫老三靠什么手段能赢得这“天大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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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苍狼印记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莫老三这一穷二白两眼瞎的老汉。黎叔如果威逼利诱的话,这莫老三还能顶一阵,这不可描述的诱惑一上来,老汉当场就急了,一拍桌子:“成交!”
说时迟,那时快,莫老三双手抓住自己的衣襟,呼啦一声就把上衣撕开(那上衣破旧不堪,也不知道有没有扣子,撕起来倒是轻便)。
众人定睛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莫老三瘦骨嶙峋、泥垢遍布的胸膛上,刻着一个若隐若现的神色可怖的青色狼头,配上本尊那大义凛然的神情和尖嘴猴腮的脏脸,颇具喜剧效果。
刀疤脸嗤嗤笑道:“你咋不纹个蜡笔小新呐?整个狗头吓唬谁呢?”
莫老三神色肃穆地道:“年轻人不懂事我不怪你,这不是狗头,这叫苍狼!是蒙古人的图腾!”
莫老三这一认真起来,众人倒被他的气势给镇住了。
莫老三把衣襟掖好,嘬了一口酒道:“当年,降蒙古大汗的铁骑军一共有七十三人,被分配到各个大营里,从普通士卒做起。当时蒙古人四处作战,难免有人在乱军中阵亡,而且那时候军队都有杀了人割头的毛病,说不定谁哪天没了都没人知晓。为了避免日后兵荒马乱、手足分散,众人相约在胸前纹上一模一样的苍狼头,即使战死,在收尸的时候也可以相认,这苍狼是蒙古人的图腾,在他们看来这是表示效忠、归化之心,倒也不以为意。”
此时的莫老三蜷缩在椅子上,语气没了刚才的轻佻和激动,变得越来越低沉:“没想到这一来就是十几年,铁骑军有的战死,有的病死,有人升官,也有人娶妻生子。这铁骑军为了保证血脉不断,后人相见可以相识,就在每一个后代刚生下来之后,身上都纹上苍狼头,祖辈相传成为家规,子子孙孙沿袭下来几百年,传到我这里已经几十代人了。”
梓杨看着莫老三落寞的表情,竟也有些可怜这个猥琐的老头。
这黎叔刚看到苍狼头的时候也是眼神一霎,听完莫老三的话,不紧不慢地说,“老兄虽然说得很在理,只不过这狼头很多人都有,现在纹个身也方便,那也说明不了什么……”
梓杨暗叹,这莫老三要吃黎叔一顿饭,也真是不容易。
莫老三一听急了,把衣服哗的又一掀,用手指在胸前比划道,“老子跟你掏心窝子,你竟然说是假的?你看这成色,这针脚,只有刚出生的时候纹上才会有这效果,这年头,谁家没事在孩子身上弄这个……”
黎叔沉吟不语,自顾拿着一杯茶呼噜噜地喝,看样子要赖账了。莫老三压低嗓门伏在桌子上神秘兮兮地道:“你们有所不知,这铁骑军之所以要维系血脉,是因为这些后人共同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说到这里,莫老三故意屏气吞声,等着黎叔的下一波利诱。
黎叔嘬了下牙花子,不以为意。
莫老三盖上衣襟,嘴里默念道,“罢了罢了,也是天作孽,我沦落到如此境地,顾不了那么多了。你们想要眼见为实的话,那我就给你们最直接的一个证据,那座埋铁骑军将士的庙,就在离……”
话说到紧要关头,突然门口传来一声严厉的咳嗽声,把个莫老三吓得一哆嗦,差点从凳子上滚到桌子下。
众人回头一看,见门口处立着一个灰发长须的矮小老年人,看样子有七八十岁了,稀疏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到脑背后,一撮半灰半白的山羊胡子垂到颌下,额头宽广天方地圆,脚下踏一双千层底,两手背在身后,腰板挺得笔直,站在那里神定气闲。身后跟着一个黑不溜秋的瘦少年,背上驮着一个大筐,里面盛满蔬菜瓜果。
那莫老三虽然眼不见物,但是听到老者的一声咳嗽却把一张黑脸吓得灰白,嘴里念叨着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双腿抖的跟筛糠一样。
众人再回头的时候,发现那一老一少早已不知去向。
这时候黎叔再问莫老三什么,莫老三是打死也不说了,恐怕拉几个美女到他跟前都不敢碰了,扶着墙壁,哆哆嗦嗦地离开了酒店。黎叔跟另外一桌上的人使了个眼神,有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立刻起身,跟着莫老三的背影走了出去。
黎叔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对梓杨说道,“这瞎子真有趣!”
梓杨面不改色地说:“是啊是啊,陕北真是有文化底蕴,随便一个说书的都能编一套这么有趣的故事。”
两人没话找话,场面相当尴尬。
突然,隔壁老王仰天哈哈一笑,手指头框框地敲了两下桌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黎叔干笑了一声会意,示意店小二结账,店小二问道,是一起结账还是……黎叔看了看桌子,用戴着大扳指的指头挠了挠头说,“那瞎子的酒菜算在我们头上,两位小哥的……”
梓杨连忙说,“我们自己结,我们自己结。”(这黎叔的便宜,果然不好占)
店小二正待转身拿账单,刀疤脸一把撸住他的胳膊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庙啊?”
店小二颇为不快,但是看了这刀疤脸的凶悍神色倒也不敢咋呼。犹豫了下说道:“庙,什么庙?你们真信了那个瞎子的信口开河?”
刀疤脸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黎叔示意刀疤不要鲁莽,然后和颜悦色地对小二道:“小哥不要介意,我这兄弟就是有点心急,我们路上遇到点事儿,可能是触了什么霉头,想找个庙拜拜神仙菩萨什么的去去晦气,转转运”。
店小二说,“庙什么的到没有,不过离这里十几里地的山上有个地方,里面供着一个将军像,也不知道哪朝哪代的,也不知拜的哪路神仙,前些年有人有病有灾的、求子问佛的,去的什么人也有,不过求什么都不好使,路又远,山又不好走,后来去的人就渐渐少了。”
黎叔一听有门路,拍拍身边的凳子示意道:“小哥不妨坐下细说,等会结账……零钱不用找了。”
这店小二也是个话匣子,一听有好处就更不客气,一屁股坐下道:“你们不会真信这莫老三的胡说八道了吧?这莫老三是在诳你们,他跟你们说的这些,除了后面几段是新鲜的,其他的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了,我们都听腻了,也就你们这些生人才会信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