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 妖魔哪里走 > 660.两杯鸩酒 >

660.两杯鸩酒

    他们三人都已经有所准备了,只有谭记不明所以而且偏偏他急于进地宫紧跟在徐大身后,这样徐大忽然闪开时候那狴犴就扑到了谭记身上。

    王七麟以为凭谭记那针眼大小的胆子忽然看到这个足以乱真的上古凶兽一定会吓得嗷嗷尖叫,甚至嚎啕大哭。

    可是事实上他高估这货的胆量了,这货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狴犴,白眼一翻晕倒在地!

    这一幕让徐大傻了眼。

    王七麟说道:“你负责扛着他。”

    徐大叫道:“凭什么?不是七爷,咱们为啥非得带着他一起?”

    王七麟冷笑道:“因为这孙子不是好鸟,他肯定有问题,不能放过他!必须得把他看守在眼皮底子下,以防止他放咱们冷箭!”

    徐大说道:“行吧,那大爷唤醒他。”

    好在谭记不是深度晕眩只是惊恐过度,徐大给了他两巴掌后很快醒了过来。

    如果他再醒不过来,就要被抽碎脑袋了。

    谭记被狴犴吓得亡魂丧胆,此后再不敢瞎积极,老老实实走在了最后头。

    尽管之前来过一次,可再进入这片阴森广阔的建筑群王七麟还是抓瞎。

    这次阁楼没有红灯笼亮起,他们往里走,后头的谭记嘀咕道:“七大爷徐大爷,你有没有感觉……感觉好像有什么在暗中窥伺着咱们?”

    王七麟说道:“哦,没有。”

    谢蛤蟆诧异的看了眼谭记,说道:“无量天尊,你的感知还挺敏锐,不错,暗中确实有东西在觊觎咱们,这东西怕是馋咱们的身子呢。”

    徐大一惊:“咱碰到色中女鬼了?”

    谢蛤蟆翻了个蛤蟆眼说道:“瞎说什么,老道的意思是它想夺取咱们身躯为自己所用!”

    一听这话谭记懵了,他哭丧着脸缩着身子好像要钻到地里去。

    就在这时候,一曲阴冷的戏剧声忽然响了起来,“……勿允之……要那老匹夫……报仇雪恨……”

    声音一响,谭记脸上冷汗唰的就淌了下来。

    他惊恐的叫道:“这是什么声音?!有鬼、有鬼!”

    这戏剧声飘飘忽忽的响起,王七麟也给吓了一跳:“防备!”

    但接着他反应过来,这和上次听到的声音不是差不多吗?

    之前在阴阳坟地宫他们也听到过类似的戏曲声,不过是进入地宫后这声音便消失了,没想到如今在这里又听到了。

    徐大倾听几句后笃定的说道:“还是《辕门斩子》!”

    谢蛤蟆也在倾听,但他听的不是戏曲的内容,而是位置。

    徐大声音落下后他的声音接着响起。

    只见他一甩长袖喝道:“无量天尊,跟老道来!”

    四个人快步追赶声音。

    最终他们停下,王七麟抬头看,又是一座密檐塔!

    有了上次的经验,徐大这次不是很害怕了。

    密檐塔门口依然有龙日垂髫,他上去将之拉开了。

    然后他脸上那轻松的表情好像结冰一样凝滞在脸上。

    王七麟一把拉开他取而代之,他往里瞄了一眼,一股寒气猛然从他尾椎骨冲到脑门,脊梁上唰的渗出好几层白毛汗来:

    只见在阁楼里,十几个披红挂彩衣服花花绿绿浑身黑白相间的戏子在穿行打斗,这些人手里拿刀持剑脸上抹着金银两色油彩,相貌狰狞!

    而让他感到震惊的是,里面每一个人都好像是薄薄的一层影子般,就那么贴在墙壁上!

    电影?!

    显然不是!

    徐大掀开龙日垂髫王七麟看到它们,它们也看到了王七麟。

    这些油彩影子扭头看他。

    有的是在正视他,这样的脸是扁平的;有的则是在扭头斜睨他,这样的脸只有一截出现在墙上。

    总之,它们就像是二维世界的东西。

    双方对视,王七麟感觉心神正在逐渐离体而去——像是被抽离出去!

    但他已经踏步进入八品入神,心神永固,见神不坏!

    心神仅仅摇曳了几下,随即便再度稳固如山。

    谢蛤蟆一记符箓扔了进去,符箓飞入后化作一群飞鸟,于是这些油彩怪影便迅速消失了。

    见此王七麟问道:“道爷,这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说道:“皮影邪祟,它们是皮影成邪,你们见过皮影戏吧?它们就是那玩意儿。”

    “正常时候它们被人所操纵,成为邪祟后它们便拥有了操纵人的能力。”

    戏曲声正是从这里头传出来的,具体来说是从一块石头中传出来的。

    谢蛤蟆指向这块石头说道:“七爷,我们终于见到了戏精。”

    早在初入锦官城的时候他们便碰到了一桩关于戏班子的诡案,当时便是有人发现了一块会唱戏的石头,谢蛤蟆便说那是戏精,戏曲成精。

    戏精没有什么特殊本事,王七麟觉得它们很像是留声机,很有意思,便主动走进了密檐塔想研究一下。

    徐大和谢蛤蟆接着夹带谭记一起跟了进去。

    谭记正在沉思,结果被人一步给推进了塔里。

    他就跟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猛的跳了起来:“你们干什么?找死吗?”

    徐大面色不善的看着他说道:“你说什么?这是什么语气?又想挨抽——咦,这屋顶怎么还漏水?”

    他刚放了两句狠话,忽然感觉有东西从头顶滴了下来。

    于是他下意识抬头往上看,谭记也知道有问题,就举起那个冥灯往上照。

    王七麟同样抬头看,然后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在阁楼四周内壁上,数不清的大鸟小鸟森严肃穆的俯身垂首。

    这些鸟形如他以前在湖边看过的鹤鸟,但身体是深蓝色、羽毛上布满红色的斑点,喙又尖又长呈现雪白色。

    冥灯照在鸟身上,这些大鸟好像是活的一样,眼睛褶褶发光、羽翼丰满,仿佛随时能乘风飞翔。

    在鸟群中,墙上还竖立着缠缠绕绕数不清的枝叶花草。

    打眼一看,每一朵花都鲜红欲滴、每一棵草都翠绿鲜嫩,看到这些花草,王七麟似乎闻到了花草的清香——实在太逼真了!

    徐大下意识说道:“这是谁弄的?真是巧夺天工啊!”

    “看这些鸟的腿!”谭记呻吟着说道。

    用不着他提醒王七麟已经发现了问题:每一只鸟竟然都只有一条腿。

    顿时,一种上古灵禽的名字出现在我脑海里:火神禽毕方!

    虽然名为火神,但《山海经·西次三经》却记载说‘章莪之山,有鸟,名曰毕方,其名自叫也,见则其色有讹火。’

    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只要见了这种鸟就会发生大火灾,这是一种不祥的恶鸟。

    想到诸多传说中有关毕方的记载,王七麟的心里有些不大舒服起来。

    他再看这些威严逼真的神鸟,便感觉多少有些阴邪暴虐的样子。

    刚才滴答下来的东西便是从毕方像的嘴里滴出的,一滴又一滴……

    徐大下意识给出一个猜测:“七爷道爷,这它娘不对!这些玩意儿不会还活着吧?你看它们怎么在滴答口水?道爷刚才说有东西馋咱们身子,不会就是它们吧?”

    王七麟一边盯着毕方群像一边安慰他道:“你可闭上你那个被开过光的嘴吧,这应该不是馋的滴答口水,而是在吐口水驱赶咱们。”

    借着灯光他看了一下,落下东西有些发黏,确实挺像痰的,但它们显然不是。

    这黏液凝固的很快,落地之后就变成了一块块白蜡一样的东西。

    地上已经高低起伏出现了一层的这种白蜡。

    这是什么东西?

    王七麟习惯性的看向谢蛤蟆。

    这次谢蛤蟆也抓瞎了,他拽着胡须喃喃说道:“无量天尊,这是什么东西?毕方成群?有什么讲究吗?古怪、古怪!”

    他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都知道密檐塔里情况不妙,便纷纷往外退。

    谭记举着冥灯往四周照耀,他突然叫道:“快熄灭火把!”

    王七麟一把扣住他肩膀喝道:“你到底怎么回事?这时候了就别……”

    就在他说话之间,一朵火光出现在门口的龙日垂髫上。

    龙日垂髫能克制鬼邪,但是却不防火,甚至它很易燃,毕竟它是用孩子头发给编织而成。

    这点火光点燃了龙日垂髫后猛的便烈烈燃烧起来!

    火光映红了外面人立而起的一群黄鼠狼!

    又有黄鼠狼出现!

    徐大下意识叫道:“这它娘到底是山洞还是黄鼠狼洞?怎么这么多这鬼玩意儿?”

    王七麟也叫道:“它们怎么回事?难道不怕死的么?”

    谭记则闷头往外跑。

    他身影一晃,整个人要穿过龙日垂髫火门飞出去。

    这时候一只黄鼠狼忽然四分五裂,谭记身上猛的冒出一个魁梧的黑影。

    它生的极其凶残,头发是碧绿火焰,高达一丈,整个身躯能像蜡烛一样燃烧。

    黑影出现便挡在了谭记跟前,谭记闷哼一声叫道:“不好,替命术!”

    他立马又往后退,一挥手将黑影收了起来。

    这时候王七麟也在往前冲,他已经看到了黑影的样子。

    魁梧黑影面目狰狞,它的五官很杂乱,一个眼睛生在顶门上、一个长在下巴上,鼻子形如半月,一孔朝天,一孔向地,两个耳朵如蜗牛触角,有时伸出有时缩回!

    地行夜叉!

    尽管王七麟只看了一眼,却一眼认出了它的身份,因为他就有一个夜叉,不过他那是佛家护法夜叉,乃是正神,跟这个丑陋夜叉不一样。

    这是地行夜叉,邪灵!

    地行夜叉消散,但带起狂风席卷了龙日垂髫,于是当它和谭记往后退的时候,诸多火苗便被带着飘荡进来。

    这下可好,王七麟一看火焰四起了!

    而此时它们头顶的毕方口中吐出黏液的速度则加快了,由滴滴答答转为噼里啪啦好像下雨一般。

    地面的青石板上迅速堆积起了大概两指高的白蜡。

    王七麟眼看也要冲出去,又是一个黄鼠狼挺身而出,它浑身突然往外喷血,像是被无数钢针扎到,身上毛孔全成了伤口,全在喷血!

    接着王七麟感觉浑身毛孔收缩,有东西在往里钻!

    他随时运行太岳不摧神功,浑身劲气鼓荡、真元化为气血翻涌,外邪入侵顿时被堵!

    但他接着感觉身体内的五脏六腑开始刺痛,竟然有东西从他脏器往外钻了起来!

    他越是前行,这股往外钻的力气便越大!

    这种情况王七麟前所未曾遭遇,他只好后退撤回,惊骇道:“黄鼠狼替命邪术怎么这么厉害?”

    “无量天尊,当然厉害,它们是以命行邪术。”谢蛤蟆沉稳说道。

    王七麟不信邪还要往外冲,谢蛤蟆拉住了他。

    见此他便说道:“道爷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必须得离开这里,你看这些黄鼠狼就是想将我们堵在里头,那这里头必然危机四伏!”

    谢蛤蟆说道:“要离开这里,不必非得通过这门口。”

    说罢他转头看向谭记:“对不对,唐大人?”

    谭记先前似乎遭遇重创,他退回后立马手掐法诀运行内功,听到谢蛤蟆的话后他闷哼一声往外吐了口鲜血,随手一抹嘴巴叫道:“先灭火!快点,灭火!”

    徐大转身用火把指着他叫道:“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谭记焦急的叫道:“别废话,快点灭火、灭火!这里不能见火!一旦火起谁也逃不了,都得死在这里!”

    “为什么?”王七麟厉声问道。

    他指着地上吼道:“因为我们落入了巽离燎天阵!”

    地上凝固的白蜡般东西参差起伏,它们不是胡乱落下,而是很有规律,最终凸起在地上形成一个恍若符箓的东西。

    巽离燎天阵?

    王七麟看谭记情绪这么焦躁便知道他口中的这个什么阵肯定很可怕。

    可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储备的玄学知识,好像没听说过什么巽离燎天阵,倒是听说过巽离燎天符……

    巽离燎天符!巽离燎天阵!

    这两个词语闪电一样劈开他的大脑,他的确没听过巽离燎天阵,但对巽离燎天符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

    所谓‘巽离燎天符’就是风火烧天符,在八卦里,巽是风、离是火,两者一旦相遇就是风火交加,能焚天烧地。

    巽离燎天符是北派太乙真宗地师们的拿手神符,一般是用朱砂、赤硝写就,以修行所得的真气为火,这样的符箓施展开来威力强横,能将百年凶煞烧的魂飞魄散。

    不过要以自身真火引燃朱砂、赤硝炼就的符箓很难,需要修行者拥有极为精湛的修为,至少也得是七品境,能凝聚真元化真气。

    而对于寻常修士来说,七品境很难,能有这个境界的修士对于一个门派来说更是稀有。

    于是后来太乙真宗便对巽离燎天符做了投机取巧式的改善,在符箓的朱砂字迹表面描上一层掺杂白磷的油脂做引子。

    这样他们弟子们只需要使劲抖动符纸就能引燃符箓进而释放出巽离燎天符的大威能,虽然威力相比自身真火引燃的符箓要小,但同样可以斩妖除魔。

    他心思电转,迅速想到了相关记述并讲述出来。

    而火势发展也极为迅速,龙日垂髫熊熊燃烧,很快便烧没了。

    徐大叫道:“七爷这时候了你还说什么?既然这什么火阵这么可怕,那咱们还不赶紧跑路?”

    王七麟说道:“跑不掉,这些黄鼠狼都会替命邪术,它们是在用自己的命堵门呢。”

    一听这话徐大立马换了主意,他断然道:“那咱们赶紧灭掉门口的火!它们点燃龙日垂髫是想引燃这个火阵是不是?所以我们只要灭了火,即使出不去也没有危险!”

    谢蛤蟆说道:“你若是这么想,那就中了它们圈套!”

    “巽离燎天阵可不是靠外火来点燃,它的厉害之处在于,一旦阵成,便会自动燃烧。”

    王七麟反应过来:“所以不管是黄鼠狼替命堵门还是它们点火烧门,都是为了拖延时间把咱们堵在屋子里等待巽离燎天阵布成?”

    谢蛤蟆点头说道:“若老道推断没错,正是如此。”

    谭记叫道:“你推断错了,不只是如此,这巽离燎天阵要靠毕方涎脂布设,而温度越高,毕方吐出涎脂的速度就越快!”

    “它们点火是阳谋,我们去灭火那就会浪费时间,毕方有足够时间去吐出涎脂,我们若是不灭火,毕方吐出涎脂速度更快!”

    “两杯鸩酒,自选一杯,这才是鸩王的手段!”

    谢蛤蟆恍然道:“无量天尊,原来如此。”

    听着不紧不慢的话,谭记要急疯了:“我都告诉你们事情多危急了,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还当没事人呢?你们……”

    他的话说到这里,地上有火花昙花一现。

    火花昙花一现便消失,接着满地的毕方涎脂燃烧起来。

    火焰冲天,王七麟顿时感觉热火扑面!

    谢蛤蟆依然沉稳,他说道:“老道知道事情危急,可是遇到危机反而要冷静处理,情况越是危急就越要冷静。”

    “你只想到从门口逃脱,却没有想过只要是阵就有阵眼就有生门,普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完全是死路的阵!”

    “巽离燎天是大火燃烧,大火离不开大风,这里看起来是四面封闭,但一定会有一个通风之道,我们只要找到它便能安然离开。”

    “而怎么找到这条通风之道呢?很简单,风吹火焰会摇晃,我们只要安心等待火焰烧起,便能找到它。”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的对王七麟说:“七爷,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要慌乱不要绝望,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危机之下必有生机!”

    大火烧起,一处角落中的火焰向外喷涌。

    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