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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超级黑客红小鬼

    唐小鼓愣愣地起身,歪着头想了想,蓦地放声大哭:“姑姑……变成了……妖怪,姑姑变成了妖怪……”
    李康、梁威、顾倾城同时弹出了帐篷,我们四个人把唐小鼓团团围住,听她一遍遍重复着“姑姑变成了妖怪”这句话,直到复述到十几声上,梁威猛然大喝:“够了——够了!再哭我就扭断你的脖子,老子烦死了!”
    唐小鼓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尖叫,扑到李康怀里。
    “一句玩笑话而已。”顾倾城向我使了个眼se。
    人怎么会变成妖怪呢?我试图以孩子的思维方式来理解唐小鼓的话,但毫无头绪,只能强笑:“可能是我问的话吓到她了,让大家虚惊一场。”
    顾倾城一笑:“小孩子的话怎么可信。”
    她左手握着对讲机,右手cha在裤袋里,应该是握着那柄转轮手枪。
    一阵北风卷地而来,扬起了她的长发和衣角,顿时飘飞如雾,形成了这片荒凉漠野里最美丽的风景。相信任何一个凡夫俗子看到她,心里都会生起许多美好的愿望。哲人说,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会丰富一个男人,一个有深沉内涵、秀外慧中的女孩子却能广泛地丰富一群男人。
    毫无疑问,顾倾城的内涵比她的外在更具有几千倍的价值。
    李康揽住唐小鼓的肩膀,低声问:“我可以带她回帐篷吗?飞月小jie托我照看她,千万别出什么问题。”他只看我,对顾倾城的风姿视若无睹。
    我点点头,他拖着唐小鼓的手腕退回自己的帐篷去了。
    梁威恼恨地长叹一声:“风,这小女孩很古怪,按我的想法,大丈夫当断不断,必留后患,不如交给我,一颗枪子就能解决问题了,免得心里不踏实!顾小jie,你说呢?”
    就像飞鹰对顾倾城着迷一样,他也或多或少被她的长发飞扬蛊惑住了。
    顾倾城淡漠地摇头:“子弹能解决问题的话,还要人脑做什么?不如把所有人训练成杀人武器好了。”
    梁威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讪笑着后退:“是是,我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两位慢慢聊,我回帐篷去睡觉。”
    顾倾城的温柔和耐心态度只对我有效,换了说话对象,语气立刻不同,这一点,让我心里有短暂的窃喜。
    转眼间,空地上又只剩下我跟顾倾城两个。
    “风,不出咱们所料,卫叔他们已经遇到了第一道坎,无法突破。”她扬了扬对讲机,脸上的表情不是沮丧,而是斗志更加高昂。
    “是吗?他们是不是处在一个五边形的空间内?那是五角星的中间部分,如果没有合适的对策,我想应该召他们回来,千万不能躁进。”
    看誊抄本上的图形分布更容易明白一些,那些直线相连的无数星星图案,实际等于隧道结构的平面图。如果星星的个数是永无止境的,那就代表古人设置的这个迷宫也是无边无际的,永远不可能走过去。
    顾倾城又是一笑:“我已经下了命令,他们正在有秩序地撤离,而且在视角开阔的柱子上,都留下了无线摄像机,很快我们就能实时捕捉到洞里的真实情况。”
    她的安排无懈可击,但那五角星的阵势到底如何通过呢?只怕我还得借助于擅长解谜的小燕。
    我取出电话按下了小燕的号码,顾倾城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我去研究那本书,等卫叔他们回来,有什么发现再商量。”
    电话振铃很久,一直无人接听,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即使小燕在睡觉,也早该被铃声惊醒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拨了萧可冷的电话:“小萧,小燕出了什么状况,怎么不接我电话?”
    她的背景声里,出现了冲击钻与电锯的隆隆噪音,应该是在一个巨大的装修现场。寻福园的重建工作全部在她肩上,一定也是忙得团团乱转。
    萧可冷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跟信子在一起,或许电话没在身上。放心,我已经给信子下了死命令,只要小燕有异常举动,就缴他的械,绑他来见我,总之,不会让他展开什么危险的行动。”
    远隔千山万水,北海道那边的所有问题,我都只能暂时交给萧可冷了,甚至连小来都一起留在她身边,做她的保镖兼助手。
    “让小燕给我回电话吧,有件很棘手的事要他帮忙。”我只能说这么多,免得萧可冷担心,内忧外患一起夹攻,她的身体也会扛不住。每个人所能承担的压力都是有极限的,负担过重,只会导致自身崩溃。
    萧可冷答应了一声,随即提示我:“风先生,苏伦姐以前不止一次说过,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行动指挥权会自动移交给燕逊姐。需要什么资料的话,也可以打给她,毕竟美国人的军事情报涵盖面之广,任何国家都无法企及,您说对吗?”
    她对我的态度始终非常客气,即使我们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战斗风雨。
    “风先生,大亨与关小jie已经解除了曰本人的片约,飞回港岛去了。临走之前,她再三叮嘱不要分您的心,反正獠牙魔的诅咒已经消失,她会好好保重自己,等你处理完苏伦姐的事大家再联络。”
    提到关宝铃,萧可冷的语气里忽然添了伤感:“其实,关小jie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我从前对她抱有不恰当的偏见,实在惭愧。以后有见面的机会,请您一定转达我的歉意。”
    经历了那些事,萧可冷变得更成熟也更理智了,不人云亦云也不因公废私,始终能公正平和地对待所有的问题。
    至于我和关宝铃的个人关系,此时此刻,也的确需要一段时间的“冷处理”,好让自己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搜索苏伦的行动中来。
    收线五分钟后,电话响起来,竟然是一个来自智利境内的号码,极度陌生。
    我接了电话后,听到的却是红小鬼委屈抽泣的声音:“风先生,刚刚接到小燕的通知,一顿铺天盖地的大骂,责怪我没及时向你提供帮助。我真冤枉死了,你要我做的,我都完成了,怎么这么倒霉,还要挨老大的骂。”
    对于哭笑无常的年轻黑客们,我只能选择“见怪不怪”,等他哭够了,我才开口说话:“现在,我遇到了棘手问题,需要你帮助破解迷宫,而且我需要你到现场来,能不能行?”
    电话、传真和电子邮件等等传输手段,非但繁琐而且经常产生词不达意的情况,实在不方便,并且我一直担心山里的强磁场会再次发作,那么我们的信号传输会被一股脑切断,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我需要一个黑客高手在我身边,随时随地,随叫随到。
    红小鬼一声怪叫:“什么?要我到你探险队里去?简直太强人所难了!不去,我不去!”
    我保持沉默,任何交易能不能达成,只取决于双方开具的筹码是否相当。只要肯坐下来谈,就不会有“绝对不行”的事。
    “风先生,我是黑客,不是苦力民工,要我到大山里去干活,门都没有,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黑客在某些方面像是背着大房子的蜗牛,只想把自己装在坚硬的壳子里,只动手动嘴,绝不露面,这一点,既是基于高度的自尊、自傲,更是源自于内心深处的自卑阴影。他们喜欢把自己强化成网络上的超人,而实际生活中,大多数像小燕一样,连开火做饭这等小事都视为畏途,每天靠泡面和香肠来填饱肚子。
    陌生人之间,理解和沟通很重要,我只要知道红小鬼要什么,就一定能请他出手。
    我对着话筒,轻松地微笑着:“兄弟,你可以开条件给我,春天马上就要到了,到野外来放放风、晒晒太阳,对你的身体肯定有好处。”
    其实我脑子里一直在担心小燕那边的情况,以他古灵精怪的头脑,不知道会拿那潜艇来做什么?万一在水下出了事,可就真的对不起燕逊和苏伦了。
    红小鬼发出一阵怪笑:“条件?嘿嘿,还真有件事非你不可了,如果你答应我那件事,我就马上收拾行囊进山,怎么样?”他突然间来了兴致。
    我冷静地答应:“说出来听听,能报出天价条件的,必定有登天的本领,希望你的报价跟自己的能力成正比。”
    听筒里传来“哧啦哧啦”翻书的动静,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报出了四个字:“太阳之舟。”
    毫无疑问,他嘴里的“太阳之舟”就是指埃及胡夫金字塔前面发掘出来的那件古物,因为普天之下,还没有另外的东西配得上这个词。
    “法老王的升天之舟?”我反问。埃及是铁娜的天下,以她呼风唤雨的巨大本事,几乎没有做不到的事。只要红小鬼提出的要求是跟埃及有关的,都有办法可想。
    “对,就是那只怪船。我的条件,如果能帮你完成这次探险,必须答应我去那条船上单独待上七十二小时,能做到吗?”红小鬼是聪明人,知道我和埃及最高级实权派人物铁娜的关系,才会弄出这么一个条件来。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能,只要你不把那条船炸毁、偷走就行,我保证,七十二小时或者更长,绝对没问题。”那条船作为埃及的国宝,躺在国家博物馆的大厅里,守卫众多,门禁森严,想偷走它根本是天方夜谭。
    红小鬼接连三声长叹:“七十二小时……足够了,或者得道之人,只需要弹指刹那就能……不知我算不算有缘人,不过无论如何,风先生,我相信你说到做到,二十四小时内,我就能到达你的营地,见面再谈。”
    他使用的智利电话线路自然是“肉鸡转换”的结果,当一个超级黑客切入互联网络时,可以借用全球超过六千个服务器中的任何一个作为地址中转。现在是智利,或许一秒钟后再次出现时将在非洲、北美洲,即使是经验最丰富的网络警察也难以追踪。
    小燕既然指定他跟我联络,必定不会隔得太远,我猜他就在四川境内的某个地方。
    关于“太阳之舟”的神奇传说从它被成功发掘开始就被播散得沸沸扬扬,但迄今为止,除了船身上缭绕镌刻的象形文字之外,好像还没显露出什么特别神奇的力量。红小鬼点名提出这个条件,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心里不自觉地又添了一个问号。
    卫叔带人回到营地时,满脸都写着困惑。所有的人都显得疲惫不堪,特别是飞鹰跟飞月,直接钻进自己的帐篷,再不露面了。
    我理解这群人的颓丧情绪,忙了两天,只陷在一排又一排石柱里,一眼望不到边,更看不到希望,换了谁都会无比郁闷。所以,我并没有急于向卫叔了解情况,而是回到了自己帐篷里,取了一大叠白纸放在***垫上。“星形路径?即使是覆盖再广阔的迷宫,总会有入口与出口,当初的建造者又是凭借什么来辨别方向的呢?”
    初次进入隧道时,看到那些林立的石柱曾感到无比震撼,但走到现在这一步才发现,值得震撼的远不止这些,而是建造者能在无边的黑暗里凿通山体,最后达成了这样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奇迹。
    与此相比,冠绝天下的云南石林、鬼斧神工的地下溶洞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小儿科,如果有足够的财力把这里开发为旅游项目的话,一定能成为世界级的伟大奇迹之一。
    我在白纸上画了几十个尖角相连的五角星,想象着它们已经布满了整个山体之下,而且所有的五角星内部,是被各种直径的石柱充满。由此产生的最直接问题是:它们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难道仅仅是为了混淆后来者的视听,故布疑阵而已?
    下一步,如果没有更高明的办法来辨明正确路径,就只有采取最笨的、也是工作量最大的一种,逐个探索,直到探明出路为止。
    这种办法的工作量会让人忍不住抓狂,甚至几个月内都不一定能完成。在那么漫长的探索过程中,除非出现奇迹,否则苏伦是等不了那么久的。
    我仰面躺下,把那张画满星星的白纸覆盖在脸上,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重新考虑誊抄本上的所有画面。
    科学家已经证明,人类平躺或者倒立的时候,思维能力会超水平发挥,更容易解开某些困惑已久的心结。
    迷蒙中,我渐渐睡了过去,脑子里盘踞着的仍然是那些古怪的画面……
    方眼怪人大步踏进蛋里,简洁的白描笔画,根本不能说明那蛋的材质和颜se。它是如何打开又怎样扣合的?蛋和方眼怪人是哪里来的?怎么会在科技生产力极度低下的秦朝出现?
    他身上穿的也是秦国大将的铠甲衣服,但很明显,所有的人对他都顶礼膜拜,像是对待九五之尊的皇上一样。难道秦朝除了君临天下的秦始皇之外,还有另外的统治者可以跟始皇帝平起平坐?
    “我一定要拿到那份原件,或许,过了这些石柱后,就能在那圆的石屋里看到这只奇怪的蛋?”我迷迷糊糊地自语着,意识上,我也进入了那个蛋里,四周黑漆漆一片,陡然间,光明大放,而我已经置身于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最高处。
    俯瞰所及,到处是亭台楼阁、花圃水榭,略矮一些的宫殿顶上,铺着光华璀璨的琉璃瓦,映着不知是日光还是夜明珠的光,把眼睛都闪疼了。
    近处的廊柱后面,有人影一晃,直觉上就是那个方眼怪人。
    我立即拔枪在手,对方的身高超过两米,并且孔武有力,使用枪械的话更容易将他制服。“你是谁?站住——”在梦里,我使用的语言似乎不够强悍,也许潜意识里把他当成了满口文言的古人,所以会刻意地放慢语速,免得对方听不清。
    他正在急速向前逃逸,长长的战袍衣角拖曳在地。
    我拔腿猛追,举枪瞄准他的膝盖位置:“站住,我要开枪了——”
    四周传来奇异的花香,不知不觉我们进入了一个浓艳的花圃,各种各样的花争相绽放,但我一样都不认识,与平日花店里摆放的东西绝对不同。
    我已经将轻功发挥到极限,却始终隔着近二十步距离,再也无法接近他。
    耳边响着古琴声,曲调顿挫悠扬,有时候只有一架在响,有时候却又像是几千架一起在响,声音和谐悦耳到极点,让人心里忽而感伤、忽而昂扬。琴声来自于四面八方,我犹如处在一个高级影剧院的“皇帝位”上一样,琴声错落有致地传进耳朵里,浑身突然感觉软绵绵的,枪也不自觉地垂下来。
    眼前又是人影一闪,枪已经落入他的手里,隔着三步距离,我必须得用力向上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他的眼睛,并不像画里那样平板,而是一种诡异的立体结构,犹如科技馆里摆放的透明圆球与立方体的合成。如果那立方体就是他的眼珠的话,每次转动,都是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灵活无比。
    “这是什么?”他居然说一口流利的国语。
    “手枪,你是谁?你是什么……”“东西”两个字硬生生地在我喉咙里截止住,即使对方的长相与人类相差太远,我也不该用“东西”来形容他。他既然有“人形”,我就该使用平等的人类称呼。
    “手枪?手——枪?”他把枪托在掌心里,方眼又是一阵连环转动,陡然射出两道光,罩在枪上。
    我连退了三步,蓄力提防。
    “我懂了,不过是一种比弩箭更高明一点的武器而已。”他的手向前一送,枪便回到我的手里。
    除了眼睛之外,他的身体四肢与地球人完全相同,给人的感觉,不过是一个戴着古怪面具的普通人。
    “你是什么人?”我一边问,一边意识到这是一个永远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他是外星人?神仙?妖怪?山精……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被异化了的地球人,就像某些人天生下来就双头、三臂一样,是畸形中极少见的特例。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立方体眼珠一直在翻滚旋转着,停了停,学着我的口气:“你呢?你是什么人?”
    我单手抚摸枪柄,确信他并没有在上面动手脚,立刻再次后退,举枪瞄向他的面部。
    他错愕地仰起头,仿佛在思考什么,接着低头急促地问:“你要杀我?不过,你不是他们,为什么会具有同他们一样的体形与思想?你是什么地方来的……”在这句话之后,他连续吐出了十几个怪异的音节,像是古琴发出的尖锐而短促的最高音。
    我摇摇头,凝神稳住手腕,确保可以在几秒钟内把全部子弹准确地送入他的脑袋里。
    “你听懂我的话了吗?”他就地坐下,并且伸手拍了拍旁边的地面,示意我也坐下。
    我摇摇头,枪口随即下倾,仍旧指着他脸部的要害部位。
    “你听那些声音,他们中有的人就能听懂,你比他们更高明,怎么可能听不懂?”他困惑地搓着手掌。
    他头上仍旧戴着头盔,与秦始皇兵马俑里的万夫长牛皮盔一模一样,盔尖上还戴着用牦牛血染过的红缨。头盔的两侧缝着两根丝带,在下巴上交叉打结,紧紧系着,仿佛随时都会跃马疆场去冲锋陷阵一样,但现在是在一座静悄悄的宫殿里,根本没必要如此装束整齐,累都累死了。
    “他们?他们是谁?你又是谁?”我的脑子有些僵硬,一半是因为花香,一半则是因为那些无处不在的琴声。
    他伸出右手无名指,在地上轻轻画了几道,写了两个字。
    “我是‘阿房’,令齐、楚、燕、韩、赵、魏六国兵马闻风丧胆的大秦阿房将军,在这里,那是我唯一的身份。你不是他们,所以你不知道我,就像我不知道你来自何处一样。为什么你的身体里面会有那种奇怪的元素存在?哦,让我想想,他们把它叫做……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