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雨身体晃了一晃,天台上的人全都紧张吸了口冷气。陈平安着急道:“刘洋,你他妈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
王晓雨慢慢往前走,一双脚已经踩到边缘外面。夜风大作,吹得她摇摇欲坠。我看的心都提嗓子眼了,紧紧抓住陈平安的胳膊:“平安,怎么办,怎么办?”
陈平安甩开我的手:“妈的,我怎么知道。唉?不对劲。”他细细观察了一下:“她好像丧失了意识。”
他往前走了两步,我跟在后面,他摆摆手:“你们谁也别乱动。她如果没有意识,谈判是行不通的,就得硬上。这活儿还得我来。”
他蹑手蹑脚朝着王晓雨走过去。王晓雨背身而立,面向大地,似乎毫无察觉。陈平安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手心捏了一把汗。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陈平安忽然站住不动了。
我在后面看的这个急啊,要是我的话三步两步窜过去,一把就能把她抱下来。
陈平安在观察,看了一会儿,他继续往前走,终于来到王晓雨身后。他轻手轻脚走近女孩,张开胳膊就要去抱,就在这时,王晓雨突然转过身,反而一把抱住他。我看的都懵了,我靠,这咋回事,难道他们以前有一腿?
下一幕发生的事让所有在天台的人目瞪口呆。王晓雨抱住陈平安,使劲往后一拽,两人踉踉跄跄到了边缘,一起落下平台。
给我最直接的感受是,王晓雨临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
陈平安一声疾呼,声音又促又短,转瞬即逝。我后背猛地一凉,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人全死了,全都活生生死在我近前。
天台上的人“呼啦啦”全都涌过去,站在边缘往下看。
两个人没有摔在地上,陈平安掉落的时候,一只手把住天台下面一根水管子,整个人悬在空中。王晓雨紧紧把住他的裤子,依附在他的身上。我擦擦头上冷汗,这口气才缓过来,妈的,真是吓死个人。
可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容乐观,陈平安那只手青筋暴起,浑身肌肉都在颤抖,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两个警员和医院的负责人乱哄哄去找绳子。陈平安抬头看我,我低头看他,我们距离也不过两三米,可此时看来却咫尺天涯。
陈平安呲着牙摆出一个口型,说的是“我不行了。”那只握住铁管的手“嗤嗤”下滑。夜风大作,吹得他和王晓雨在空中来回摇晃。
“我来。”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我回头一看,是梁憋五。他穿着一身白色风衣,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看到他,我都要哭了:“你可算来了。”
梁憋五闪掉风衣,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线衣。他来到我旁边,蹲下身,双手一撑天台边缘,整个人飞了下去。我探出头去看,他双脚夹住直溜溜的梁柱,十指扣着墙缝,牢牢粘在墙上,像蜘蛛侠一样往下爬。
很快来到铁管处,他双手交替攀着铁管,来到陈平安近前,迎着风大声说:“抱住我!”
陈平安已经力竭,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抱住梁憋五的腰。梁憋五一个人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可看上去仍然举重若轻。
这时,医院工作人员和警员们拿着绳子跑过来。绳子扔下去,他拽住绳子,我们上面这些人费了牛劲,总算一点点把他们安全拖了上来。
回到天台,陈平安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脸色煞白,胸口激烈起伏,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瞬,人就像傻了一样。
梁憋五穿回风衣,蹲在一边运气,看样子也挺伤身。
院长一个劲感谢,这要摊上人命官司,医院麻烦就大了。我过去看看王晓雨,王晓雨两只手还紧紧把着陈平安的衣服,嘴里不停念叨:“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轻轻拍拍她:“晓雨,你还认识我吗?”
王晓雨就像是傻了一样,怎么叫都没反应,痴痴呆呆,不住念叨不想死。院长忍不住说:“要不然送精神科看看吧,她好像脑子有问题。”
我心里沉甸甸的,像是遮住一层雾霾,压抑得难受。
看女孩这模样,我是真心疼。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梁憋五走过来,低声说:“她的反应很奇怪。”
我心里难受,没说话。
“这里有问题。”他说。
我看他。梁憋五道:“刘洋,我让你照顾她,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
我叹口气:“晚上我到医院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有说有笑。然后我出去买饭,回来她就出事了。”
梁憋五阴着脸摇摇头:“不对劲啊。”
“对了。”我猛然醒悟:“我听晓雨说,今天马主任他老婆来看过她。”
梁憋五想了想说:“和她应该没关系。他老婆我见过,很普通的一个女子,不应该会什么法术。让医院调监控吧,这里肯定有古怪。”
这件事就得让陈平安去沟通,我从地上把他拽起来,把事情说了。陈平安苦着脸:“调哪门子监控啊,我吓得苦胆都出来了,今晚得回去压压惊。”
我指着他的鼻子说:“这里有人捣鬼,如果不找出罪魁祸首,还会有人跳楼。你能有幸解决这一次,还有解决第二次,第三次吗?”
陈平安想明白其中的利害,便和院长说了。院长让我们到保安室,我拉着王晓雨的手,让她寸步不离。
王晓雨现在表现确实特别反常。她的脸显得格外苍白,头发完全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粘在脑门上。最让人担心的,是她神志不清,眼睛好像睁不开,迷迷糊糊,像是没睡醒。怎么和她说话都没反应,拉她就走,不拉就那么站着,一副中了邪的模样。
我心如刀绞,施法这人也太缺德了,这么一个小姑娘都赶尽杀绝。我一下想起马主任,这狗东西别让我堵着,要不我非先扔他几个大背跨不可。
来到保安室,院长让相关人员调出晚上的监控,重点就是我出去买晚饭那个时段。
我们几个窝在转椅上看着,黑白画面的监控录像里,出现了医院走廊。那个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间,病人、家属、护工很多人走来走去,穿梭不停。陈平安摸出一根烟,敲了敲桌子沿:“我就说嘛,这有什么可看的。”
话音未落,梁憋五喊了一声:“停!”有人把录像停下来,画面里的走廊上有不少人,也不知他看到什么了。
梁憋五探出身子,指着屏幕上一个模糊的背影:“这是什么人?”
院长看看主任和几个保安,众人面面相觑,医院这么大,人来人往的,谁知道这是什么鸟人。
“继续放。”梁憋五道。
只见那团模糊的背影,顺着走廊走进王晓雨所在的病房。我看的目不转睛,这人还真有问题。
这人一进去时间就不短,大概十几分钟之后,走了出来。我就倒吸一口冷气,虽然看不清面目,但也大致确定这是个中年妇女。穿着款式很老的衣服,走路摇摇摆摆,说不清的怪异。最为可怖的是,她不是自己出来的,还领着一个人。
这个人虽然也是模模糊糊一团,但一出来,我们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惊叫了一声。那中年妇女领着出来的人,竟然是王晓雨。
此时屏幕上的王晓雨非常诡异,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团乱糟糟的铅笔涂鸦。
“原来是这个娘们蛊惑王晓雨自杀的。”我轻轻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王晓雨,女孩现在浑浑噩噩,什么也不知道。
我对陈平安说:“现在是你们警方发挥能力的时候了,能不能找出这娘们是谁?蛊惑别人自杀,那也是相当重的罪名。”
陈平安白了我一眼,眼神又回到屏幕上。就在这时,我看到他眼睛睁大了,两只眼球往外鼓,嘴越张越大,像是见了鬼。
周围其他人也都呈现出极度惊讶的表情。我知道情况有异,赶紧去看监控录像。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尿了。
屏幕里,又有一个人走出病房的门,到走廊上,慢慢向前走出监控范围。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王晓雨。
我们都吓住了,尤其院长,看看屏幕又看看我身边的王晓雨,像是见了鬼,吓得腿都颤。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中年妇女领出来一个,现在又出来一个,怎么会出现两个王晓雨?
梁憋五咳嗽一声:“倒带,倒带,再看一遍。”
这次我们看的特别仔细,在十五分零六秒的时候,中年妇女带着像一团影子一样的王晓雨走出病房。在她们之后,紧接着十六分零七秒,大概一分钟后,又一个王晓雨从病房里走出来。
我正握着王晓雨的手,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忽然一阵酥麻,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保安室鸦雀无声,静寂得可怕,谁也没有说话。尤其陈平安,这些日子饱受诡异事件折磨,本以为脱离苦海,谁知道又陷进这样的事情里。他牙齿咯咯响,陡然全身一软,瘫在椅子上。
梁憋五来来回回看了五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问他怎么回事。梁憋五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王晓雨让人收魂了。”
在场的这些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这种说法如果换一种环境说出来,大家肯定会以为无稽之谈。可现在灵异录像就活生生在眼前摆着。
“大家都知道人有三魂七魄。”梁憋五说:“三魂为天魂、地魂、命魂。王晓雨很可能是让人把地魂收走了,丢魂了。前面那女人领出来的,不是王晓雨,而是她的魂!后面出来的,才是王晓雨本人,丢了魂的她到天台自杀。”
让他说的,我浑身都发冷。陈平安抹了把脸:“说的像真事一样,你怎么知道?”
梁憋五道:“我在乡下见得多了。”
“那怎么办?”我着急地问。
“还能怎么办?招魂呗。”梁憋五道。
“你能招魂?”陈平安惊讶地张大了嘴。
梁憋五笑:“我说招魂可以救王晓雨,可没说我会招魂。你让我卖个苦力还行,这样的事毫无办法。”
陈平安道:“那怎么办?”其实我能感觉出来,这小子他一直陷在这样怪事里不得解脱,他或许感觉到这件事和他有某种神秘的联系,比谁都着急。
梁憋五敲敲桌子,沉吟片刻说:“现在有两个办法。”
“快说。磨磨唧唧的。”我和陈平安一起训他。
梁憋五道:“一是找到那个中年妇女,她是罪魁祸首。还有一个,就是找法力更高的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