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活哭丧着脸,叫了起来:“太不公平了,我什么也没有做,你们却一直在追问我!”
我道:“我可以相信什么也没有做,但也相信你知道一些事!”
田活震动了一下:“是,我知道很多事,但是我不会说——我不会说,这是实话,不是谎言,你们用降头术逼供,我也不说!”
他激动地喘了几口气,大声道:“陈博士,我们走,我来错地方了!”
陈岛也不值田活的所为,冷冷地道:“要走,你自己走,对心中有不可告人秘密的人,我没有兴趣和他做朋友!请吧!”
田活像是料不到陈岛会这样,他先是呆了一呆,接着,竟像是小孩吵架一样,道:“好……好……我早该知道这样的结果,你本来就是卫斯理的朋友。”
我想起他才来时的恭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阁下何前恭而后倨。你别忘记,蓝丝的话还没有问完!”
田活双手交岔抱在胸前,摆出一副顽强抵抗的神态来:“你只管问好了,你们谁问都行,反正我决不说一句谎话,字字实言。”
我就知道他所为“字字实言”是什么意思,他只要对每一个问题说“我不能告诉你”,这就不是谎言,而是实话了!
要突破他渲个防线,得用些特别的方法才行,我装成很随便:“别紧张,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蓝丝姑娘,也不会真的害你,我们随便谈谈。”
田活道:“你们害不害我,我都是那么说。”
我道:“好,请问,刚才你对黄堂所提及的“人头大盗”,大感兴趣,是为了什么?”
我在这样问的时候,已向白素使了一个眼色,自素立时会意,我是邀她一起口田活“随便谈谈”,在如今这种情形,两个人之间,若是配合得好,你一言,我一语,要突破田活的防线,就容易多了。
田活仍是充满了敌意,“这样的怪事,除非没有好奇心,不然,人人都有兴趣!”
我道:“你对这桩怪事,有什么看法?”
田活反问道:“有什么看法?”
我道:“譬如说,偷了人头去,有什么用?或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要去偷人头——人做事,总有一个目的,何况这种事,并不容易做!”
田活居然来了兴趣,大声道:“是啊,对于这一点,你有什么看法?”
他倒反问起我来了,这实在令我有点不好应付,这时,白素接上了力,她道:“这应当问你!”
田活不服:“为什么?”
白素微笑:“因为根据分析,你就是那个人头大盗!”
白素神态温和,语言动听,本来听她说话,有如沐春风之感,可是此际,田活听了这句话,欲如同遭了电极一样,直跳了起来!
他连声音都变了,叫道:“什么?”
白素仍是一贯地优雅,说的仍是那一句话:“你就是那个人头大盗!”
当时,连我在内,所有人对白素忽然向田活提出这样的指控,都大是愕然,所以人人不出声,只是留意看事态的发展。
后来,据白素说,她的这种做法,叫作“痛下针砱”,是治重病沉痀的方法,见效则已,不见效则死,对付田活这个牛皮糖式的无赖,唯有此法了。
当时,田活面对蓝丝的降头术,面对和我的争论,都侃侃而谈,很是镇定,可是此际,白素的两句话,却令他乱了阵法。
他整个人,竟像是上了机簧一样,跳到东,跳到西,足足跳了好几十下,才叫道:“你什么证据也没有,怎可以这样说!”
白素道:“我有推理作支持,你——”
白素接着,就有条不紊,把如何几次失盗人头时,都有科学家在开会,如何查出他也在,又如何得知他在新加坡,忽然失踪了半年,都说了出来。
当白素说的时候,田活一直面无人色地望着白素,一面不住摇头。
等到白素说完,他才大声叫道:“你错了,我不是人头大盗!”
他此言一出,剎那之间,气氛紧张之极。
因为他这句话,说得很是肯定,如果他说谎,蓝丝的降头术就该起作用,他的五官,就要消失其一了!
所以,人人都把视线集中在他的脸上,他也急速地喘着气。
过了一会,并不见他的五官,有什么变化。
蓝丝沉声道:“他不是人头大盗!”
田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白素微笑:“或许我在细节上有误,他不是人头大盗,而是人头大盗的同伙!”
田活又大声道:“我不是人头大盗的同伙!”
这次,他似乎对蓝丝降头术的不会冤枉好人有信心了,所以神情也不那么紧张了。
白素仍然微笑,声音也不疾不徐,听来极其自然:“你知道谁是人头大盗!”
她这句话一问出口,我就几乎要大声叫好喝采,因为我料到田活的防线,必攻破!
果然,田活又立即大声道:“我不能肯定,她——”
田活也算是机警的了,话说到了一半,陡然住口,剎那之间,神情古怪之至,面肉抽搐,双手乱挥,一副彷徨无依,又惊又怕的神情。
看他的情形,像是在说了半句之后,知道自己说漏了口,会有大祸临头。但是事实上,他在那半句话中,并没有透露出多少讯息来。
他说了“不能肯定”,这很重要,表示他确然知道有其一个人,大有可能是人头大盗,在干盗人头的勾当。这个人,他只透露了其人的性别,是一个女性,因为他用了女性的“她”字——田活和我们的对话,有时以法语在进行,这句话,他就是用法语说的,我相信那是他的母语,在法语之中,性别分得极清楚,连桌子都分明阴阳,何况是人!
所以,再清楚也没有,在田活心中,认为大有可能是人头大盗的那个人,是女性。
而且,从他的“身体语言”来看,更可以看出,这个女性,和他有着很不寻常的关系,以致他一感到自己说漏了口,就如同末日将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