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文依来看到“瘦子”用武器在威胁我下车,却出现一副愤愤不平、跃跃欲试的样子,就在我才一坐下来之后,文依来突然伸手,向“瘦子”的手腕抓去,而也就在此际,“兹”地一声响,我只觉得肩头之上,陡地凉了一凉。
这一切,都是同时发生的,我自然立即知道,我已被“瘦子”的武器击中。但那绝不是达姆弹,看来他的那只酒瓶,可以发射多种武器。
我才想到这一点,就看到文依来已经抓住了“瘦子”的手腕,而我的视力,也迅速变得模糊,“瘦子”射出来的,一定是一枚毒针。
一想到毒针。我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呼叫声来,那下呼叫声,虽然出自我的口中,但是听起来,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发出来的一样。同时,我也知道,这是中了强烈麻醉剂之后的现象,我有过这种被袭的经验,而且还不止一次!
在我的一下呼叫之后,我又听到了另一下充满了惊惶的叫声,我还可以辨得出,这是文依来发出来的,他一定是看到我的情形不对。才发出惊呼声来的,因为这时,我已经眼前发黑,身子好像也在向旁倒了。
而就在完全丧失知觉之前,我又听到了一下充满了惊恐的呼叫声,那是“瘦子”的声音,他在叫着:“放开我,你在干什么?”
在面临丧失知觉之前的一刹那,我认为那是我自己的幻觉,因为“瘦子”完全可以控制文依来,文依来绝不是他的对手,他何必发出这样的呼叫声来?
接下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人的生或死,真正只是一线之隔。如果“瘦子”不是有所忌惮,怕致我于死地之后,他只好到火星去躲起来,而向我下毒手的话,我自然就这样结束了生命,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而他向我射出来的,既然是麻醉针,那么,在药性过去之后,我自然会醒来,不过,我恢复知觉,却出乎意料的快——当然,那是我在完全恢复了知觉之后才知道的,我失去知觉的时间,还不到十分钟。
我恢复知觉的过程,也十分奇特,首先,我感到了极度的震汤,那种震汤的感觉,即使是在知觉还未曾全部恢复之际。也极是强烈。也正由于知觉还未全部恢复,所以事后回想起来,也无法加以确切的形容,只好说像是有巨型的打舂机,在震撼我的胸口一样。
那种震汤接连好几下,接着,又是一阵十分异样的灼热,流通我的全身。这种感觉更怪,令我全然无法想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说有一股火忽然进了我的身体?自然十分荒谬,但又的确有这样的感觉,而且,不是一次,也有好几次。接着,我感到自己像是浸进了一个冰凉的泉水之中,十分清澈舒服,接着,便是极度的口渴,自然而然张开了口,也有清凉的水,注进我的口中,我就大口大口地吞着,再接着,自然睁开了眼来,我看到的是文依来充满了焦急惶惑的脸,离我很近,他正提着一箱水,向我头上淋着,水是我车中准备在长途驾驶时应用的。
同时,我也发现我还在车厢之中,歪倒在座椅上,我忙一挺身坐了起来。文依来也停止了淋水,这时,我才感到肩头上有点疼痛,低头一看,一枚相当粗大的钢针,针尾约有一公分左右,露在外面,我拈住了针尾,正待将之拔出来之际。却陡然看到了“瘦子”,一看到了他,我竟连针也顾不得拔出来,就僵住了。
这时,我才从完全丧失了知觉的状态之中苏醒过来,自然还不是十分清醒,所以才一睁开眼时,看到了文依来,并没有想到“瘦子”怎么样了,直到这时才看到了他。
“瘦子”本来就在车中,看到了他也是十分平常的事,可是我看到的,却是“瘦子”歪倒在座位与座位之间的空间中,显非已失去了知觉,脸向下,身子蜷曲着,一动也不动,他的那只“酒瓶”,也落在他的身边,瓶中剩余的酒,流了出来。看这情形,像是在我丧失了知觉之后,文依来反倒将他制伏了。
这怎么可能呢?实在太不可想像了。
我僵了极短的时间,用力一拔,把针拔了出来。同时,我地想起了在我丧失知觉之前,所听到的“瘦子”发出的那一下惊呼声。从现在的情形看来,那自然不是昏迷前的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事了。
自然,我也陡地想起白老大说过,他曾催动内劲,去试文依来,几乎被文依来运力反震回来的经过。
难道,金发碧眼的文依来,竟然是中国武术的绝顶高手?
我把视线自“瘦子”的身上,收了回来,望向他,却又看到了他仍然十分惶急,不断喘着气,连声音也发了哑:“你醒过来了,真好,真好。”
看他的这种神情,他又实在不像是什么“武学高手”,我迫不及待问:“发生了什么事?”
文依来几乎语带哭音:“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他,他……”文依来说的时候,指了指仍伏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瘦子”。
我抹去了脸上的水。先一脚把那只“酒瓶”踢开了一些,然后,抓住了“瘦子”的手臂,想把他翻过来。在那么窄小的空间中,要把个子十分高大的一个胖子翻过来。不是容易的事,我只把他的身子翻到了一半。就已经大吃一惊,因为“瘦子”看来,不像是一个失去了知觉的活人。我连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果然,他早已停止了呼吸,他竟然死了。
刹那之间,我心中的疑惑,真是到了极点。
我向文依来望去,文依来吞了一口口水:“他突然昏了过去……我把他也淋醒。”
我又望回“瘦子”,文依来竟然不知道“瘦子”已经死了。他是假装的?“瘦子”的脸上,为什么又现出了那样惊骇莫名的神情?
我再望向文依来,缓缓地道:“不必了,他已经死了,我想。大约是十分钟前死的。”
直到这时,我才向车上的钟望了一眼,发现我自己,失去知觉,也不过十分钟左右。
文依来一听得我说“瘦子”死了,神情之惊愕,绝对不是任何演技再佳的人所能装出来的,他张大了口,好一会,才道:“怎么会?他怎么……忽然会死了?”
我先不回答他——事实上,我完全无从回答,我先打开了车门,停止了引擎的运转,示意文依来和我一起,把“瘦子”的尸体拖出车去。
这时,正是下午时分,是沙漠中最热的时刻,才一出车子,我和文依来都在热浪之下,汗流浃背。“瘦子”被平放在沙漠上,他的双眼,仍然张得极大,文依来更是惶惑,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和:“依来,我相信,不论你向他做过什么,你一定是出于自卫;他是一个着名的职业杀手,你不必感到内疚,在法律上,你也不会有任何责任。“
我讲这番话,自然是安慰他的,可是他却陡然叫了起来:“我对他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他……一定是有心脏病。或者是脑部有隐藏的血瘤,突然破裂了,所以才……死的。”我皱了皱眉,对他的这种态度,有点不满:“好,那你就说说经过。”
文依来向“瘦子”的尸体看了一眼,神情十分惊恐:“我看到他要赶你下车,想阻止他,可是忽然之间,你倒了下去,我以为你被他杀死了,又吃惊,又害怕,那时我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知该如何才好,我……真是怕极了,又感到极度愤怒……”
他说到这里,连声音都发起抖来,停了一停:“我正想责问他为什么要随便杀人,他却陡然叫了起来。”
我的声音也有点发哑:“他叫什么?要你放开他?”
文依来连连点头:“是,他不住叫着,要我放开他,我那时根本吓呆了,也不记得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叫了几下,突然垂下了头,昏……昏了过去,我这才来看你,发现你没有死,我推了你几下,你没有醒来,我……找到了这桶水,一面淋你,一面推你,你醒了过来。我根本不知道他已死了。”
我听着文依来的叙述,不禁发愣,难道“瘦子”真是有心脏病。还是脑中有着随时会裂开来的血瘤?不然,照文依来的说法,看来健壮如牛的“瘦子”,是绝不会就此死去的。
可是这样的假设,未免太巧合了,那么,他致死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我吸了一口气,又极迅速地作了一些设想,甚至向文依来的手,注视了半晌,我的设想包括了文依来身怀绝顶武功,而他自己并不知道,却在无意中使得被他抓住的人死亡——这种情节,武侠小说之中倒是常有的,但有这个可能吗?
一时之间,我茫无头绪,文依来哭丧着脸:“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吸了一口气:“先把尸体掩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