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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闹剧

一边顽劣,一边成长。另类儿童逐渐长成了一个少年,我的青春期也徐徐拉开了序幕。现在回想起来,都是草根少年的故事渐次生发。小学毕业后,我考入了一所即使在今天看来也十分牛的学校——郑州八中。

郑州八中在黄河路以南的经五路上,一眼望去,校门简陋粗鄙,但门口的两排硕大的法国梧桐格外惹眼。梧桐枝繁叶茂,树干粗壮,挺拔沧桑的枝干一直延伸到天空之中。高大的法国梧桐给简单的街道提供了遮阳的地方,也给小区的市井生活增添了一些“洋范儿”。

我的身影当年就是这样穿梭在这校门和青灰色的树影之间。那个身影还很瘦弱,刚进少年时代,我依然是一副营养不良、发育迟缓的样子,头小、个儿矮、肩膀窄,无论是在人群密集的经五路上,还是在黑压压的操场里,都是一个容易被忽略的目标。但是,我内心小宇宙的燃烧似乎一刻都不会停止,过剩的能量又转化成一出出让人哭笑不得的闹剧。

我和正统教育体制的关系还是那样,时好时坏。要求的成绩我可以全盘奉献,要求的纪律我却完全无法接受。课堂表现我保持了“学渣”风采,更有甚者,课堂之外,满街群架少年的江湖里,我也不甘落后,免不了插一脚凑个非主流的热闹。

我初中的第一个班主任身材瘦弱,我还清楚地记着他的名字——李梅生,是一位教英语的老师。当时的英语课我觉得太无聊了,上着课就哈欠连天。为了缓解无聊的情绪,我小学时代用画画打发时间的习惯还保留着,于是我又开始重操旧业。不过,我已经不画马了,而是给插画“加点料”。我的圆珠笔不自觉地瞄上了英语课本里的那些作为配图的大卫和玛丽,我开始尝试着为一个人画上了眼镜,又给一个人画了条裙子,画完了我一下子感觉精神抖擞了。于是我再接再厉,又给老大爷画上了胡子,给女孩加上了尾巴。如此一来,我越战越勇,为英语教科书上所有的人物画上了配饰,并且在所有人物伸出的手上都加了把手枪。一本书被蓝色圆珠笔涂得密密麻麻。事实证明,这种创作颇具传染力,我画完了自己的书,还无偿地给其他同学的书配图,最后周边同学就开始自己画了,一时间班上兴起了配图热。

我在班上这样兴风作浪,终于激怒了英语老师。他站在我的座位前面头发直立,大发雷霆,暴怒地想要撕书示众。他站在我的面前,口沫横飞,我听着他的教诲一言不发。但是等到老师一转身,我立即假装在空中给他打针。抽针管,挤针管,短短几秒就表演了一个哑剧。全班同学当然是哄堂大笑。

身材瘦弱的我,经常在八中上演着这种闹剧,仿佛要用这种方式刷出存在感。我不仅仅挑战老师,有时候也挑战同学,尤其是女同学。女生的文具盒里有我放进去的小水蛇,女孩的辫子有时候被我悄悄地系在椅子上,借了女生的橡皮切碎了再还给她们。现在回想,不知道是不是给女孩子使坏就可以显示男生的优越感,反正当时的男生和女生之间,永远保持着一种对抗的、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连女同桌的三八线也不能越过。

我当时的同桌是个女孩,叫张冬清。脸圆,扎着两根很小很圆的辫子,也是一个小矮个儿。我们按照当时的传统在桌子上画了一条三八线,男女生各自守护着自己的地盘儿。只要谁的胳膊肘越过了线,一场用胳膊肘推来推去的斗争是一定要打的。我已经不记得我们多少次因为跨越三八线的事情争吵了,或许可以用不计其数来形容。后来,当我们再猛烈地斗争时,坐在我们后面的人总会帮助我们计数,悠悠地说“第四十二次世界大战又开始了”。

由于经常引发战事,班主任终于有一次把我轰出了教室。我没学可上,但又不敢惊动我的父亲母亲。结果,我最后的解决方案就是上学时间背上书包,假装去学校。但是我去的地方其实是学校附近的菜市场,我在那里混日子,穷极无聊地度过了一个星期。我混迹于大妈云集的菜市场,一会儿蹲下来研究研究乌龟,一会儿数一数蔬菜水果的品种,想方设法混到天黑,等着放学时间到了,再晃晃悠悠地回家去。我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过了几天,直到有一天,我被工会老师发现了,我爸爸风尘仆仆地赶来和老师交涉,我才回到教室上课。但是,我又遭到了不同凡响的待遇,被老师勒令搬到了最后一排,因此,我是唯一有幸和前排女生做同桌,又和后排女生做同桌的人。

尽管表面上和女生说一句话都要被男生群体嘲笑,但是青春期的懵懂其实已经暗潮汹涌。对女生有好感这事儿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发生了,只不过那个年代没有今天“90后”面对的环境开放。男生要说出喜欢谁,基本属于很丢人现眼、很流氓的事情。在当时的环境下,所有的心事只能闷在心里。

初二的时候有了录音机,同时也涌现出邓丽君、刘文正这样的歌手,还有一个喜欢模仿邓丽君的歌手张蔷。灰蓝色制服流行的年代,那所谓的靡靡之音,还有《甜蜜蜜》歌词的温情格调,像一阵暖风,吹遍了大江南北。人们被封锁多时的心解冻了,多少人沉浸在这歌词中完成了爱情的启蒙。我们那一代是在流行歌曲里建立的爱情观。而我和很多当时的男青年一样,哪里敢于追求什么爱情,我唯一的、最大胆的举动,是在暗恋对象的书桌里放了一个橘子。结果她大喊大叫,让全班受到了惊吓。

对于十几岁的我来说,课堂、生活都有点乏善可陈,唯一的安慰就是阅读。随着阅读量每时每刻增长,我读到了郑渊洁的童话——《皮皮鲁和鲁西西》,这两个不受老师喜欢的坏孩子简直是我的知音。他们充满理想,但是和正统世界格格不入。他们身上从来没有什么条条框框的捆绑,完全是一种自由的状态。我的内心深受感动。后来,我最喜欢的作家就是郑渊洁。

后来我又爱上了《舒克和贝塔》,开飞机的舒克和开坦克的贝塔,乘风而来,又呼啸而过。读着两只小鼠无拘无束地和这个世界相处,我惊讶于世界上还有这种读物,这么贴近一个不乖儿童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