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于三天后结婚,仪式是简单和秘密的。唯一在场的只有戴维·布莱克韦尔。
在结婚仪式上,杰米·麦格雷戈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感情。他历来是一个惯于控制和摆布他人的人,而这次他却被别人摆布着。他瞥了玛格丽特一眼,她站在他的身旁,显得很动人。他曾记起她那火一般的热情。不过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留下的只有回忆,既无激情,也无感情。他曾利用玛格丽特作为报复的工具,可是她却为他生了一个继承人。
牧师说道:“我宣布你们结为夫妇。你可以吻你的新娘。”
杰米朝前,很快地吻了一下玛格丽特的脸颊。
“回家吧。”杰米说,他的儿子在等着他呢。
当他们回到住宅时,杰米带着玛格丽特看了一下侧屋的一间卧室。
“这是你的卧室。”杰米告诉她。
“我明白了。”
“我要再雇一个女管家,让塔利太太照管杰米。如果你要办什么事,告诉戴维·布莱克韦尔好了。”
玛格丽特觉得好像他打了她一巴掌。他对待她简直像个佣人。但是这并小重要。我的儿子有了一个名字,这对我已经足够了。
杰米不回家吃晚饭,玛格丽特一直在等着他,最后才独自进餐。那个晚上,她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房间里的每个响动都听得一清二楚。凌晨4点钟时,她才昏昏睡去。她最后在想,他究竟选中了艾格尼丝夫人的女孩中的哪一个。
自从结婚以来,如果说玛格丽特和杰米的关系没有改变的话,她和当地城镇居民的关系却经历了一个奇迹般的变化过程。一夜之间,玛格丽特从一个无人理睬的下贱女人,变成了克里普德里夫特社交界的座上客。因为城里绝大部分人都是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依靠杰米·麦格雷戈和克鲁格-布伦特有限公司生活的。他们认为,如果玛格丽特·范德默韦对杰米·麦格雷戈来说够好的话,那么她对他们也会同样好。现在,当玛格丽特带着小杰米外出时,迎来的是无数的微笑和亲切的问候。请柬蜂拥而至。她应邀去参加茶会、慈善机构举办的午宴和晚宴,而且被强烈要求担任公民委员会的负责人。她梳了个不同的发式,城里马上有几十个妇女仿效起来。她买了一件新的黄裙子,随之黄裙子又风靡一时。玛格丽特用过去她在众人的敌意面前的态度来对待今天向她谄媚奉承的人,显得不亢不卑。
杰米回到家里只是和他儿子消磨时间。他对玛格丽特仍保持着疏远而礼貌的态度。每天进早餐时,玛格丽特为了免得使仆人为难,总是扮演一个幸福家庭主妇的角色,尽管坐在她桌子对面的男人态度冷淡,默不作声。但是当杰米外出,她能逃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满身大汗了。她痛恨自己。她的自尊到哪里去了呢?因为玛格丽特知道她仍爱杰米。“我将永远爱他,”她想,“上帝,请你帮助我吧。”
杰米在开普敦出了三天差,主要是谈生意。当他从皇家旅馆出来时,一个穿制服的黑人车夫跑上来说:“先生,要马车吗?”
“不,”杰米说,“我步行。”
“班达以为你也许喜欢乘马车。”
杰米站在那里,盯着那个男人。“班达?”
“是啊,麦格雷戈先生。”
杰米爬进马车,车夫扬鞭,车向前奔跑了起来。杰米坐在后座,思念着班达,想起了他的勇气和友谊。在最近两年里,杰米曾经多次想找他,但都毫无音讯。现在他就要见到老朋友了。
马夫驾着马车朝着河岸行驶,杰米马上明白了他们的去向。十五分钟以后,马车在一家废弃的仓库前停了下来,这是杰米和班达曾一度商量如何冒险潜入纳米比的地方。“当时我们真是不要命的小傻瓜啊。”杰米想着。他跳下马车,走进仓库。班达正在那儿等他。班达除了穿着干净西服和衬衣、佩戴领带以外,模样一点儿都没变。
他们站在那里,微笑地打量着对方,然后拥抱了起来。
“看来你干得还不错。”杰米微笑着说。
班达点了点头。“我干得总算还不错。我买了我们说过的那个农场。现在我娶了老婆,有两个儿子。我在农场种小麦和养鸵鸟。”
“鸵鸟?”
“它们的毛很赚钱。”
“啊。我要和你的家人见见面,班达。”
杰米想起了自己在苏格兰的亲属,自己是多么地想念他们。他离家已经四年了。
“我一直在设法找你。”
“我一直很忙,杰米。”班达靠近了一些。“我一定要见见你,以便向你提出警告。你可能会遇到麻烦。”
杰米打量着他。“什么麻烦?”
“负责纳米比矿的那个人,汉斯·齐默尔曼,他坏透了。工人们恨透了他。他们正在议论罢工。如果他们真的罢工,你的卫队就会制止他们,这样就会引起暴乱。”
杰米的视线一直没有从班达的脸上移开。
“你还记得有一次我向你提起的那个人——约翰·坦戈·杰巴武吗?”
“是的,他是一个政治领袖。我读过关于他的文章。他正在煽动发起一场雷暴。”
“我是他的追随者之一。”
杰米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做应该做的事情。”杰米答应说。
“好。你现在是一个有权势的人了,杰米。我很高兴。”
“谢谢你,班达。”
“你还有一个生得很俊的儿子。”
杰米感到惊奇。“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喜欢追踪我的朋友,了解他们的情况。”班达站起身子。“我要去参加一次集会。我要告诉他们,纳米比那儿的事情会了结的。”
“是的,我会解决的。”他跟着这位身体魁伟的黑人走到门旁,“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班达微笑着。“我就在附近。你要摆脱我还不容易呢!”
接着,班达走了。
杰米回到克里普德里夫特,找来了年轻的戴维·布莱克韦尔:“纳米比矿有什么麻烦吗?戴维。”
“没有,麦格雷戈先生。”他迟疑地说,“但是我听到一些谣传,那儿可能会有麻烦。”
“那儿的监工是汉斯·齐默尔曼。你去了解一下,他是否虐待工人。如果他虐待工人,就叫他停止这样做。我要你亲自到那里走一趟。”
“我一早就动身。”
戴维到达纳米比的钻石矿后,找卫队和工人私访了两个钟头。他听到的事情使他义愤填膺。当他了解完情况后,就去找汉斯·齐默尔曼了。
汉斯·齐默尔曼是一个巨人式的彪形大汉。他体重三百磅,六英尺六英寸高,一张汗津津像猪一样的脸,眼睛充满血丝,是戴维·布莱克韦尔所见过的最讨厌的人之一。他也是克鲁格-布伦特有限公司工作效率最高的监工之一。他坐在小办公室里一张办公桌边,使这间办公室显得矮小不堪。这时,戴维走了进来。
齐默尔曼起身和戴维握手。“很高兴见到你,布莱克韦尔先生。你应该事先告诉我,你要到这儿来。”
戴维相信,他到达这里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齐默尔曼的耳中。
“威士忌?”
“不,谢谢你。”
齐默尔曼靠在椅背上,露出牙齿笑着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难道我们没有挖出足够的钻石满足老板?”
两人都明白纳米比的钻石生产情况极好。“公司里没有谁像我这样让卡菲尔人出活多。”齐默尔曼吹嘘着。
“我们听说对这儿的工作条件有些怨言。”戴维说。
齐默尔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什么怨言?”
“听说这儿的工人受到虐待,而且——”
齐默尔曼跳了起来,动作出奇地麻利。他怒容满脸。“他们不是人。他们是卡菲尔人。你们这些人屁股坐在总部——”
“听我说,”戴维说,“没有……”
“你听我说!我比公司任何人生产的钻石都多得多,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把害怕上帝的想法灌进了这些杂种的脑子里。”
“在其他矿里,”戴维说,“我们每月付给五十九个先令,而且还不断提高。而你一个月只付给他们五十个先令。”
“我为你们做了便宜买卖,你们还抱怨?唯一重要的事情是利润。”
“杰米·麦格雷戈先生不同意,”戴维回答说,“要提高他们的工资。”
齐默尔曼愠怒地说:“好吧,反正是老板的钱。”
“我还听说经常鞭打他们。”
齐默尔曼哼了一声,“喔,上帝!你打不伤那帮土人,先生。他们的皮那么厚,根本不会感到那该死的鞭子。鞭打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
“你已经吓死三个工人了。齐默尔曼先生。”
齐默尔曼耸耸肩。“还会有更多的人要求来这儿工作呢!”
他真是一个冷血动物,戴维想。也是一个危险的野兽。他朝这个铁塔似的监工看了一眼。“如果这里有更多麻烦的话,你的工作将由别人来代替。”他站了起来。“你得把你的工人当人对待。惩罚必须立即停止。我已检查过他们的住宅。简直像猪圈。要清扫一下。”
汉斯·齐默尔曼瞪着他,极力控制他的怒火。“还有什么?”他最后挤出了这么一句。
“就这些,我在三个月之内还要来。如果我再看到我不喜欢的情况,你可以去其他公司找工作。回头见。”戴维转身走了。
汉斯·齐默尔曼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一肚子怒气随时都会爆发出来。一群笨蛋,他想。这些外国佬。齐默尔曼是一个布尔人,他父亲也是。这块土地属于他们,上帝把黑人放在这里是为他们服务的。如果上帝的旨意是要把他们当人那样对待,那么就不会赐予他们一身黑皮肤了。杰米·麦格雷戈不懂这一点。但是你能从一个外国佬,一个喜欢土著的人那里得到些什么呢?汉斯·齐默尔曼明白,今后他要更加小心。但是他要让他们明白是谁在主宰纳米比。
克鲁格-布伦特有限公司在不断扩大,杰米·麦格雷戈大部分时间不在家。他在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分别买了一家造纸厂和一家造船厂。在家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和儿子在一起,儿子长得越来越像他了。杰米对儿子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骄傲。他要带孩子和他一起作长途旅行,但是玛格丽特拒绝他这样做。
“他太小,不能旅行。长大了再跟你一起去。如果要和他待在一起,你到家里来。”
杰米还没怎么体味到,他的儿子已经过了一周岁的生日,接着是两周岁,杰米对时间过得这般飞快感到惊奇。那是1887年。
对玛格丽特来讲,最后这两年简直是熬过去的。每个星期,杰米总要邀请客人们来吃顿晚饭,这时玛格丽特就成为好客的女主人。其他男人发现她既诙谐又聪明,都愿意和她聊天,并引为乐趣。她明白一些男人觉得她很有魅力,当然他们从未有过任何越轨的行为,因为她是杰米·麦格雷戈的妻子。
当最后一个客人告别后,玛格丽特就会问:“今晚一切还称心吧?”
杰米一律回答说:“很好,晚安。”随后就去看小杰米。几分钟以后,玛格丽特就会听到杰米离开住宅时关前门的声音。
玛格丽特·麦格雷戈常常整夜整夜地躺在床上,考虑着她的生活。她明白城里女人都十分嫉妒她,这使她感到痛苦,因为她知道可妒忌的实在太少。她过着有名无实的生活,丈夫对待她比陌生人还不如。哪怕他看她一眼也好!如果某天早晨吃早饭时,她端起一碗盛有他那专门从苏格兰进口的燕麦粥,扣在这个傻瓜的脑袋上,不知道他会有些什么反应。她能够想象出他脸上会出现的表情。这些奇怪想法使她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接着这种笑声又变成了深沉的抽泣。我不要再爱他了。我不想爱他了。我必须停止爱他,不然就要被拖垮……
到了1890年,克里普德里夫特超过了杰米的想象。他在那儿生活的七年时间里,它已变成了一个繁荣的城镇。挖矿工人从世界各地蜂拥而至。同过去一样,有的乘船,有的搭马车,有的徒步;他们来的时候除了一身破衣服外,一无所有。他们需要食品、工具、栖身之地和贷款,杰米·麦格雷戈为他们提供了一切。他已拥有几十个钻石矿和金矿的股份,声名大振。一天早晨,杰米接待了德比尔斯公司的一位律师。德比尔斯公司是一家控制金伯利大型钻石矿的联合大企业。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杰米问。
“我来向你提供一个机会,麦格雷戈先生。德比尔斯公司愿意买断你的股份。请报价吧。”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时刻。杰米微笑着说:“你们报价吧。”
戴维·布莱克韦尔对杰米越来越重要了。杰米在这个美国青年身上看到了昔日的自己。这个小伙子诚恳、聪明、忠实。杰米先让他当自己的秘书,以后当私人助手,最后在他二十一岁时,让他当了总经理。
对戴维·布莱克韦尔来说,杰米·麦格雷戈简直是父亲的替身。当戴维的生父心脏病发作时,是杰米安排他进了医院,而且支付了医疗费用;当戴维生父去世时,杰米·麦格雷戈又安排了丧葬事宜。在戴维为克鲁格-布伦特有限公司工作的五年里,慢慢地,他尊崇杰米超过了尊崇他认识的其他人。他很清楚杰米和玛格丽特之间的问题,并对此深感惋惜,因为他对两个人都很喜欢。“但是这不是我的事情,”戴维告诉自己,“我的工作是尽我所能帮助杰米。”
杰米在儿子身上花费的时间越来越多。孩子已经五周岁了,杰米第一次把他带到矿井去。小杰米一个星期之内就没说过别的。他们还去野营,一起睡在帐篷里,天空群星闪烁。杰米熟悉苏格兰的天空,知道那里的星星的正确方位。但是在南非这里,群星却是使人迷惑不解的。1月,老人星在空中明亮地闪烁,而在5月却是南十字星座处在最显要的位置。7月,是南非的冬天,天蝎座则是天际最明亮的星星。确实使人感到困惑。但当杰米躺在温暖的土地上,和身旁的儿子一起仰望无垠的苍穹时,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感觉,体验到他们都是永恒世界的一部分。
破晓时,他们就起床打野味,斑鸠、珍珠鸡、小苇羚和侏羚。小杰米也有他自己的小马。父子俩骑马在草原上游荡,小心地避开食蚁兽挖的六英尺深的洞穴,它们足能没过马匹和骑手。一些小洞则是猫鼬掘成的。
草原上还有危险。在一次旅行中,杰米和儿子在河床边扎下营帐,结果差一点葬身在一群迁徒的跳羚蹄下。危险的第一个征兆是从地平线上刮起一片迷漫的尘土,野兔、豺、野猫狂奔过去,大蛇刷刷地游动,寻找可以藏身的岩石。杰米又看了一下地平线。尘土像乌云似的越聚越近。
“快离开这里。”杰米说。
“我们的帐篷——”
“别管它!”
两人赶紧向一座山顶爬去。他们听到了击鼓般的蹄声,随后看到排成一字线、长达三英里的跳羚群。至少有五十万头。它们所到之处,像是一场浩劫。树被踏倒,灌木丛被碾成一片粉末,在尘土所经之处还留下了几百头小动物的尸体。兔子,蛇,豺和珍珠鸟都死在跳羚蹄下。空气中尘土弥漫,雷鸣般的声音还在回响。当这幕可怕的情景结束时,杰米估计,它持续了足有三个多钟头。
在杰米六周岁生日时,他父亲说:“下星期我准备带你到开普敦去,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城市是什么样子。”
“母亲能和我们一起去吗?”杰米问,“她不喜欢打猎,但是她喜欢城市。”
他的父亲抚弄着他的头发,说:“她在这儿很忙,儿子。就咱们两个男人去,啊?”
母亲和父亲看来很疏远,孩子有些小安,但他还不懂。
他们是乘杰米的一节私人火车作这次旅行的,到1891年,火车已经成为南非的主要交通工具,因为火车价格便宜,乘坐方便,速度也快。杰米定制的私人车厢长七十一英尺,有四间可容纳十二个人的豪华房间、壁上有镶板,一间可作办公室的沙龙、餐厅、酒吧间,还有设备齐全的厨房。车厢里有黄铜床、煤气灯和大观景窗。
“旅客们都在哪儿呀?”小男孩问。
杰米大笑。“我们就是全部旅客。这是你的火车,儿子。”
小杰米大部分时间都在向窗外张望,对飞速闪过的田野感到好奇。
“这是上帝的土地,”他的父亲告诉他,“主在这块土地里埋藏了许多宝贵的原料。它们都在地底下,等人去发现。我们现在发现的还仅仅是开始,杰米。”
到了开普敦,年幼的杰米被拥挤的人群和巨大的建筑物惊呆了。杰米带着儿子来到了麦格雷戈船运公司,指着港口正在装卸货物的六七艘轮船说:“看见那些轮船吗?它们是属于我们的。”
回到克里普德里夫特,年幼的杰米喋喋不休地讲着他所看到的全部新闻。“爸爸拥有整个城市!”男孩嚷着,“你会喜欢它的,妈妈。下次你会看到的。”
玛格丽特紧紧抱住儿子。“是的,宝贝。”
杰米许多晚上都是在外面过的,玛格丽特知道他是在艾格尼丝夫人那里。她听说他已为其中的一个女人买了一所房子,这样他能和她经常幽会。她无法知道这一消息确实与否。玛格丽特只知道不管那女人是谁,她都想把她杀掉。
玛格丽特为了保持精神正常,强迫自己对城镇发生兴趣。她筹资建立了一座新教堂,而且发起了一个募捐运动,帮助那些窘困的挖矿工人家庭。她要求杰米用一节车厢免费送那些金钱告罄、处于绝望的挖矿工人返回开普敦。
“你在要我把有用的钱随便扔掉,女人,”杰米咆哮着说,“他们怎么来就怎么走好了。”
“他们根本没法走回去,”玛格丽特争辩说,“而且他们待下去的话,城镇就得负担他们的衣食。”
“好吧,”杰米最后嘟嚷着,“但这是一个该死的主意。”
“谢谢你,杰米。”
他注视着玛格丽特大步走出办公室。尽管如此,杰米不禁对她有某种自豪感。她可以成为什么人的好妻子,杰米思量着。
杰米包养的女人名字叫玛吉,就是那次送礼会上坐在玛格丽特旁边的漂亮妓女。杰米想,她与他妻子同名,这倒是件富有讽刺意味的事。她们两人毫无共同之处。这个玛吉是一个二十一岁的金发女郎,长着一张精明的脸,全身散步着肉感的气息——在房事方面简直像头母老虎。杰米付了艾格尼丝夫人好多钱,她才答应他把这个女孩带出来,而且他付给玛吉的津贴也十分慷慨。杰米来到这所小房子和她幽会时总是很谨慎。几乎总是在晚上,而且他确信别人没有看到。事实上,许多人都注意到了,只是没有人去论长道短。因为这是杰米·麦格雷戈的城镇,他有权做他喜欢做的任何事情。
这个夜晚,杰米没有找到任何乐趣。他本来到达间房子里是寻找快乐的,可是玛吉的情绪却很坏。她叉开两腿躺在大床上。玫瑰红的睡袍半遮半掩,高耸的Rx房半露在外面,柔滑的金色三角部位也隐约可见。“在这所该死的房子里,我已经待腻了。”她说,“好像我是个奴隶!在艾格尼丝夫人那里,至少一天到晚还有些消遣。你为什么不带我出去旅行?”
“我已经解释过了,玛吉。我不——”
她从床上跳了起来,挑战地站在他的面前,她那件睡袍完全敞开了。“胡说!你带着你的儿子到处跑。难道我还比不上你的儿子?”
“不,”杰米说。他的声调平静,但充满着激怒。“你比不上。”他走到酒柜那儿,自己斟了一杯白兰地。这是第四杯了——比平时喝得要多得多。
“我在你那儿什么也不是,”玛吉尖叫着,“我只不过是个下贱的婊子而已。”她扬了扬脑袋,嘲讽地大笑起来。“高傲自大、摆臭架子的苏格兰乡巴佬!”
“苏格兰人——不是苏格兰乡巴佬。”
“看在上帝的分上,你不要再这样教训我好不好?我做的什么都不称你的心。你认为你是谁?我讨厌的老爹?”
杰米受够了,说:“明天你就回艾格尼丝夫人那里去。我会告诉她的。”他拿起帽子走向门口。
“你不能这样把我甩了,你这个杂种!”她跟着他,像发了疯似的。
杰米在门口停住。“我就这样做。”他消失在夜幕中。
使他感到惊奇的是,他走路步子不稳,神思恍惚。也许白兰地喝了不止四杯,他不能肯定。他想起那天晚上躺在床上裸体的玛吉,她挑逗他,吊他胃口。先跟他调情,抚摸他,用舌头舔他的身体,直到他渴望她。然后她开始挑战,使他欲火中烧而不得满足。
杰米回到家,走进了前厅,然后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经过玛格丽特的卧室时,他从门缝里看到里面还亮着灯光,她还没睡。杰米突然开始想象玛格丽特在床上的情景,穿着一件薄睡袍躺在那里。也许什么也没有穿。他想起在奥兰治河畔树荫下,压在他身子底下的玛格丽特身体是多么的丰满!由于酒精的驱使,他推开玛格丽特的房门,走了进去。
她躺在床上,在灯下看书。她惊奇地抬起了头。“杰米……出了什么事?”
“因为我决定来看望一下我的妻子!”他的话含糊不清。
她穿了一件透明的睡袍,杰米能够看到在袍子里一对丰满的Rx房。上帝!她有一副多么可爱的身材!他开始脱衣服。
玛格丽特从床上跳了起来,眼睛睁得圆圆的。“你要做什么?”
杰米用脚把身后的门碰上,走近了她。一会儿,他就把她扔到床上,全身赤裸地睡在她的身旁。“上帝啊!我需要你,玛吉。”
由于酒喝得糊里糊涂,他不知道他要的是哪个玛吉。反抗得多么厉害!是的,这是他的小野猫。他大笑起来,最后设法按下她挣扎着的手臂和腿。她突然顺从了他,把他抱得紧紧的。“喔,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杰米,我是如此的需要你。”杰米则想着,我不应对你那么坏。到了早晨,我会告诉你,你不必回到艾格尼丝夫人那儿去……
当玛格丽特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发现只有她自己躺在床上。但是玛格丽特仍能感到杰米那强壮的男人身躯在她体内,还听到他说:上帝啊!我需要你,玛吉。她心里充满了极度的快乐。她是完全正确的。他确实爱她。等待是值得的,这些年痛苦、孤独和屈辱中的等待,对她来说也是值得的。
这一天玛格丽特过得很愉快。她洗了澡,理了发,衣服换了十几次,想挑选出一件最讨杰米欢喜的衣服。她打发了厨师,以便她自己能为杰米准备最喜爱的饭莱。她把餐桌摆了又摆,一直到烛台和鲜花摆得使自己满意为止。她要今天晚上过得圆满愉快。
杰米没有回家吃晚饭,而且整夜没有回家。玛格丽特坐在书房里等他,直到清晨3点钟,她才孤身一人上床睡觉。
杰米第二天晚上回家时,只是礼貌地向玛格丽特点点头,然后步入儿子的房间。玛格丽特望着她的背影迷惑不解,随后慢慢转过身子,在镜子里端详自己的面容。镜子告诉她,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漂亮过,但是当她靠近时,她几乎不认识自己的眼睛。这是一双陌生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