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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正门规惨刑戮淫贼

    就在这时庙门外又一阵脚步响,又闯进四名壮汉,进得庙来向胡舵主请示,还有什么差派?胡舵主向四壮汉道:“七星荡插旗时可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么?”内中一个壮汉答道:“舵主放心,这件事办的非常干净。除了小青蛇家中,七星荡里没落一点痕迹。”那胡舵主听了十分得意,脸上一派傲慢的神色,目光一瞬,向四壮汉道:“你们弟兄四人还得效点力。”说到这向随来的两个羽党道:“这里没有你两人的事了,你们速回船上守候。”两人答了声:“是。”转身走去。

    胡舵主复向四壮汉道:“这去卧牛山还有一条明路,两条暗路。那条明道,是从我们停船的南边一点那个山坡,有一条山道直通七星荡镇甸中心。你们分两人在暗处埋桩,倘有绿林道夜行人,要把他诱入七星荡,不准他在这卧牛山山神庙一带流连。那两条小路,一在离山神庙半里之遥的卧牛岗;一在从这里往正北一条小路,也能绕进七星荡。这三处只要有人走过,这里又有灯火之光,极容易被人识破。你四人要好好的把守住了,不得放过一人,倘若疏忽,立按帮规处治。”这四个壮汉齐答了声是,立刻领命而去。

    这里马龙骧一看所派走的全是舵上的水手、头目,暗自庆幸:自己想要看看正门规,诛杀姜匪,是怎样下手?哪知胡灿胡舵主向自己瞥了一眼说道:“马舵主,这里处置叛徒,我们七人是得龙头帮主的口谕,这里没有马舵主的事。

    现在有一处要紧的所在无人把守,就是进山神庙东南一箭地外那道孤岭,在那岭上可以窥视卧牛山全山。那里若有敌人掩至——因那道孤岭阻隔着,敌人非扑到庙前不易觉察。我凤尾帮的立坛正门规,绝不容任何人窥视。这是最要紧的所在,请马舵主帮忙吧!”

    沙河舵主马龙骧,听这胡舵主居然这么拿自己当奸细看待,颇有忿忿之色,那魏振邦师叔却瞪了一眼,马龙骧遂不敢再发话,立刻说了声:“谨遵舵主之命!”当时忍着忿怒退了出来。马龙骧只得按他所说的这个所在走来,果然也就是一箭多地。马龙骧来到这座孤岭上,果如胡舵主之言,这里可以察看这座卧牛全山。虽是沉沉黑夜,细雨——,若是有夜行人经过那所指定奔七星荡的道路,也可以略得踪迹。

    可是再往山神庙这边细加察看,竟出自己意外的是山神庙东南角上坍塌的那段庙墙,透出一片灯光,只为有——细雨,隔远了只有一片昏黄的雾气,里面的情形不易查看。

    马龙骧心里一动,十二连环坞上来的一共七位掌舵的,其余的全是各舵下弟兄,没有什么顾虑;既有破墙这个机会,我何不窥视一番,倒是看看怎样下手。自己打定了主意,遂先把附近察看了一遍,随着悄悄下得岭来,借那乱石丛草障身,向前移动。渐渐离着山神庙东墙只有数丈远,伏身在那足以容身的一座乱石堆后。这里比那坍塌的庙墙略高,正可以偷看庙中的景象。这时里面似又燃起几支巨烛,庙里情形一切显然呈现在眼中。只见那七位舵主各持着兵刃,胡舵主站在正面,岳阳三鸟站在右首,师叔魏振邦和那季舵主及小张良萧俊挨次站在下首。再往地上看时,已如俎上肉的双头鸟姜建侯,赤着脊背,倒剪着一臂跪在地上,面冲着里面。这时寂寂的空山,荒凉的古刹,没有一点声息喧扰,那庙中的说话的声音全听的很远。

    这时只听那胡舵主说道:“你所做的事,自己赶紧的招出来,免得我们再费事。”那跪在胡舵主面前的姜匪朗然说道:“胡灿,你用不着狐假虎威,好汉作事好汉当!没有什么说的,你按着帮规来处置我吧!”那胡舵主厉声说道:“姜建侯,你在凤尾帮中也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到了现在,你就不必再叫我们来费事。你在本帮中不是新入帮的弟兄,十大帮规,五不赦、三不许,你是比别人知道的清楚。你从作恶江湖,违反帮规以来,所作的事,你要赶紧自诉。你别等到我们用惨刑来取供,你在死前多受一番痛苦,你就不是汉子所为了。”岳阳三鸟各擎着一柄利刃,向姜匪面前一晃。

    穿云燕子刘崇道:“姜老师,你看这个,你只要敢稍形狡展,我们先叫你尝尝这涮肉片的滋味。”双头鸟姜建侯嘿嘿冷笑道:“姓刘的,用不着你在姜二太爷面前耀武扬威。

    二太爷入凤尾帮时还没有你这么一号,二太爷所作的事哪一档子全值几刀,现在还活着,我已经很够便宜的了。爷们所作所为不说也活不了,全说出也不过是一条命。刘祟,你跟姜二太爷还卖的哪门子骠!”

    双头鸟姜建侯这几句话骂的十分刻毒,刘崇夹耳根子红起来,立刻就要用刀尖子来扎姜建侯,姜建侯呸的啐了穿云燕子刘崇一口唾沫道:“你敢破坏帮规,私自用刑么?姓刘的你到底是少受前辈老师的教训,你只要不待刑堂胡老师吩咐,妄动姜二太爷一指,我冲着你破出多受些惨刑,一字的口供也别打算招。凡是我经手的事,全有你小子在内。”这一来把穿云燕子刘祟闹了个自取其辱,手中的尖刀就慢吞吞不敢往外递,可是羞刀难入鞘,自己哪有脸往回下撤,自悔孟浪。本来这是正门规的时候,所谓盗亦有道,同为帮匪,你抬出帮规来处置他,他已落在你们手中,只有低头忍受。你一个进门很浅的同帮弟兄,偏要抢到头里露这种字号,这才是自找着往脸上抹狗屎。还是魏振邦见刘崇无法下台,那胡灿是有名的阴损,他早该发话拦阻,他偏是阴沉着面色,两眼皮往下垂着,不发一言。

    魏振邦也测不透他是何居心,自己不忍再看着不管,遂向穿云燕子刘崇道:“刘舵主,你何必忙在一时,难道他还脱的过我掌中的利刃么?现在是胡老师代龙头帮主执行帮规之时,我们不便跟这自知必死,什么事全敢作的死囚一般见识,刘舵主后退吧!”穿云燕子刘崇这才愤愤的退回自己站在的位子那儿。这位胡灿胡舵主这才向下喝叱道:“姜建侯,你身犯帮规,罪大恶极,还敢这么猖狂,你难道藐视我胡灿的刀锋不利么?姜建侯,你身犯七条重罪,你可知道么?”双头鸟姜建侯道:“胡舵主,你还少说了,我自己觉着有十几条违反帮规,你只说出七条来,我不承你情。”

    胡灿冷笑道:“好吧!那么我先问你,你为什么放着连环坞凤尾帮督练不干,自愿离开总舵,到三岔港掌分舵,故与总舵出去的船只为难?”双头鸟姜建侯道:“我就为你们这一班小子,没有真本领反倒把握了大权,从那时我就安心想给你们瞧瞧谁不行!”胡舵主道:“身为舵主,破坏帮规,不遵帮主的号令,这是一。”说到这,扭头向季舵主道:“给他写上。”季德隆早预备着供录,立刻给写上。胡舵主又问道:“那么泄底鹰爪王,使十二只海砂子船及四十余名弟兄遇难,也是你一手所为了?”姜匪道:“不错,这还便宜了你们!那时官兵要来抄山,我还要倒反凤尾帮,把你们这些狐群狗党全杀净了,我还想再重建凤尾帮哩!”胡灿道:“好汉子,在那三岔港境内连做奸杀三案,全污蔑本帮香主所为,这也是你了?”姜匪道:“不错。”胡灿道:“被你卖底丧命的弟兄,稍发怨言,你把他一家老幼全杀死,霸占了人家少女,这也是你吧?”

    姜匪道:“你太以罗嗦了,你就说吧!”胡灿道:“三岔港无法立足,竟逃到苏扬一带,私立主坛,伪造票布,布道骗财,把本帮的秘密任意宣扬……这些事全是你做的了?”姜匪道:“不错,大概还不只于这几桩,你不追问,我也不愿意说了。”胡灿向季舵主道:“你全录下来了,姓姜的倒真够个汉子,拿下去叫按手纹脚纹。”季隆德拿着一块破砚台,凑到姜匪面前,把脚手纹给按了,交与胡舵主。胡灿复向下问道:“姜建侯,你这七条罪状,按帮规该当什么罪?”姜建侯毫不介意的说道:“不过三条剁手足,四个死罪。老胡,二太爷准知道哀求你也是白饶,我这个好汉子有始有终,临到那一步也不能含糊了。不用你们费事,把刀给我,我干脆自裁,这总够朋友吧!”

    胡舵主冷笑一声道:“帮规无戏言,若任你自裁,我们全有蒙蔽帮主,刑罚不明之罪。你要知道姓胡的最公道不过,你犯了七层重罪,一定给你七个刑罚,好叫本帮的弟兄拿你做个榜样。若是按你那么说,我们尽管作恶为非,无论惹多大的祸,也不过是一死,本帮中却不容那随心如意。你多作一份恶事,叫你多受一份报应,这本账是清清楚楚,不存不欠。姜建侯,你就在祖师前领罪吧!”说到这向小张良萧俊道:“把他的上手线给挑了。”萧俊用刀去挑姜匪倒剪二臂的绳子。胡舵主复向姜匪厉声说:“姜建侯,你心里可放明白!你要想扯活,是自找罪受。你看我们哥七个手中拿的,身上带的,往死处招呼你,准成吧!”说着手往大家身上一指,果然除了手中兵刃,全佩着暗器,跟着又说:“你俯首受刑不过七次,你只要想逃,我非叫你受一百刀之苦,要叫你九十九刀咽了气,我胡灿枉在刑堂下掌这一舵了。”

    这时姜建侯已不象先前那么嚣张了,点点头说道:“胡舵主,我姜建侯岂是那种无知之辈!我只承望跟你结了来世缘,不料竟这么刻毒,这才知‘铁心胡灿’,名不虚传。这也是我报应临头,你该怎么办你就办吧!”说到这小张良萧俊已把上手的绑绳打开,姜匪的两只胳膊往下一耷拉,连动也不动,绝不想活活血,稍活动活动。这时除了胡舵主之外,这六家舵主全把眼瞪着他不稍瞬。虽是两腿有老弦捆着,可是双头鸟姜建侯的武功本领,实在这班人之上,要是单打独斗的跟他比划,连胡灿全不是他的敌手。

    这时胡舵主又从神案旁拿起一束高香来,在那蜡烛上燃着了,胡舵主口中听不出是念的什么,忽的把那束带着火苗子的香,向神座上连举了三举。转身来猛然把这束香往地下一掷,唰的火星四溅,烟雾弥漫,厉声喝道:“叛徒姜建侯,听受第五条帮规处置,断去一臂!”

    这句话尾音未落,旁边的岳阳三鸟的穿云燕子刘崇,一抡手中刀,蹦到姜匪的身后,一抬腿,“噗”的把姜匪踹了一个嘴按地。刘崇霍的一俯身,左手把姜匪左手腕子往起一吊,光闪闪的尖刀猛往下一落,喀嚓一声,一条带血的胳膊掷在胡舵主的面前。

    姜匪嗥的一声惨号,声音尖锐,把个外面偷窥的沙河舵主马龙骧看得从脊骨如同浇了一盆凉水。再看时那姜匪往起一耸,两腿虽绑着,这种怒极疼极的力量特别之大,竟站了起来,并着双足一蹿,那刘祟也知道得赶紧闪开,只是没有这拼死的快。被这姜匪的右手,一把抓着颈后脊骨第一节,指爪深透肉里,刘崇想回身,全回不过来。那岳阳三鸟的长兄唐鹤筹,见刘崇这一下要毁在姜匪手里,一纵身到了姜匪的身旁,刀落处喀嚓一声,把姜匪的右臂从中砍断。又是一声惨叫,唐鹤筹趁势一脚,把姜匪踹个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可是最惨厉的莫过刘崇,姜匪这半截胳膊竟牢牢挂在刘崇的脖子后,虽是断了的胳膊,一个劲的颤动。刘崇连吓带疼,一头向地上倒去,被二拜兄陆凤洲给架了-把,算是没把脸摔坏,可是他已经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唐鹤筹见双头鸟这条断臂牢抓在拜弟的颈后,遂乘刘崇尚没醒转,赶过来把这条血淋淋的断臂握住了,用脚往刘崇的脊背上一蹬,用力给扯下来。那刘崇已是晕过去的,这时被那双头鸟五指陷入的连皮带肉,愣给扯下一片肉来,吱的一声怪叫,在地上蹦起来,随着又摔在那里,血立刻涌出来。

    穿云燕子刘崇,这次所受的痛苦,不减于身犯七条帮规、重罪的双头鸟姜建侯。这时那胡舵主对于穿云燕子刘崇施刑受重创,皱了皱眉头。毫没有一点惋惜。唐鹤筹、陆凤洲颇为愤愤,只是不敢说出口来,那胡灿跟着喝令用刑,跟着把双头鸟的双腿剁去。每用一次刑,那双头鸟惨号着叫一声,血污狼藉的残躯,尚在腾跳翻滚,最后才由胡灿一刀扎入双头鸟的心窝,残尸才算不动了。好在这班帮匪,身边全带着极好的金疮药,岳阳三鸟的唐、陆二舵主,忙着把刘祟的伤处扎好了,才回身站好,候胡灿的示下。这双头鸟死的奇惨异常,一个尸身,分成了七段:四肢是四份,人头算一份,身躯给腰斩了两截,满地上血污。那胡舵主令那小张良萧俊把带来的包裹打开。那庙外偷窥的沙河舵主马龙骧在先就注意他们这包裹,这时见他打开,拿出七份布袱子来,每份全是好几块。相隔稍远,虽看不出是什么布,可是猜定是七份油布,包裹姜匪残尸之用。

    果然是各自就地包扎起来,每一人包扎一段肢体,里面还洒上许多药物似的,岳阳三鸟唐鹤筹、陆凤洲两人,替自己受伤的拜弟包扎一份。刹那间全包扎完了,七个包裹全摆在神案上。那胡舵主却又燃起一束高香,插向炉中,向上行了参拜之礼,用放在香炉前一方布袱子净了刀,退到一旁。

    那五家舵主挨次全向神位叩头净刀。

    马龙骧虽则从十九岁流入绿林,五年前又入了凤尾帮,可是自己虽也经过多少风波,象今夜这种惨绝无匹、活戮分尸,尚是头一回开这个眼,不禁对凤尾帮有些厌恶。正在看得目瞪神呆,一阵冷风夹着如丝的细雨吹来,不禁一机灵。

    蓦然想起,山神庙里已经快完事了,还在这里潜伏,倘若被那阴险刻毒的刑堂老胡看见,他岂肯相容?慌不迭的穿着丛草乱石奔到岭上,幸喜那两拨下卡子的全离着很远,不致被他们看见。站在岭上再往山神庙这边看,一来离的过远,二来方向也稍差,跟那堵破墙不对着,庙中什么情形全看不见。只有从庙门射出来的灯光不断的一明一暗,想见里面尚还没完事。

    马龙骧好生纳闷,心想眼见他们已然把残尸打包好应该走了,再说还有乾河甸的事,这么耽搁,岂不误事?马龙骧心里尽管着急,只是这可由不得他,自已是奉派在这里下卡子,反正不见胡舵主的示下,自己绝不敢离开。两眼注视着山神庙的庙门,这半晌见庙门那里灯光暗淡,马龙骧焦急十分。正在怔着,身旁突的招呼了声:“马舵主。”这一声虽是声音不大,自己只为全神贯注在山神庙门,毫未提防再会有人来。把自己吓得一身燥汗,一耸身纵出丈余远去,回身喝道:“什么人?”来人从容答道:“舵下弟兄曹三。”马龙骧这才放了心,遂问道:“你来作甚?”曹三道:“弟子奉胡舵主的命来通知你老,山神庙的众位老师业已先走一步,叫马舵主到庙中收拾带来的五供,赶到乾河甸。”马龙骧一听,气愤填胸的向曹三道:“怎么全走了?连等我一刻也不等,这要是不叫你传话,我还许等一夜了。”那曹三嗫嚅着道:“弟子哪知道是什么意思?马舵主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马龙骧气愤不平的向曹三道:“好,咱们走吧!”曹三道:“你老自己去吧!我奉命到柳树屯河口上去传话,调那里下卡子的回舵。并且胡舵主叫弟兄知会我撤卡子时,还嘱咐了,不准我到山神庙去,我哪敢违胡舵主的命?我走了。”这曹三竟穿着山径而去,马龙骧只得自己走向山神庙。

    来到庙门前,从门首往里一看,只见里面空洞洞的只有蜡台上两支红烛燃着,别的蜡烛已全熄灭了。烛光被风吹着摇摆得欲灭不明,地上东一片,西一片,尽是黑紫的血迹。

    这种阴惨的情形,马龙骧虽说是江湖绿林道中人,不懂得什么叫害怕,可是方才偷窥时,眼见肢解姜匪的情形,这时也不禁毛发悚然,只是不论如何万没有不进去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之理。倘若不进去,故然也犯不了什么大罪,只是被他们讪笑起来,更是难堪。只得咬牙走进庙里,见神案前尚有一堆烧残了的灰烬,正是那纸写的神位,和那块净血刀的布袱子,自己包裹五供的布包袱尚在神案上。这时偏是风一阵阵扑进来,自己本是有些疑心生暗鬼,忽的风过处,竟把左边的那支蜡烛吹灭。

    马龙骧心里一动,心想他们留下这些印象,不应当落在外人眼内,胡舵主莫非叫我掩盖这些痕迹么?心想,对!风来把这仅有的两只烛还给吹灭了一支,我索性叫它大亮一下子吧!抬头看了看,屋顶极矮,神龛朽败,遂把自己要带走的赶紧包扎好了,蹿到神案上,喀嚓喀嚓的把神龛给拆下一半来,堆在破神龛前,把地上的几段残烛全拣起,抓了些缠香的纸,蘸着蜡油点着了,扔在了碎木头上。刹那间把神龛点着,火苗子腾腾的往上烧去,立刻烟火腾腾,庙里面显得光明如昼。马龙骧才背包袱走出山神庙,直到了河边。回头再看那座山神庙,已在燃烧,火焰浓烟从庙门扑出来。自己一看河边上一只小船,挂着本帮的信号灯笼,及至一招呼,竟不是临来的本舵船只,上面有两名水手。问起来时,敢情这是宣河舵下一只小快船,从这经过,被他们给留下。这两名弟兄见报万儿是总舵的老师们,哪敢不听命?他们嘱咐好了,在这接送沙河舵马舵主,不得误事。

    马龙骧越发的知道这几位老师全够狡诈的,处处不留痕迹,可是我师叔怎么也一点不关照我?真是人心难测。遂催令水手赶奔乾河甸,路经过沙河舵时,把带去的祀品放下,换了身衣服,略耽搁了一刻。赶到乾河甸时,马龙骧这时也故意的要察看察看他们,是否还有别的勾当。离着这两只大船有半箭地,就下了小船。好在这只小船是宣河舵的巡船,打发小船归回他们本帮。这马龙骧是先上的后面这只船进舱察看,后面船上没有人,也不见他们带来的肢解姜匪的尸体,由后面船上出来。

    鹰爪王和师弟续命神医万柳堂往船顶上潜伏,已看见了有人走动,只是在昏夜之间,辨不出面貌。那马龙骧又故意的翻下船去,从头条船的船头上来的。到了船头上,心目中只注定船舱内,双侠在船舱旁匿迹,马龙骧毫未察觉,随即在舱门略一停足,走进舱内。双侠这才看出是手下败将,沙河舵主马龙骧,这班帮匪以及马龙骧的来路叙明,话转正题。

    且说马龙骧进门就问:“胡舵主,我一步来迟,侯家店的事想已得手?”马龙骧这个话,正是找补卧牛山七星荡的事。

    意思是你们既然那么悄悄赶回来,一定是要在我这分帮小舵手里露一手,把淮阳派掌门人已捉住了。那胡灿只目注着马尤骧并不答话,魏振邦一看这情形,恐怕胡舵主不快,忙接过这话碴来说道:“没有,我们回来的工夫也不大,中途略有耽搁。胡舵主这不在追问宋二,蒙药是否用上了,还是已然露了马脚被人识破?你来了很好,你已经跟他们照过相,我们这就要一同去哩!”

    魏振邦拿话一遮盖,以为足可以给岔开,哪知胡舵主忽的向马龙骧道:“你是早回来了?”马龙骧蓦的脸一红,以为自己偷上后头的船,被他看出来,可是绝不象,两条船紧挨着,自己并没有耽搁,只往后舱扎了一头,立刻绕了过来。两条船完全没离开眼内,哪会被他察觉,自己赶紧沉住了气答道:“弟子是由七星荡将赶回。”胡灿“哦”了一声,随即扭身低低的向木床上茶桌旁坐的魏振邦说了句什么,跟着把茶桌上一盏茶端起来,呷了一口。胡舵主坐在左边,一斜身,脸正冲右边窗子,外面正潜伏的是续命神医万柳堂,看的真真切切。

    这胡舵主和魏振邦低声说话,本不足奇,可是脸上的神色哪瞒得过万柳堂去。他一扭身,万柳堂已看出他定有诡计,及至这胡灿把茶碗端起时,却冲着魏振邦暗伸食中二指。续命神医万柳堂心中一动,暗道:“要糟!我们行藏,莫非这老儿已窥破了么?”突的又见那胡灿向那魏振邦一施眼色,用左手的茶碗隐着右手,暗暗一指左肋下佩带的鹿皮囊。续命神医万柳堂暗道:“不好!他们这是使用暗青子,师兄那里定未觉察,我快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