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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风军团因为要检修飞行机,所以所有的飞行机都已装配完全,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里面。那人正在用一根细锯锯着一根幅条,突然听得门发出了响动,登时停住了手,紧紧贴在飞行机的一侧。

    今夜风军团本该都在酒楼胡闹,怎么会回来一个人?这人从缝隙里看去,只见有个男子东倒西歪地走进来,一边叫道:“王璇,吴帆,快起来,就等你们两个了!”说着还打了个饱嗝。

    那是来叫那两个留守的士兵吧。这人心中一宽,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早知道也不用理会那两个士兵了,等一会儿再来,那这儿就一个人不剩,更加方便。这人倒有点后悔自己来得太早了点,可是如果来人发现了留守的士兵有异,倒是件不好办的事。

    说不得了,把来人干掉吧。这个人从腰间摸出了两根细刺,一手一根握在掌中。这两根刺只有七寸来长,笔管粗细,磨得极尖,因为在毒药中炼过七次,刺尖变成了蓝汪汪的。那种毒药也极为厉害,见血封喉,如果不是来的人太突然,这人还不想用这两根毒刺。

    这人紧紧贴着飞行机,默数着来人的脚步。来者步履虚浮,走得拖泥带水,看来酒劲也不小了。杀这种醉鬼,实在有些胜之不武,但现在不是比试,而是任务,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来人越来越近了,一边走,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走到了一边,这人突然一跃而起,手中的尖刺猛地刺出。

    可是,和预料的不同,来人方才还醉态可掬,突然间象变了个人似的,双腿一错,猛地退出三步,已闪过这必杀的一击,等双刺用老,本已退后的一步又突然向前,腰刀从下而上划来。

    “流华妖月斩!”

    这人招式已然用老,萧子彦只道这人定闪不过这一刀,哪知此人惊叫一声,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跃而起,身体缩成了一个团,在空中一连翻了三个跟斗,轻轻巧巧地落到了边上一架飞行机上。

    萧子彦一刀落空,本来可以扑上前去补上三个后招,但这人的叫声却让他一下站住了。他抬起头看着这人,道:“你知道流华妖月斩?”

    “这是五羊城俞先生的刀法,你怎么会用?”

    这人站在飞行机上,胸口却在不住起伏,喘息不定。这人没料到萧子彦刀法竟然高到这等地步,方才虽然只过了一招,但这一招可谓死里逃生,这人也几乎用尽了力量。

    萧子彦没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道:“原来叛军已经混到了城里来,真想不到,受死吧!”

    他双足一蹬,也已跃上了飞行机。这人知道单凭手中的两根刺是斗不过萧子彦的流华妖月斩刀法的,双手一合,两刺交叉一分,身体忽地模糊起来。萧子彦喝道:“还想逃!”他手中腰刀一翻,已成反手之势,一刀飞掠,向这人拦腰斩去。

    这一刀使得有如行云流水,这人站在飞行机上,动还没动,萧子彦的腰刀已拦腰截过。但并没有预料的血肉横飞,这人象一团烟雾一样,被萧子彦的刀拍散了。

    “奇门遁甲!”

    萧子彦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如果这人的双刺只让他隐隐约约地有种熟识的感觉,但是看到这路奇门遁甲,他再也不怀疑这人的来历。

    他的师傅在五羊城时有个朋友就是奇门遁甲的传人。虽然师傅那个朋友来得不多,自己也没学过,但也知道一些。怪不得这人知道流华妖月斩,这人一定就是师傅那个老友的传人了。

    奇门遁甲并不是擅长攻击的招术,但是其中的八法遁可以让人隐藏形迹,此道高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个隐身人,因此最适合的就是用于暗杀。这人的奇门遁甲非同一般,功底已相当深厚,到底是什么人?

    他皱着眉头,努力想着当初的情形。只是在他记忆中已记不起什么了,连师傅那朋友有没有弟子都忘了。如果真是的话,萧子彦实在有点想问问这人关于师傅的事。毕竟已经过去了五年,不知道师傅和小静现在怎么样了。

    可现在实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他摇了摇头,睁大了眼,仔细听着周围动静。八法遁使出后,以肉眼是发现不了的,但敌人若要进攻必定会发出声音。他将刀举到前心,慢慢转动身躯。

    留守的两个士兵多半已中暗算,周围死寂一片。但萧子彦已算定了,来人打的是破坏飞行机的主意,那肯定不会走的,一定还躲在某处准备发动攻击。

    这间屋子面积很大,却只有两盏油灯,暗得只能依稀看到一些飞行机的轮廓。萧子彦干脆闭起了眼,静静地站着。在这等情形下,眼睛看不到反而更增惊恐,不如干脆不去看,让自己定下神来。

    他站在当中慢慢转动,一边调匀呼吸,仔细听着。他耳力颇佳,几可以耳代目,此时全神贯注,方圆数丈之内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只要那人动一动,一定能听到的。

    转了两个圈,突然从东北角上发出一声轻响。这声音很轻,但萧子彦全神贯注之下,却不啻如闻惊雷。他身形一闪,身体象被弹出去一般,猛地向东北方冲去。

    他刚一动,西南边的一个角落里,突然闪出了一个人影来。

    那地方本来只是一块影子,毫无异样,萧子彦身体刚一移动,这块影子却象风吹过的水面,起了一丝波动,象是从水中钻出来一般,这人突然从影子里钻了出来,两根尖刺直刺向萧子彦咽喉。

    这是奇门八法遁的影遁,匪夷所思,任谁也想不到。这人蒙着黑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冷笑,心知敌人定躲不过这一招。可是眼看那两根尖刺要刺中萧子彦了,突然间却象是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连动作都一下子变得慢了起来。

    这人大吃一惊,还不曾反应过来,萧子彦猛地转过身,手中刀斜斜掠过。这一刀当真厉害,这人身法不灵,哪里还闪得开,这一刀正削在这人右手腕上,一只手被砍得飞了起来,这人疼得尖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什么奇门八法遁的厉害后招,全都用不出来了。

    此时萧子彦方才转过身,冷笑道:“真是个笨蛋,我一布好陷阱你就迫不及待地往里跳。”

    这人后悔莫及,心知这个看上去象个醉鬼一样的军官实是个了不得的好手,此时一只手已被萧子彦砍断,不住喘着气,只是向阴影里退去。

    萧子彦将刀指着这人,喝道:“快说,是谁带你来的?老实说了,我就给你个痛快。”风军团驻扎的军营并不显眼,这人能到了这儿,定是有内间接应。

    这人哼了一声,道:“不错,你本领比我强,不过你本事再大,休想让我说出一个字。”

    萧子彦皱了皱眉,道:“别以为我不会用刑,你若不说,我就……”

    他正待说出几样厉害的刑法,忽见这人眼睛一翻,心中一震,暗道:“他自尽了?”便抢上前去,伸手试这人鼻息。哪知他刚蹲下身,这人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一只左手猛地向他面门拍来,指缝中夹着那根蓝汪汪的尖刺。

    虽然来得突然,萧子彦却仍不慌乱。他虽不曾想到这人是诈死,但此人神出鬼没,他哪敢小看。这根针还不曾刺中他的面门,萧子彦的一脚在地上一蹬,人借力退出了一尺许,手中腰刀忽地在身前展开,若这人再刺来,那自己的手先要被斩掉了。

    这人见这一招仍然无功,一脚在地上一跺,身体忽地又象溶入水中的一撮细盐一般消失在黑暗中了,萧子彦这一刀虽快,仍是扑了个空。

    这一刀萧子彦本有必中之心,哪知仍被这人躲过。随着这人的身形消失,萧子彦突然觉得眼前一下子变得漆黑一片。这里本来也有几盏小灯,一霎时却什么都看不见。他大吃一惊,只道眼睛瞎了,手中刀在面前舞了个花,护住面门。

    但这人却没有趁势攻上。屋中也只是暗了短短一瞬,马上他又能看清眼前景像了。萧子彦定了定神,知道方才定是这人使出的遁甲术。他侧耳倾听,却再听不到什么。难道这人逃走了?他从怀中摸出火镰点着了柱上的油灯,又看了看四周。被他砍落的那只手还在一边,地上还沾着一些血迹,循着血迹看去,断断续续地消失在一架飞行机后面。他将手中的刀紧了紧,喝道:“出来!”

    仍然没有人。萧子彦循着血迹慢慢向前走着,忽然在角落里见到那两个留守的士兵。这两人横躺在地上,萧子彦只道他们已被杀死,但试了试鼻息方知他们只是被打昏过去。他又看了看四周,已感觉不到那人的形迹,心知这人定已逃走。他蹲下来拍了拍其中一个,道:“醒醒。”那士兵醒过来,一见面前是萧子彦,吓了一大跳,叫道:“是,是,萧队官,我们太困了,才打了个盹。”

    萧子彦暗自叹了口气。这人的奇门遁甲本领非凡,那两个士兵受了暗算居然自己还不知道。他直起身子,道:“快起来,看看飞行机有什么异样。”

    那士兵忙不迭道:“是,是。”他拉起另一个士兵,两人慌忙去检查了。萧子彦又点着了一盏灯,将灯拿在手上看着边上一架飞行机。他知道这人定是在破坏飞行机,一时却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坏了,仔细看了看,方才发现控制飞行机双翼的一根曲轴被锯了一条缝。

    这曲轴是飞行机中极重要的零件,用精钢铸成,一旦曲轴断裂,飞行机也无法控制,马上就会掉下来。由于这曲轴制作困难,手头的备用件只剩下一个了。萧子彦心中一寒,叫道:“你们检查一下曲轴。”

    那两个士兵战战兢兢地过来,道:“有五架飞行机的曲轴被锯过了。”他们留守在这时,却出了这事,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萧子彦会如何处罚他们。可是萧子彦只是呆呆地站着,也不知想些什么。一个士兵又叫了他一声,萧子彦方才“啊”了一声,道:“再仔细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飞行机被破坏了?”

    明天,不,是今天了,风军团很可能就要上阵。现在却几乎损失了一半飞行机,此时萧子彦心中痛悔不已。不该去酒楼喝酒啊,只是他也实在没想到东平城的戒备会如此不严。

    这时一个士兵惊叫道:“萧队官,那儿有只手!”他直到现在才发现地上那只断手。萧子彦道:“收拾一下,不能再出乱子了。”

    他到了内室取出一根备用的曲轴,给一架飞行机换上。虽然这架飞行机还能用,可另外四架却已上不了天了。那两个留守的士兵惶恐之极,也不敢多嘴,将那只断手拿出去埋了,又仔细看着另外几架飞行机的曲轴。

    等萧子彦将这架飞行机修好,天色已然发亮。他直起身子,道:“别的还有破损么?”

    一个士兵战战兢兢地道:“回队官,小人看过,另外都没问题。”

    萧子彦其实自己也看过一遍了,心知另外六架那人还没来得及破坏。这曲轴是精钢所铸,要锯断也不是很容易。他叹了口气,道:“我要去向钟将军禀报,你们在这儿看着,要是再出乱子,你们自己把自己首级送上来吧。”

    那两个士兵齐声道:“是!”只是声音虽响,却没什么底气。

    走出门,天色刚开始发亮。风很大,在这样的大风天气飞行机要升空非常困难,现在这一队风军团中,能在这种天气升空的人并不很多,充其量只有五六个而已,而这一晚的花天酒地,真不知他们还能不能保持旺盛的斗志。

    战争还没开始,萧子彦心中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了。他摸了摸额头,触手之处,只觉掌心一片湿润。方才的恶斗,让他也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被风一吹,只觉得身上冷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