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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正邪难分

    萧总镖头此时已不再能够笑眉笑眼了,他的脸色已成一种绿绿之色,似平是吓破了的胆汁上涌到脸部来了。

    面对蒙面人的提问,他死死地咬着牙,一言不发!

    蒙面人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中闪过一丝寒光,他本就可怖的声音此时更是如同来自地狱之声:“你别无选择!否则我将让你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你会后悔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语气冷得刺骨!似乎能够切肤地体验到其话中之寒气,有很多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机伶!

    没有人会怀疑他能够做到这一点,因为人们己见识过了他的武功!

    萧总镖头终于开口了:“南北二十六大镖局联成—体,本就是众望所归,根本不存在被操纵之事!”

    这不长的一段话,他说了足足有一袋烟的工夫!每—个字他都要费好大的劲才能吐得清晰!

    但在这样生死系于一线之际,他能够将话说明白,已是极不容易了。

    蒙面人冷声道:“我根本不想听到你的辩解,我只想知道答案:是谁操纵了这件事?”

    萧总镖头竭力把很想瘫下的身子挺直,他道:“答案就是——如此!”

    “找死!”

    蒙面人冷叱一声,出手如电,单掌在萧总镖头身上连拍数掌!

    少顷,萧总镖头喉底突然发出低低的如同垂死之兽般的嘶哑之声,他那胖胖的脸开始扭曲起来!

    渐渐地,他的五官已完全挪了位,脸上的肌肉在不可抑止的弹跳着,汗如油浆,滚滚而下!

    显然,他在忍受着极大痛苦!

    群豪神色一变,但萧总镖头始终在蒙面人的控制之下,任何人稍有动作,非但救不了萧总镖头,反而会送了他的命!

    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蒙面人当着千百人的面,折腾着萧总镖头!

    房画鸥沉声道:“以如此卑鄙手段对待他人,即使他开了口,谁又能担保他不是忍受不过痛苦,而说了假话呢?”

    众人都觉此言很是有理。的确,只要意志力稍微薄弱一些的人,就有可能经受不住如此残酷的煎熬,而胡乱指出一人以便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此时,萧总镖头双手在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裳,非但衣衫已成丝丝缕缕,连同他的肌肤也已无一处完整!似乎他有心要将自己撕得粉碎才能减轻一点痛苦!

    他身躯上的肌肉如同一只只活蹦乱跳的小老鼠一般跳弹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裂开来!

    他终于再也无法站立了,当着千百道目光完全不顾体面地轰然倒地,然后便如被斩断了头的蛇一般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发出可怕的嚎叫声!

    在他身子滚过的地方,赫然有一片殷红之色!这是他自己将躯体撕扯之后的结果!

    目睹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宁勿缺只觉自己的胃在一阵阵地收缩!

    忽然他感到一只冰凉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他一惊,低头一看,才知是丁凡韵的手,丁凡韵看着场内的情景,眼中竟现出了盈盈之光,她紧紧地咬着下唇,惨烈可怖的场面使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找一个依靠,可以让受惊的心灵略略得到喘息!

    于是下意识中,她便死死地抓住了宁勿缺的手!

    宁勿缺心中暗叹道:“她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不由升起怜爱之心,便用自己的手拢住了丁凡韵的手。

    丁凡韵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她脸上一红,想要把手抽回,但不知为何,似乎那只手已不再属于她的了,竟无力抽回,只是原本冰凉的手掌开始慢慢变得滚烫!连手心都已湿了。

    不仅是被宁勿缺牵着的手,还有脸,还有身躯,她觉得全身都如同被燃烧一般,似乎千百双眼睛此时看着的不是蒙面人与萧总镖头,而是她与宁勿缺握在一起的手!

    丁凡韵垂下了眼睦,她发现自己心跳已快得惊人,似乎身躯已轻飘飘了,很难站稳!

    她一遍又一遍地命令自己:把手收回来!把手收回来!

    但事实上她所做的却与此相反,她的手已握得更紧,甚至连手指也与宁勿缺的手指缠作一团了!

    丁凡韵有些害怕,也有些惶然,她惊慌失措地暗想:“我这是怎么了?”

    宁勿缺觉察到了丁凡韵的这种变化,他与辛情之间的事使他己懂得了更多的东西.他不由被丁凡韵这种纯真所打动——唯有极为纯真的女孩才会仅仅因为牵了手便如此仓促不安!

    宁勿缺微微侧身,对着丁凡韵微微—笑。

    丁凡韵一下子连耳根都红了!

    此时,蒙面人已在萧总镖头身上踢了一脚,便见满地翻滚的萧总镖头哭然一下子不动了,静静地躺在那儿!

    众人一惊,以为他已死了,便很快又发现他的身子还略略起伏着!

    蒙面人冷冷地道:“现在,你有没有改变主意?我告诉你,比这更厉害的手法至少还有十几种等着你!一种种地试过去,就算你是块石头也能叫你开口!”

    谁能明白他为何要如此苦逼萧总镖头?他如此逼问,想必南北二十六镖局背后有人操纵的说法也不会是空穴来风了。

    群豪对蒙面人如此歹毒的手段大为震惊,一时群情激愤,不少人开始辱骂蒙面人!

    蒙面人对此却充耳不闻。

    只是骂人的人也只能停留在“骂”这份上,谁都明白自己根本不是蒙面人的对手。

    而各大门派的掌门人自然不会以污言秽语谩骂对方。此时他们的处境极为尴尬,群豪自然是把救出萧总镖头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而他们却束手无策!

    其实对群豪来说,能不能救下萧总镖头并不是最重要,因为他的来历本就有些莫名其妙,重要的是如此就任蒙面人独自一人从容来去,为所欲为,这简直便是武林的奇耻大辱了!

    房画鸥身为主人,自然不能藏头缩尾,他又上前几步,朗声道:“萧总镖头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又怎会为你施展的淫威所屈服?苟且偷生屈打成招的事,只会发生在小人身上!你想在萧总镖头身上看到这一点,便是妄想了!”

    闻得此言,宁勿缺心中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房画鸥的话甸句在理,但在这时候说,似乎又有些不妥!

    正间,突见本是伏于地上的萧总镖头忽然扬掌向自己的天灵盖击去!

    他要自尽!

    但蒙面人的动作却比他更陕!

    一声清脆之骨头爆裂声之后,便是萧总镖头的惨叫声响起!

    他的一只手臂已被蒙面人生生拧断!

    同时,蒙面人出于如电,已飞速卸下他的下巴!

    如此一来,萧总镖头想嚼舌自尽也不可能了!

    宁勿缺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他会不会是因为受了房大侠的话的启发才做出自杀举动的?

    蒙面人恨恨地道:“想自杀?哼!只要不说出真话,你就永远只能不死不活!生不如死!”他蹲下身来,在萧总镖头的耳边道:“现在我要让你尝尝更难以忍受的滋味了!”

    他的手缓缓扬起!

    倏地,萧总镖头的头突然拼命地点着,根本不顾地上的石子已把他的脸碰得鲜血淋淋!

    蒙面人眼中间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他仰头长笑,笑声如鬼泣!

    众人心中则是齐齐一震!没想到萧总镖头还是支撑不住了!

    那么,他要说的,究竟是事实,还是受不过痛苦而讲的假话?

    显然,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其所讲之人,都将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蒙面人掠起一块尖锐的石子,递到萧总镖头仅剩的一只手中,冷声道:“把那狗杂种的名字写出来!”

    萧总镖头全身萎缩于地上,似乎很吃力地举起了那一块石头,伸到自己的头部前边的地方,然后艰难地抬起头。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让人无法相信这儿有千百人在围观!每一个人都努力把自己呼吸压至最低!

    几大掌门人不由暗暗叹息,他们显然极不愿意出观这样的场面。因为他们拼死护着萧总镖头,结果萧总镖头仍是让他们失望了。

    如果此刻他所写的是事实,那么先前他便说了谎!如果开始说的是事实,那么现在便是屈打成招!

    但无论如何,他的行为都有失光明磊落.为这样的人而受伤,多多少少有点不值得。

    萧总镖头的石子终于开始在地上划写了。

    气氛凝重得让人有呼吸困顿之感!

    萧总镖头写得很慢,很吃力,似乎不是在松软的地面上写字,而是在坚石上刻字!

    一点……

    一横……

    就在他的第三笔要写下之际,他的背上突然冒出半截剑来!

    事发突然,诡异得如同魔法一般!

    寒剑竟不停止,径直穿过他的身躯,然后射入空中!一股血箭便从萧总镖头的背上标射而出,飘散开来!

    萧总镖头身子一抽搐,便已死去!

    绝对致命的一剑!

    但这致命一刻来自何方?难道来自地狱?是地下的厉鬼取了他的性命?

    如此惊人的变故,实在大出众人意料,千百双眼睛看着萧总镖头,结果谁也看不出他怎么会死去的!

    蒙面人的眼中闪过一种极为可怕的光芒!

    他突然飞起一脚!

    “砰”地一声,萧总镖头的身躯便已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十几丈之外!

    萧总镖头身躯压着的地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洞口!

    蒙面人长啸一声,身形陡然急升,凌空急旋,单掌挥将出惊涛骇浪般的掌力,向洞口四周汹涌而去1

    尘土飞扬,碎石四飞!

    “轰”地一声,在那不大的洞口南侧竟被蒙面人击得塌下一个大坑!

    不对!是地面以下本就有一个大坑,蒙面人的凌厉掌风将坑上边有一尺厚的顶层击垮了!

    群豪大惊之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对萧总镖头的致命一击是来自这坑道中!

    但此时袭击者已无影无踪!

    蒙面人功亏一蒉,自然极为愤怒,便见他身形如同轻风而行—般,疾然向南侧滑去,双脚过处,那条坑道不断塌下!

    显然,他要顺着这条坑道找到杀了萧总镖头的人!

    偌大一块空阔之地在家面人的双脚下出现了一条祖粗裂痕!并且这道裂隙不断衍生!无论坑道边上草地还是亭阁,都一无例外地遭到蒙面人的致命摧毁!

    房画鸥暴吼一声:“看来你是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

    身形疾然掠空而起,向蒙面人当头迎去!

    蒙面人长笑道:“在我眼中,所谓的英雄全是一文不值!谁敢与我抗衡,下场只有一个!”

    话音刚落,已有一个从他身后袭击之人被他一掌击得飞起!身形跌落处,血光抛洒!

    在场的无不是血性汉子,听蒙面人竟将天下群豪全不放在眼里了,不由耸然动容,明知不是蒙面人的对手,但仍是有数十人同时向蒙面人疾攻而上1房画鸥伸手在腰间一拍,一道寒光长射而出,剑已在手,已凌空向蒙面人暴掠过去!

    他竟已能凌空御剑!众人大惊!江湖中人都知道房画鸥的武功极高,据说已不在各大门派中任何一个门派的掌门人之下!现在才知道他的武功已比传说中更高!

    寒剑如同有一只无形之手操纵着,幻出千点寒星,向蒙面人当头罩去!剑刃破空之声尖啸如破帛!

    蒙面人大喝一声:“好!”左手五指忽弹,屈伸之际,已有五道锐利指风呼啸而出!

    双方相距尚有数丈,但生死之战已然开幕!

    天空中传来锐厉指风与凌空之剑相击之声,铮然如金铁交鸣,观者无不失色!

    房画鸥双掌翻飞,以内家真力驾驭着自己的剑!但见寒剑翻飞穿掠如乱蝶,每一次进攻的方向角度都是寻常剑法所无法完成的!其诡异多变,骇人听闻!

    宁勿缺看得目瞪口呆!

    正因为他的剑洁十分精深,所以他才更能看出房画鸥的剑法之诡异难测。

    倏地,“铮”地一声巨响,房画鸥的剑如曳尾流星,划空泄射!

    房画鸥暴喝一声,身形如急旋之狂风,盘旋而升!

    无形劲气呈漩涡状绕着房画鸥的身侧飞速流窜,形成一股极大的吸力!

    几个攻向蒙面人的人与居画鸥离得较近,竟觉得身子被一股无形气劲将自己向房画鸥吸卷过去,一时竟站立不稳!

    “铮”地一声,是房画鸥的长剑入鞘之声!似乎他的剑富有灵性一般,竟能从十几丈之外径直射入他的剑鞘之内!。

    他的剑虽然被蒙面人弹飞,但他以如此手法收回自己的剑,也一样足以让人惊叹不迭!

    蒙面人长笑道:“房老儿,看来你倒有些伎俩!但要想挡我去势,却也不易!”

    怪笑声中,他已逼退峨嵋派掌门人正语师太的剑势,同时反脚踢飞一名丐帮弟子,顺势而进!

    房画鸥手桉剑柄,凝神静待!

    双方以极快的速度接近!

    就在房画鸥的手肘一侧,寒剑即将破空而出的那不及眨眼的一刹那间,突然一个白衣人影疾然飘掠而至!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在房画鸥与蒙面人之间已多出了一个人!

    有谁敢挡在房画鸥与蒙面人之间?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一击都已是惊世骇俗,冠绝九寰!

    无论这人武功如何,他的勇气已足以让群豪深深折服!

    也正因为事出房画鸥、蒙面人之意料,所以他们两人不才不由齐齐止住了那可怕一击!

    待众人看清场上的人是谁时,人群欢声震动,声震云霄!

    人们高呼:“无双前辈!无双前辈!”

    在场中卓然而立的正是“无双书生”戚无双!

    “无双书生”只是随随便便往场上一站,但这随便一站却已有一种隐然的大家风范,寻常之人即使再如何摆弄架势,也是无法学得这种凛然风范!

    他虽然已年逾七旬,但此时一身飘逸白色长衫一尘不染,长剑斜挎,仍是那般的儒雅不凡!

    “无双书生”隐于叹息谷,平日难得在江湖行走,在江湖人眼中,他已是近乎神仙般的人物,如今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无怪乎众人如此激动!

    宁勿缺傻傻地看着“无双书生”,看着这位使自己从—介书生变成江湖中人的武林前辈,心中的感觉自是比任何人都复杂!

    他忍不住侧过身去,对丁凡韵道:“他是无双前辈!他是无双前辈!”

    丁凡韵不由暗自好笑,心道:“这还用你说么?就算是聋子也已知道这一点了。”

    边上有一人议论道:“无双前辈来了,就不怕蒙面人如何猖狂了.”

    另一人接腔道:“只是这蒙面人的武功也已是登峄造极了……”

    先前那个人不满地道:“难道你对无双前辈还有什么怀疑吗?”

    那人忙道:“岂敢岂敢。”

    “无双书生”年轻时性情古怪,为人任性,所以在江湖人眼中是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只是年纪越来越大后,“无双书生”偏激之情方渐渐化去,武林中人对他也越来越敬重了。

    “无双书生”向四周众人微微一笑,立即引来一片欢呼之声,然后他又向各大掌门领首致意,这才对蒙面人道:“朋友能告诉我为何要追问二十六镖局萧总镖头背后的操纵者吗?”

    蒙面人略退一步,施了一礼,道:“无双前辈还是直呼我的名字吧。”

    看来他对“无双书生”倒是颇为敬重,但他如此—说,却让众人吃惊不小!既然他称“无双书生”为前辈,那么他的辈分就比“无双书生”所低不少,而在众人的想象在有这般惊世骇俗武功的人自然一定是前辈高手!“无双书生”也不过七旬多年纪,比他辈分低不少的人又怎会是前辈高手?

    连“无双书生”都有些奇怪,只是对方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根本无法看出他是什么人。

    当下,“无双书生”道:“老夫该如何称呼你?”

    蒙面人沉默了片刻,方缓缓地道:“我是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