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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汉军东征

    陈仓的清晨十分的宁静,偶有几声鸡鸣之声,惊破这片宁静,使得这小城略有几分闹意。

    石驯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踏步在城头之上,进行着他每天例行的巡视,他之所以能被章邯看重,选派到这军事要地来做城守,不仅是因为他和章邯同为入世阁的弟子,而且他的骁勇善战在原来的大秦军队中一向闻名,当章邯受降于项羽,封为雍王之后,他也成了雍王军队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将领。

    守卫陈仓的城守部队,只有区区五千人,在别人眼中,这并不算是一股强大的军力,但在石驯的眼里,这五千人马足够可以保证陈仓不失,因为他深知,陈仓作为阻塞汉军东征的要塞,本就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

    “本将听说近日汉军已有东征的迹象,你派出打探消息的人是否已经回来?”

    石驯所问之人正是他手下的一位幕僚,这位幕僚一向被石驯派出负责关注汉军的动向,所以当他一听石驯问起,赶忙趋身答道:“禀报将军,属下派出了三拨人马,潜入南郑,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依属下所见,估计汉军东征时日尚早,否则他们必有消息道来!”

    “你敢肯定?”石驯的眼芒冷冷地扫在这位幕僚的脸上。

    这位幕僚一脸惶恐道:“就算不能肯定,料来也八九不离十吧,何况在陈仓之前,还有故道,一旦有汉军东征的消息,我们必能事先得知!”

    石驯沉吟半晌,摇了摇头道:“我听说从南郑到关中的栈道要想修复,至少还要半年时间,如果汉军此时东征,就必然从故道、陈仓这条线路进入我关中大地,所以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必须严加防范,严查出入城池的每一个人,一旦有疑,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他的眉尖贯出一股杀气,似乎在他的眼里,杀一个人无异于屠鸡宰狗那般容易,这并不奇怪,因为在他这一生戎马生涯中所杀之人,纵不过千,也有八百。

    “既然如此,将军何不关闭城门!”那位幕僚的脸上闪现出一股不解之意。

    石驯傲然道:“敌军未见,本将军关闭城门,岂不让天下人笑我胆小怕事,你传令下去,就照本将的命令行事,不得有误!”

    他正要步下城楼,耳骨莫名一震,似乎依稀从城池的前方传来一阵“的的”的马蹄之声,其声之疾,让人蓦然心惊。

    他霍然回头,登高眺望,瞥见前方一片荒原之上,一支数百人的马队正朝着城门狂奔而来,从那歪斜的军旗上所打的旗号来看,竟然是故道县的守军。

    “难道故道已经失守?汉军果然东征了!”石驯的心里“咯噔”一下,急令手下紧关城门,以防不测。

    就这一会儿工夫,那数百人的马队,已然涌至城门门前,马嘶狂起,铁蹄扬尘,那数百人俱是一脸风尘,隐带惊惧,整个场面乱至极处。

    “快开城门!汉军就要追杀来了!”城下有人呼叫道。

    一声呼起,百人响应,那声潮之中显得是那么的急促,那么的紧张,每个人都如惊弓之鸟,神情是那么的慌乱。

    石驯的脸色陡然一沉,狠狠地盯了一眼他身边的那位幕僚,然后将头探出城墙的垛口,冷冷地看着城下喧闹的场面。

    “你们的姚将军现在何处?怎么不见他的人影?”石驯环视了一圈道。

    城下有人叫道:“哪里还有什么姚将军,早已被那个叫樊哙的人一刀杀了,我们若非是见机得快,只怕也跟着他进了阴曹地府!”

    伴着这声音而起的又是一阵咧骂声,石驯的眉头皱了一皱,道:“姚将军既已不在,本将又凭什么来认定你们就是故道的守军!”

    城下有人骂道:“凭什么?就凭老子这一身的伤疤,流出的这一身血,难道你们还想看着老子被人追杀不成!”

    石驯正想问个仔细,陡听得耳边又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在荒原的尽头处,扬起漫天尘土,那马蹄声犹如隐隐风雷,从天的那头向城池迅速逼进,城下的人蓦然慌乱起来,惊呼尖叫,犹如乱群的野马。

    石驯不敢再有犹豫,如果这城下之人的确是故道守军,自己不开城门,他们必将会死在汉军手中,万一此事传到章邯耳中,一旦追究起来,自己的罪责可就大了。

    他决定还是先开城门!

    毕竟这城下之人只有数百,不足于对他的五千守军构成太大的威胁,万一有变,他可以在顷刻之间控制住整个局势,于是,当他下发命令、军士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厚重的城门“吱吖”一声,终于开了。

    等到这群乱军刚刚踏入城门,那汉军已然如旋风般逼至城下,虽然敌军有数万之众,但石驯却丝毫不惊,因为他相信,以陈仓险峻的地势,足以将他们挡在城门之外。

    那数百军士进入城门之后,闹呼声依然传入石驯的耳中,石驯皱了皱眉道:“这些将士进入城来,怎么还不能安静?替我传令下去,若是再有人出声喧哗,杀无赦!”

    他的话音刚落,陡听城外响起三声炮响,汉军竟然开始了攻城。

    “呼呼……”

    一排紧接着一排的箭影如黑云压层般扑射而来,便在此时,一名军士爬上城楼道:“禀告将军,那些故道守军聚集在城门附近,不听使唤,闹着要登上城楼,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石驯冷笑一声道:“荒唐!这几百人能顶个屁用,我五千大军也只能坚守,不敢出击,何必还要多他这几百人来凑热闹!”

    那名军士道:“属下也再三劝说,可是他们就是不听,吵着非要来见将军不可!”

    石驯的脸上顿生一股怒意,在大军压境之际,这些人竟然如此无礼取闹,这不仅让他生气,也引起了他心中的一丝警觉,他踱步至城墙内缘,探头向下俯望。

    便在这时,一道耀眼的寒芒蓦闪虚空,没有一丝预兆,不知从何处而来,却以一种玄奇曼妙的轨迹直逼向石驯的眉间,这寒芒来得如此突然,犹如一道强光直射入石驯的眼眸之中,令他的视线在一刹那间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心头陡然一惊,已然感到了这寒芒中所带出来的森森杀气,所幸的是,他还有手;所幸的是,他的手正按在腰间的剑柄之上,所以当寒芒一现时,他的剑已没入虚空。

    “叮……”地一声,他完全是以一种直觉去感应这道寒芒的来势,在间不容发之际,他的剑锋接触到这道寒芒的实体,直感到手臂一振,一股强大的劲气如电流般由手背窜入自己的胸膛,令他的呼吸为之一滞。

    他的眼睛虽不能见,听力却变得十分的清晰,直感到寒芒虽然在剑锋一击之下,却依然存在着一股活力,那旋动的气流竟然绕了一个圈,向自己的背心迫来。

    这令石驯感到了一种震惊,虽然他看不到这道寒芒究意是由哪种兵器发出,但这兵器突入虚空的角度、力道,以及运行的轨迹,都妙到毫巅,只要有一点拿捏不准,就不可能有这样惊人的效果。

    更让他感到惊骇的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他本已模糊的视线又被一道强光刺入,迎面而来的是一道比先前那道寒芒更急、更烈的杀气,这种角度之妙正好与先前的那道寒芒互为犄角,无论石驯从哪个方向闪走避让,似乎都很难逃过这一劫难。

    然而石驯就是石驯,他的心里虽惊,却并没有失去应有的冷静和镇定,暴喝一声,提聚在掌心的劲气蓦然爆发,不是向外,而是向内,产生出一股如漩涡般的内敛之力,顺手将紧距自己数尺的那位幕僚抓在手中,替他挨了这前方的寒芒。

    而与此同时,他的脚紧紧地吸在地上,整个身体硬生生地向前扑出,躲过背上的那道寒芒之后,他的身体如风车般一旋,重新站立在城楼之上。

    当他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就连视力也恢复如初时,他陡然看见在自己身前,已然站立了一条身影,这挺立的身影就像是一株迎风的苍松,混身透发出一股慑人的霸气,在他食指与拇指之间,正牢牢地夹住了一柄七寸飞刀。

    直到这时,石驯才发现自己坠入到敌人早已设计好的圈套之中,他的心为之下沉,沉至无底。

    “你就是樊哙?”石驯近乎咬牙切齿地道。

    “不错!正是区区在下!”樊哙沉声道,面对石驯,他并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反而感到了对方的可怕,因为能躲过他两把飞刀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确实不多,石驯无疑是其中之一。

    石驯的心里惊了一惊,对于这位汉军中的将领,他早有所闻,更知道他在从军之前原本就是乌雀门的门主,其功力自然不容小觑,所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长剑,直指向樊哙的眉心。

    “看来在两军对垒之前,你我之间注定会先有一战!”石驯冷然道。

    樊哙冷哼一声道:“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石驯道:“这一句话也正是我心中想说的!”

    樊哙冷笑道:“既然如此,何必再说,且看我这一刀!”

    他的两个手指微微一动,那飞刀顿时如一只翻飞的蝴蝶,闪动在他的指间之上,奇怪的是,这飞刀的转动并非是由慢至快,却是由疾到缓,当它终于停住在樊哙的指尖上时,便听他一声暴喝,飞刀随声而起,就像是一道疾走在风雷之前的闪电。

    整个虚空气流涌动,就像是一道幕布随着寒芒的进入,突然之间被撕开了一条口子,高速运动的飞刀与这空气急剧地磨擦,迸撞出丝丝火花,电射向石驯的咽喉。

    石驯的脸色为之一变,剑锋一弹而起,直对准那火花最盛处划空而去。

    “轰……”

    刀剑蓦然相击,迸裂成道道气流,石驯的身影为之一晃,还未喘过气来,却见樊哙的手中又蓦现一把飞刀,以相同的方式电射而来。

    谁也说不清樊哙的身上到底藏有多少把飞刀,但给石驯的感觉似乎是永无休止,他一连用他的剑锋弹拨开九把飞刀的攻势。

    就在这时,却见樊哙腿手并用,在双指发出飞刀的同时,脚尖一弹,竟然从他的靴中发出了一道寒芒。

    这才是真正致命的一刀!十分的隐蔽,十分的突然,就好像那前面的九把飞刀都只是一种铺垫,而这一刀,才是真正的高潮。

    当石驯体会到这种高潮的来临时,他似乎已经闻到了一股沉沉的死亡气息,在一刹那之间,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在他行将倒下的那一刻间,他似乎听到了一阵呐喊之声,如海啸般袭来,震入他的耳鼓……

    陈仓为之而破!

    这座曾经被石驯认为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军事要塞,就这样被人破了,也许,石驯在死的时候都不会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不破的城池,当你认为这个城池固若金汤,无法攻破时,它其实就已经离沦陷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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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章邯接到陈仓告急的急报之时,他正从爱妾的芙蓉帐中缓缓起身,过度的放纵给他的身心带来一丝倦意,即使爱妾那粉白的胴体如八爪鱼般再度缠上来时,他也已提不起半点兴致。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会不会是石驯的误报?”章邯感到极为不可思议,虽然在他的心中,汉军的东征已经无法避免,然而,他绝不相信汉军会有如此神速。

    送来急报之人乃是章邯的心腹大将独孤残,他接到急报之时,也以为是石驯的误报,当他再三向信使盘问之后,他才确定,陈仓的确是面临着数万汉军的强攻。

    谁都清楚,陈仓不仅是雍国的屏障,也是关中的屏障,一旦陈仓被破,这关中将无险可守,所以,独孤残不敢有半点耽搁,夜闯雍王府,将章邯从温柔乡中叫起,禀明此事。

    “现在当务之急,只怕只有派兵增援一途,舍此别无办法!”独孤残道。

    章邯沉吟片刻道:“派谁前去增援为好?”

    独孤残想了想,道:“能否保住陈仓,关系到我雍国的平安大计,此事重大,恐怕只有大王亲自领兵前往,才是上策!”

    章邯没有犹豫,当即下令,招集人马,三更接到急报,五更时分,他已经率领十万大军,出了废丘,火速赶往陈仓。

    从废丘到陈仓,只有两百里路途,地势一路平坦,大军行进疾速,当天刚刚擦黑时分,章邯率部已经直抵陈仓城下。

    陈仓城上,出奇的静,静得有一点反常,章邯看在眼中,心中悚然一惊,似乎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难道说陈仓已经失守?”章邯的心中暗道,他曾经是大秦王朝中的一代名将,惟一的失败,就是败在了西楚霸王项羽的手中,那一战虽然败得很惨,但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因祸得福,他并没有死抱着忠于大秦的想法,而是见风使舵,投降了项羽,为自己赢得了雍王的封号。

    一个能够见机行事的人,他的头脑当然聪明,更何况他自己本身就是数十万大军的统帅,自然可以预见到这种危机的存在,所以,他并没有急着让自己的军队接近陈仓,而是将大军停驻在一个距陈仓不远的山丘之后,将独孤残召到了自己的身边。

    “此时的陈仓城中情形并不明朗,若是我大军贸然进入,恐怕有全军覆没之虞,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你带几人趁着夜色,逸入城中,将城中的情况打探明白!”章邯叮嘱道。

    “大王未必也太过小心了吧?虽然陈仓城中只有五千守军,但借地势之利,足可以抵挡住汉军的五万人马,以石驯的统军才能,就算不能退敌,坚守个十天半月,似乎不在话下!”独孤残道。

    章邯摇了摇头,显得十分的老练道:“所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十万大军停驻于此,进可攻,退可守,足可以与汉军的五万人马相拼,而一旦陈仓有失,而本王又率兵贸然进入,城中的地势狭窄,就无法显示出我兵力的优势!”

    独孤残听得连连点头,领命而去。

    章邯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这层层的夜色之中,抬起头来,眺望那不远处的陈仓,但见那点点灯火闪烁在一片暗黑之中,让他根本无法测度那暗黑中的吉凶祸福。

    其实对今日的局面,他早有预料,当项羽率领西楚军北上伐齐之时,他就算定刘邦早晚有一天会率兵东征,他一直认为,数十万大军要想从汉中进入到关中地区,没有栈道是很难使之成为现实的,如果要从陈仓这条山路进入关中,大军所需的时间必然漫长,等到汉军抵达陈仓之时,他早已有了准备。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五万汉军竟然如神兵天降,说来就来,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直抵陈仓,只此一点,已经让他领教了刘邦用兵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