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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后生可畏

    倚弦此时正在奔往牧场的途中,身如影闪,遁风而行,没有片刻停滞,他越来越清晰的感应到耀阳的所在。

    这日正遁过殷商地界,倚弦陡然灵觉突生,过一会儿,警惕的他遽然停下,抬眼望去,因为有一人已经截在他的前面。

    拦住他去路的是妖帝卓长风。

    倚弦暗中戒备,缓缓降下身形,警觉地大笑道:“原来是妖帝大驾,不知阁下在这里等在下,所谓何事?”他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先不说无人知道他们兄弟是否还在世上,更不用说清楚他们修复肉身的时间以及将去何处的路线。

    卓长风挥了挥衣袖,打量一番倚弦,然后悠然道:“真是厉害,没想到三年不见,你的修为竟能精进至此,实在是后生可畏啊。”

    倚弦冷静地看着他,没有搭话。

    卓长风亦没多大的兴趣跟倚弦闲谈,脸色一正,开门见山就道:“你是不是奇怪为何卓某会出现在此?其实很简单,那是因为尊主早就算准你们重生的时间和地点,所以才会命卓某在此等候。尊主说得不错,你们完全以归元异能为主,阴阳五行的天地奇能组成,身无凡胎,重铸后不只是不需要疗伤,元能也没有丝毫损耗,甚至修为亦能更进一步。”

    “蚩尤?”倚弦心中暗惊,这家伙的确是了不得。但他也知道自己跟耀阳两人原是受了蚩尤的刻意栽培才会有今日。所以蚩尤能够深知他们的底细,并不值得奇怪,甚至蚩尤也很明白兄弟俩的性情,所以才会让卓长风来找他试着劝说,要是找耀阳的话,以耀阳不甘受辱的个性,怕是早为了“不周山”一事已经撕破脸皮开战了。

    不过,蚩尤能如此精明睿智却是让他心生戒意,更加不敢小看这个数千年前就能搅乱三界的老家伙。

    倚弦冷然道:“蚩尤他害我两兄弟甚矣,我们还没找他寻仇。这倒好,反而他早一步让你来找我们了,哼,到底有什么事?”

    卓长风微微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尊主希望你们能跟他联手对抗神玄两宗,然后称霸三界而已。”

    倚弦晒道:“他为何会来找我?他难道还嫌害得我们不够惨吗?你以为我们有什么理由会帮他呢?”

    卓长风看着倚弦淡然处之的神情,淡淡道:“你不妨仔细想想,以你们两兄弟魔星的身份,兼且‘不周山’爆炸一事也是由你们而起,你说神玄两宗会放过你们吗?大家现在都在一条船上,面对的都是一个敌人,这个就是理由,不知倚弦小兄弟认为如何?”

    倚弦半晌不语,他知道这是事实,无论如何,恐怕神玄两宗都会将他们视为跟蚩尤同档次的祸害,甚至可能更想杀掉他们,毕竟传说中魔星真正成长后的威胁性远胜于蚩尤。

    倚弦突然眼神一利,逼视卓长风,沉声问道:“这种事情为何蚩尤他自己不来?”他这是明知故问,刚才卓长风的突然出现,和考虑已久的几句话让他措手不及落于下风,只有这样才能变被动为主动。

    卓长风含笑看着倚弦,仿佛明白了他的意图,想了想也不隐瞒,直接道:“当日‘不周山’一役,尊主受元始同归于尽的一击,受伤极重,金身亦同归于灭。怕是没有个三年五载都无法复原,现在无法亲自来见你,所以才会让卓某来此。如有怠慢之处还请倚弦小兄弟见谅。对于尊主的建议,不知你意下如何?”

    倚弦立即知道蚩尤正在与神玄二宗暗里较量,因为“不周山”一役蚩尤和元始天尊等一众都是肉身俱灭,灵元受损,一时谁都无法出来主持大局,现在就是看谁能在最短时间内复原。然而,现在这种事情基本上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所以这场暗战的关键反而落到了现时的三界形势上,在蚩尤和元始天尊复原之后,究竟三界形势对谁有利,那谁无形中就增加了许多筹码,在以后的最终决战中便有更强的实力。

    难怪蚩尤想到拉拢他们兄弟俩,就算蚩尤不知他们的修为能增进至此,单是凭两兄弟从前的修为,三界之中能找出来与之抗衡的也不多,何况无论是耀阳还是倚弦,都睿智聪颖非常,同时拥有龙刃诛神与轩辕剑,在现在三界高手死伤殆尽的情况下,他们的立场有着举足轻重的重要性。

    倚弦迟疑许久没有说话,他清楚得很,蚩尤说得不错,但是让他们跟蚩尤合作,他们却很显然做不到。

    卓长风显然是看出了他的为难,不慌不忙地道:“尊主知道这种事情你一时也难以下得了决心,所以你不必这么急着做出回答,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想清楚再答复尊主。到时,卓某自然会来找你。”

    倚弦一讶,疑道:“你在这里等我,难道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蚩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

    卓长风挥手一摊道:“你认为我想强迫你的话,会单身一人前来?你不妨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人在?”

    倚弦不用东张西望,也可以感应到附近没有什么魔妖两宗的人手埋伏,虽然不排除有高手潜行的可能,但是就算卓长风骗他,除非完全复原的蚩尤亲自出手,他自信现时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卓长风淡淡一笑,道:“尊主不勉强你们的原因很简单。现时三界形势难明,任何的一切都在不停变化,没有人能够左右,即便神玄二宗也无力操控,无论如何,三界大乱在即。这就像是一个漩涡,没有一个人能进去后而全身而退,就算拥有归元异能的你们也不例外。”

    倚弦神色不动,道:“那又如何?”

    卓长风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你们兄弟有通天修为,也无能超然其外。你们只有两个可能,要么隐遁尘世,要不就陷身其中!如果耀阳不甘寂寞试图染指人间大势,那么你们两兄弟势必再次卷入灭绝轮回,永无翻身之机!尊主不必强迫,你们也没得选择。”

    倚弦心惊不已,蚩尤对他们兄弟的性情都看得如此透彻,可见其人果然不愧魔神之称,但他却丝毫没有透露心中的想法,只是淡淡道:“也许吧。”

    “过些时间,你就知道卓某所言非虚了,你自己仔细考虑一下,卓某有事失陪。你们兄弟好自为之!”卓长风长笑一声,纵身风遁急驰而去。

    等卓长风离开后,倚弦露出疑虑的神色,他并不是很明白卓长风话中的意思,似乎是一种警告,又带有某种他也说不上来的预示。

    不过,他无暇理会这么多,当务之急自是先寻到耀阳再说,到时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整理一下,再想对策。

    抛却杂念,倚弦全力风遁,到了傍晚时分已经到了朝歌城外。

    看着这多年未曾踏足的故地华灯初起,倚弦停住了前进之势,虚立于空中遥望着这个曾经生活了数年,受苦了数年,却也结识了无数下奴朋友的商都朝歌。心中蓦然想起从前的岁月——

    曾经他们两兄弟想逃走结果被打得半死还饿肚子,王奕大哥便剩了本来就无法饱肚的饭下来给他们吃。曾经王奕大哥为了帮他们顶罪而遭到管头毒打……亦是在这里,他们遇到加了改变他们一生的蚩伯,从此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之路……

    倚弦心中感慨莫名,他很了解耀阳的想法,经过这样的生活以后,个性张扬的耀阳一旦有了能力,绝对不肯忘记天下受苦的下奴和百姓而一人独安,这是耀阳执着的一面,也是他无法责怪耀阳行非常手段的原因之一。

    叹了一口气,想到上次耀阳说到王奕的事,倚弦亦甚是挂念,迟疑一下,便闪身下去了。他这样做,不只是因为想见见往日的朋友,也为了能探点消息,毕竟殷商朝歌的动静很有可能会影响到现在,甚至以后纷乱的天下形势。

    虽然数年没来朝歌,但是倚弦还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了费仲的府邸所在。几年不来,费府还是老样子,只是因为入夜,所以没有往日的繁闹。

    倚弦轻松入了费府,便大步向后院走去,去往下奴居住的旧屋。

    刚入后院,倚弦随手一挥,几个监守下奴的家伙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击晕倒地。倚弦走到关押下奴的旧屋前,打开门走了进去。

    旧屋中光线昏暗,但丝毫影响不到倚弦的视力,一眼扫过去,便在一众下奴中认出了王奕等一些旧识。

    王奕几人好不容易看清倚弦的模样,却不认得已经面目全非的倚弦,但倚弦那一身超然不群的气质仍让几人惊异地看着他,不知他是何身份竟能随意来此。

    倚弦看得王奕等人,心中欣喜,连忙喊道:“王奕大哥,各位兄弟,我是倚弦,你们还认得我吗?”

    “倚弦……”认识他的人都是大吃一惊。

    倚弦微笑道:“王奕大哥不会真的认不出我吧?”

    王奕盯了倚弦半天,立即惊喜道:“真的是你啊,不会错的,长相虽然不同,神情却骗不了人,太好了,上次耀阳还来过,今次你怎么会来这里的?”其他相熟的几人也围了上来,而另外新来的下奴显然都以王奕为头,散在周围,替他们警惕的望向门外。

    倚弦自然不需要他们这样做,但也不便阻止他们的好意,看着一众熟人道:“我这次路过朝歌,便来看看你们。你们最近过得好不好?”

    王奕苦笑道:“还不是老样子。”

    倚弦拍拍他的肩膀道:“对不住啊,不过还需要让你们再受苦一阵子。”

    王奕坚决地点头道:“没关系,我们坚持得住。对了,耀阳他怎么样了?听说他现在很厉害,都成了西岐大将军了。”

    “对,对,耀阳现在是不是还是这么风光啊?”一群人都围上来关切的问道。

    倚弦讶然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耀阳成了将军的,我记得耀阳跟你们见面的时候可还没发迹,嘿……”

    王奕神情向往道:“倚弦你有所不知,朝歌命北伯侯和南域联手强袭西岐,结果都在耀阳手下大败。耀阳战无不胜的威名已经传至朝歌,他们和我个个可是都听闻过耀阳的大名啊。大家都震惊羡慕不已!”

    “原来如此!”倚弦笑道,“放心,迟早有一日你们也一样可以成为大将军的。不过,其实不只是如此,耀阳离开朝歌后,经历了很多事情,都不简单。”

    众人忙道:“什么事,小倚来说说看?”

    倚弦看到这一群曾经呆在一起的朋友们,感怀良深,哪会拒绝,便将兄弟俩的际遇避重就轻的说了出来。倚弦轻淡的声音慢慢道出各种遭遇,并没有任何渲染,但那些妖魔鬼怪等事仍听得众人时而目瞪口呆,时而惊呼连连,如痴如醉,连称不可思议。

    知道倚弦也同样经历这些事情,他们更是崇拜不已。

    倚弦说完,长吁一口气,沉声道:“大家放心,我们兄弟绝对不会忘记你们,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们。终有一日,耀阳会实现他的诺言,将你们救出朝歌,他说过的话绝对不会收回的。”

    王奕点头道:“我相信,我们也会等到耀阳他打入朝歌这一天。”

    众人早已是信心百倍,齐声道:“我们相信你们!”

    “多谢你们的信任!”倚弦含笑点头,深吸一口气,道,“我现在有事要走了,你们多多保重啊!”

    众人依依不舍,但没人出言劝留,都认为如神人般的倚弦有事定是非同小可。倚弦向王奕道:“王奕大哥,你能不能送我一段路!”

    “没问题!”王奕知道倚弦的神通,自然不会拒绝,便跟着他离开。

    关押下奴的房间守备不严,没有一个下奴敢逃,除了手脚镣铐难解之外,还因为他们就算能出费府,也出不了朝歌,耀阳和倚弦以前就吃过这样的苦。

    倚弦带着王奕出了房间,一路上再没遇到其他守备。

    倚弦边走边问道:“王奕大哥,你知不知道现在朝歌和殷商天下的形势怎么样了?”

    王奕道:“外面的形势我不太清楚,不过现在的殷商跟几年前比起来,实在是有如天壤之别。几年前的整个殷商,特别是朝歌上下都是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但现在仿佛已经变得有些国泰民安了。”

    “怎么可能?”倚弦大愣,虽然三界形势大变,但是也不可能会让殷商有这么大的改变吧,尤其有那么一个大昏君在施政。

    王奕早料到倚弦会有这样的反应,道:“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你知不知道自从三年前妲己娘娘病死之后,本来荒诞残忍的纣王突然像是转了性子,开始变得勤政爱民,专心整理朝政,治理殷商天下,竟在短短三年内,将殷商治理得有声有色。人人都说以往纣王的劣迹全是妲己娘娘所为,她这一死,纣王就得先祖成汤显灵,现在殷商实力大增,非几年前可比。只是因为四大诸侯一个接一个的反商,殷商腹背受敌,短时间内恢复元气已是大幸,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压制四大诸侯,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天下纷乱之势。但是,朝歌之中很多人已经相信殷商即将中兴。”

    “不会吧?纣王会变好?”倚弦就算听到元始天尊跟蚩尤坐在一起喝茶,也没有现在这么吃惊。他实在难以相信凶残无道的纣王会突然间转性,心中直感古怪,如果说是闻仲能做出实政博取名声倒还可信。

    王奕见倚弦不信,便道:“真的,我给你说说吧。三年前,太师闻仲突然失踪,朝歌上下朝政顿时失持,百官惶恐不安,一时大乱。本以为殷商恐怕会就此败亡,谁知道这个时候,传来妲己娘娘死讯。接着有一日,数年没有上朝的纣王突然容光焕发地出现在朝上,一脸肃然地端坐在龙椅之上,先是罪己几年暴政,然后让众臣将历年所参之本一一奏上。据说当时的百官可是全部震呆了……”

    倚弦喃喃道:“何止是百官,就算是我,听了也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王奕继续道:“刚开始群臣还不敢相信,战战兢兢地不知道玩什么花样。最后还是比干耿直忠心,武成王黄飞虎胆大,两人直言数年奸臣误国,以致国库空虚,军备失修。纣王当即将宫廷珍奇奉出,以充国库。之后,纣王还重贤臣轻小人,就比如所费仲这老贼吧?以往他风光得很,此时却已经失势了,也不敢再想以往那般嚣张。相反曾经受到疏远迫害的忠臣良将如比干等人,再次成为朝廷栋梁,纣王的左右手。”

    难怪费仲府前如此冷清,原来这老贼已经失势良久。但是倚弦还是难以相信暴虐胜过夏桀的纣王竟会变成一代明君?

    王奕看看倚弦,嘿然一笑道:“不只是如此,纣王还大赦天下,废除一干惨无人道的酷刑,然后减轻百姓赋税,特别是发放朝歌存粮,以做耕农之用,开渠成河将河水引入百姓农田灌溉,再建河堤以防河水泛滥。一样样的政策,老实说就算成汤也恐不过如此而已。只是这些好处永远轮不到我们这些不被当人看的下奴。”说罢,王奕不由长叹一声。

    倚弦可是惊得无话可说,纣王竟然能明智到如此。无奈摇摇头,倚弦道:“做梦也没想到纣王竟会这么做。真是大开眼界了,看来形势大变已经很难预料。对了,王奕大哥,我走后不能照顾你们。不如我现在帮你打通全身气脉,让你有些法道基础,也能有自保的能力,以备不测之时。”

    王奕一怔,转而又大喜道:“这样一来,我是不是也可以像是你们一样能使法术。”

    倚弦笑道:“虽然你一时间不可能跟那些修练数十年的修行者相比,但是寻常武夫肯定不会是你的对手,只要别引来法道好手,应该没人能奈何得了你。当然如果你有恒心修练下去,自然会有成就的。”

    王奕连声道:“这样够了,你马上给我打通什么……气……对是气脉吧。”

    倚弦沉吟道:“我现在马上就来,不过你先要有心里准备,可能会有点痛。”

    王奕拍胸膛道:“怕什么,死也不怕,何况只是痛而已,早就习惯了,一点点痛算得了什么?”

    但是马上他就知道错了,当倚弦掌劲元能从他的天灵盖百会穴透入的时候,那种钻心挖髓的痛苦几乎让他精神崩裂,像是一刀刀切入他的气脉,将他的经脉逐个割裂,再洒上一把盐,其中的痛苦非人所能忍受。而最让王奕痛苦莫名的是他还叫不出声来,因为倚弦为免惊扰到其他人,使法让他的声音发不出来。

    王奕仿佛经过几次粉身碎骨的生生死死,浑身腥臭汗水淋漓而下,最终倚弦撤手的时候,他已经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咳着道:“小倚,你说这只是有点痛么?”

    倚弦尴尬地一笑,道:“这是我第一次使出这等方法,不知道会有这么痛的。”

    半晌过后,王奕才总算顺过气来,他感觉此时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大喜之余对倚弦也是甚为感激……

    倚弦拍了拍王奕的肩膀,道:“你回去吧,我告辞了。”言罢微微一笑已经隐身遁起,只余下王奕惊诧莫名的看着一片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