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屹立如山,丘鸠古却悠然移动着脚,在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之际,两人的目光没有一刻偏移过,紧紧锁在一起的不只是目光,也是那强大的战意和精神力。
林渺没动,却绝没有逃避,如屹于深海之中的孤礁,苍桑而沉郁,略有一丝淡淡的古典。在他的嘴边,挑着两缕悠然而淡漠的笑意,仿佛超然于这个世界之外。
长街在片刻间变得有些清冷,远远的行人却并不敢步入其中,他们感受到了那暴风雨欲来般沉闷的压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是以,他们让长街陷入了一片若真空般宁静的境界,只有那风仍在舒卷着地上的落叶,在渐行渐近的两人之间掀动着尘埃。
丘鸠古定足,只距林渺五丈,这不算太近,但却足以使两人的精神力串在一起。
“我们终于又相见了!”丘鸠古像是遇上了老朋友一般淡淡地笑着。
“是的,你总喜欢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林渺的语气也很平静。
“用你们中土的话说,这叫冤家路窄。”丘鸠古又笑了。
“我们有冤吗?”林渺反问。
“没有,但我们有未完的战斗!”丘鸠古坦然道。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林渺反问。
“我知道你定会来这里!”丘鸠古答了声。
林渺笑了,便是他自己也不知自己会来这里,丘鸠古却知他定会来此,这岂不是很好笑?
“你笑什么?”丘鸠古冷冷地问道。
“笑我该笑的东西!”林渺不置可否地应了声,随即又道:“不过,我不知道我们曾有过约战的经历!”“你们中原人就是喜欢耍诡计,上次你自我的手中逃走,可算是我丘鸠古的奇耻大辱!所以,我一定要与你再战!”丘鸠古有些忿然道。
“我觉得你贵霜人有点死心眼,打不过就逃,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何况你我无怨无仇,为何要分个你死我活之局?”林渺没好气地道。
“这个由你说去,今日,你我一战在所难免!”丘鸠古肃然道。
林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如果你想抢在你们大使之前出出风头,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就怕你后天没有机会再看你们大使天柱峰顶的决战了!”“如果你有这个本事,丘鸠古无话可说!”丘鸠古有些固执地道。
林渺笑容渐敛,只是眼角处挑起一丝冷峻的杀意。
丘鸠古的眼皮微跳动了一下,莫名其妙得让他有些意外,一刹之间,他感到了一股强大至极的杀意如潮水般席卷而至,漫遍了每一寸空间。
长街,风沙骤,似有一股暗流惊起阵阵强风,拂动沙尘,在舒卷之间竟使街旁酒旗布幡猎猎作响。
街边的店主皆骇然闭户,在顷刻间,长街一片死寂,惟有风尘沙末在两人之间旋转,甚至向丘鸠古的面门扑去。
林渺与丘鸠古的目光在那沙尘之中相遇、相缠、绞动,激得沙尘飞扬得更烈。
丘鸠古的眸子里显出一丝讶异,当日在棘阳之时的林渺仿佛并不是今日的林渺,这分别半年多的时间,林渺居然变得让他无法捉摸。
贵霜武士远远相望,站在长街的另一端,但他们却已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长街的压力。
在风中,两人依然静立、对峙,任衣衫猎猎疾舞,似欲乘风而飞。
良久,漫长的等待,如经沧海桑田的变化,在沉寂中酝酿着几如死一般的静谧,像是亘古凝于海边等待风化的石头。
丘鸠古的额角竟渗出了点点汗迹,细密而清晰。
林渺依然是平静异常,有若止水,目光却变得异常犀利,仿佛可以洞穿一切,包括丘鸠古的躯体。
等待的人才能够真正体会出那种漫长,那群贵霜武士都快有些不耐烦了,在他们眼里和心中,都极想看到一场精彩而特别的决战,可是立于长街的两人久久不出手,这使他们的心有些焦躁。
“铮……”丘鸠古终于出刀了,他也无法抗拒那种等待的压力,在沉闷的对峙之中,那股纠缠的杀机几乎可以榨干他身上的每一点斗志和力量,他宁可选择战斗而不愿面对这沉闷的战局。
刀光如一道娇丽灿烂的阳光,破开虚空,裂风,击碎沉闷。
五丈的空间仅一步之间!
或许,在高手与高手之间并不存在距离,刀出,就已经在林渺身前。
林渺的嘴角又挑起了一丝淡然而冷酷的笑意,目光也在刹那间变得深邃而空洞,于是,刀出。
林渺的刀划过一道凄艳的弧迹,卷起层层光华,如雪浪般。
“叮叮……”林渺退,以无与伦比的速度退,但却准确无比地挡住了丘鸠古的每一刀。
街边的酒旗纷裂碎飞,木牌化为碎片,刀气如风暴般绞碎长街之上的一切,包括风!
丘鸠古追,每一步都是紧逼着林渺,瞬间竟斩出数百刀之多,但每一刀都只能斩在林渺的刀上,无论其圆月弯刀如何变幻,仿佛都无法突破林渺的刀网。
第七百二十九刀,林渺记得很清楚,此时他已经退到了长街的尽头。
在丘鸠古击出第七百三十刀之时,林渺竟斜斜地错身而过,同时手中之刀以一个奇诡之极的角度划出,破入丘鸠古的刀势之中。
丘鸠古吃惊,林渺的出击正在他空门处,他惟抽刀回救!
“叮……”金铁交鸣声中,林渺的刀又至,快若惊鸿闪电,厉若疯风迅雨。
“叮叮……”丘鸠古只感到有如暴风骤雨般的刀势自四面逼至,劈向他的每一个方位,他连递出一招的力量都没有。
丘鸠古退,不退不行,除非他想在暴风雨般的刀势之下化成碎末,他不想!所以必须退。
一退一进,似乎将刚才的局面对调了过来,但丘鸠古却并没有刚才的林渺那般神态自若,而是有些狼狈。
长街的天空似乎每处都映着刀光,灿烂得如堆了一街的银子,在光和影之中,两道人影模糊得如刀一般。
金铁交鸣之声,声声惊绝,如空山晨钟,清越之音激荡着每一寸空间,如洪流般注入每个人的心头,忍不住颤栗。
没有人知道两人交击了多少招,没有人记得他们一共出了多少刀,连林渺也忘了这一切,信手而出,又信手而收,层层叠叠的杀机掀起气浪,激得满街的尘土飞扬。在碎屑之中他们也似乎忘了长街之外的事,如置身于一个奇怪的梦中浮游。
两个人,都没有招式,只有击与挡。在攻与被攻之间,丘鸠古一直退了百余步,而林渺的攻击仿佛是无穷无尽的,刀中的力量也是无穷无尽的,似乎永远都不知疲倦和劳累,这使他有些气馁。
丘鸠古对林渺的表现极是意外,上次在棘阳之时,林渺虽然多了许多霸气,但却只是如风浪一般,在浪头与浪头之间存在着间歇,破绽极多,而且在气势之上绝不似今日。
今天的林渺,在攻势之中再无狠辣的霸杀之气,如一汪流淌的河水,没有半点断歇,平缓之中流淌着无穷无尽的杀机,气势无时无刻不在包裹着丘鸠古。
在一个时辰之前,丘鸠古绝对有信心战胜林渺。因为他明白,林渺在半年之前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那次若不是另外一人同时出手耍了个诡计,林渺绝对无法活着离开燕子楼,尽管他知道林渺的潜力无限,但是他绝无法想到,在半年之后,林渺竟可怕到如斯的境界。
丘鸠古的脚步终于缓了一缓,但却在此时暴出一声长啸,另一道惊鸿自他的身后升起。
在林渺再次击出一刀之时,两道光弧以无与伦比的锋锐切开虚空。
林渺微讶,侧身之际,一片衣角已在风中被绞碎。丘鸠古竟又出了一柄刀,两柄圆月弯刀在虚空之中交错,仿佛在刹那之间丘鸠古一化为二,变成了两个丘鸠古,攻势顿时也变得犀利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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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为何改变主意?”武城东有些意外地望着文冲明问道。
“难道武将军以为我应该杀了他?”文冲明反问道。
武城东笑了笑,道:“也许将军的选择是对的,我并不觉得我们真的就能杀得了他!”“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他既然已经察觉了我们的埋伏,若以他的武功想逃走应该并非难事,我久闻此人极擅易容之术,如果让其逃出了将军府,则会遗祸无穷。何况,此人绝不会只是单身而至,其身后的力量甚至根本不是我们所能抗拒的,因此,我看还是不惹此人为好!”陈忠肃然道。
文冲明的眸子里亮出一丝光芒,他知道陈忠所说的都是事实,淡淡地道:“只看他接下玉面郎君的暗器,便可知其武功之高,我们在坐的无一人能办到。晏侏一开始便没有说清此人的力量,险些让我铸成大错。”“那将军又如何向玄帝解释呢?”武城东有些担心地问道。
“晏侏和玉面郎君只是代表江湖的势力,还不能算是完全代表玄帝,如果他们真能败王邑的百万大军,我们再作解释不迟!”文冲明淡然道。
“只怕这两人愤然而去,会在玄帝面前说我们的坏话!”陈忠仍有余虑。
文冲明不由得笑道:“如果刘玄是这等小气之人,我们附之何益?”武城东和众将皆颔首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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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被文冲明请去了?”贾复讶问。
“不错,我们解决了那两名魔门杀手之后,便听说主公被文冲明手下的大将陈忠请去了将军府,是以我们才回来告诉贾先生。”贾复的眉头大皱,他不知文冲明怎会这么快就知道了林渺的下落,而且在这种时候将其请去,这之中究竟有何图谋呢?
文冲明与林渺绝不会有交情,这一点贾复心中是清楚的,他是受姜万宝之托处理谷城之事,另外一件事情便是为林渺的安全安排一切。是以,当林渺独自出去之时,他便暗中差遣高手相随,只是没有料到文冲明竟请去了林渺。
“要不要我们去文冲明府上?眼下在谷城,想要对付主公的人很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怕文冲明也没安什么好心。”贾复淡淡地笑了笑道:“文冲明还不敢明目张胆地乱来,主公敢去便必有其道理。你们让铁头和鲁青两位去将军府附近看一下。另外,主公要查的是藏宫的下落,你们便去打听一番,看看藏宫有没有前来谷城!”那三人点头应声而去。
“洞庭二鬼,你们去准备好船只,随时准备启程离开谷城!”贾复吸了口气道。
肖忆诸人有些惊讶,不明白贾复如此吩咐是何用意,何以在这个时候却要离开谷城?要知后天便是两大高手决斗的日子!但在这里,贾复就像是军师,他的话自然不用怀疑,这也是林渺的命令,一切听从贾复的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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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柄圆月弯刀,丘鸠古的真正实力才得以完美的体现。
汗莫沁尔只看得心神俱醉,他从没有见过丘鸠古以两柄圆月弯刀对敌,也知每一位能成为八段高手的人,都有着绝不可轻视的力量和独特的杀招,而这些真正绝杀的力量一般是不轻易面世的,除非你有足够的实力逼其使出。
在贵霜,武士与武士之间的绝杀招式都是秘密,没有人愿意让其挑战者知道自己绝杀之招的存在,只有在必要之时才会给对方致命一击。是以,汗莫沁尔知道,能目睹丘鸠古的杀招确实是难得。
最让汗莫沁尔激动的却是这两大高手的决斗,那种藏于刀中的感觉和意境。他也是用刀者,在观摩这两人的刀势之后,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在刀与影之间,仿佛有一团无形的火燃烧着他的斗志和激情。
汗莫沁尔曾经与林渺交过手,他对林渺的武功并不陌生,但是今日林渺似乎完全走上了另一条路。刀如行云流水,在虚空之中毫无定势,只有一道道炫丽的弧迹,拖起一缕缕惊艳的亮彩,在丘鸠古的刀气之中纵横无拘。
林渺没有一丝败象,像是在游戏,轻松惬意,自有一种异样的洒脱。
丘鸠古的刀虽然扳回了先机,但依然无法冲破林渺的防护,那本是一张毫无缝隙的网,这连丘鸠古都有些气馁。
不管丘鸠古如何变招,如何加速,但迎接他的,总会是林渺的刀,好像是丘鸠古故意送给林渺一般。
林渺虽然一开始确实退了十余步,但很快便稳住了身子。
两人的身影在长街之上如风之幻灵,飘忽却总是卷着无法平静的风暴,掀起飞扬的尘土碎末,使天地一片嚣乱。
“铮……”一声清悠而凄长的金铁交击声响起,丘鸠古竟不攻而退,在风暴微敛之际,他悠然落至五丈之外,手执双刀肃立,目光有些忿然地望着林渺。
林渺若风中的一粒尘埃,轻旋着,飘然而落,仿佛是立于小荷之尖的蜻蜓,以无比优雅的姿态还刀入鞘。衣袍在风中飘摇旋舞,有种说不出的惬意。身后的发髻散开,在风中散飘于肩,让那略显张扬而俊逸的面庞在黑发之中半隐半现,镀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两人对峙,风暴依然在旋转,两道目光依然紧紧地锁在一起。
丘鸠古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有些粗重,并惊觉刀锋之上竟有一些细碎的缺口,手也有些发颤。
这一切都是林渺的杰作,这让丘鸠古有些吃惊,他的刀乃是贵霜国最上乘的兵器。每一个八段武士的兵刃都是由国王所赐,出自最优秀的铸兵大师之手,这也是身为八段武士的荣耀,但是这两柄圆月弯刀竟然被林渺的刀崩出了缺口,这怎能不让丘鸠古吃惊?而更让他恼怒的尚不是这些,而是他与林渺交手如此长的时间,却依然未曾试出其武学深浅,似乎林渺一直都是这般不紧不慢的样子,不管他怎么攻,总不能让林渺手足无措,这使他的心中大感挫伤。
林渺停手,目光依然冷峻而深幽,并没有趁丘鸠古暴退之时抢攻夺得先机。
“你看不起我?”丘鸠古的神色间依然忿然,林渺未尽全力的表现,是对一个武士的污辱!
林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更是深邃,仿佛欲穿透丘鸠古的灵魂。
“你的刀法果然精妙绝伦,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贵霜武学,什么才是真正的圆月弯刀的刀法!”林渺平静地笑了笑道。
“所以,你一直都在任由我进攻而不尽全力?”丘鸠古再次愤然问道。
“如果我不尽全力,你认为我能接下你这些刀招吗?”林渺反问道。
“但你不应该是以这样的形式出手!”“难道决斗还会有其它的形式?当然,如果你要如此认为,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林渺悠然一笑道。
“你这是对贵霜武士的污辱,即使是战死,我们也绝不会接受对手的半点怜悯!”丘鸠古怒道。
“如果你真的要这样,我便成全你,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中原武学,什么是中原刀法吧!”林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悠然投向天际,淡漠地说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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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强的杀气!”文冲明突地抽动了一下鼻子,自语了声,目光悠然投向窗外。
窗外的天空竟在片刻间显得压抑而沉郁,本来洒泻的阳光全都缩于云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正牵动着那片幽暗的云彩,横渡过将军府的上空。
文冲明有些吃惊,他感觉到一股极为强烈的战意如一层泛于空气中的寒潮,悠然滚至,与天空的暗云相接融为一体。
“将军!”门口的护卫也有些惊异。
文冲明却未语,缓步走下帅案来到门外,目光有些骇然地望着虚空中那四方涌动的暗云,如千万匹奔腾于苍穹的战马,朝同一个中心奔趋而去。
“那是哪里?”文冲明惊异地指着暗云堆积之处问道。
“那应是谷城大街!”一名护卫想了想道。
文冲明望着那电光隐显、暗如重铅色的谷城大街上方的天空,吸了口气,自语道:“好强的战意和杀气,那是谷城大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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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
阴云渐敛,沉重的气息使长街有如死域,天空似乎只是在片刻之间完全变了。
越压越低的密云之下,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旋转,在绞动,然后在林渺的头顶形成了一个深深陷落的漩涡,风暴便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狂野。
丘鸠古的额头渗出密密的汗水,他感觉到的不是一股闷气,而是一股来自心底的寒意。他知道,这一切是因为林渺所致。
在林渺漫不经心地对敌之时,丘鸠古有些忿然,可是当林渺真的认真起来,他却有些后悔,半年后的林渺变得让他无法想象,这种天人相合的境界,他自问没有达到,但此时却要面对。
林渺屹立如深海孤礁,在密云电火之下显得苍凉而深沉,黑发飞舞,有如魔神降世。
长街的另一端,汗莫沁尔和众贵霜国的武士也都骇然,他们几乎已经不对丘鸠古抱有信心,刚才丘鸠古就不曾在林渺的刀下占到任何便宜。而此刻,林渺真的认真了起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林渺的目光依然远远地投向虚空,显出一丝惊讶。他的目光并不是投向丘鸠古,神色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战意渐渐消失。
丘鸠古也似乎发现了林渺的异样,更感惑然,那浓浓的杀机严严实实地笼罩在长街的虚空之中,电火在无限伸展,使长街的上空显得极为诡异。
突然之间,丘鸠古感觉不到来自林渺身上的杀机和战意,但虚空之中的战意尚在疯涨,这让他不解,也为之骇然。一时之间,他无法明白林渺,无法读懂眼前这个对手,更无法明白这正在急剧变化的天象。
林渺没有再给丘鸠古任何压力,但是丘鸠古的内心却在给自己施加压力,那是无形的,一种连他也不明白的情绪,有困惑,有惊惧,也许还有其它的许多东西。
林渺动了,速度如迅雷,在他动的那一刻,一道电火若光柱般袭向他身边的一座酒楼。
丘鸠古惊,但旋而极度讶然,林渺动,却并不是攻向他,而是向另一侧以极速掠去。
“轰……”那光柱般的电火准确无比地击在那酒楼之上,酒楼在刹那间爆成碎片,化成一道烟尘,在电芒之中升起数团火球冲上虚空。
恍惚之间竟有五道暗影自碎瓦之中腾射而起,伴着升起的火球冲入暗云之中。
那疾速陷落的暗云突地扩张,如一张巨口,将那数团火球和数道人影完全吞没。
所有人皆惊,包括丘鸠古,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明白了林渺何以会闪身让开,何以会杀气尽敛,何以有那种种奇怪的表现。
这天人之象并不是来自林渺,而是那伏于酒楼之中的数条人影。
电火直垂而落,大雨顿时倾盆而下,林渺觉得好笑,竟然会有人在这里凑热闹,而且还拥有如此强大的杀机和战意。让他好笑的还有丘鸠古的表情。
林渺很清楚地捕捉到丘鸠古的表情,他知道在半刻之前,丘鸠古一直都将那来自酒楼之中的杀气和战意当成自己,而他一开始便已经觉察到这一切是来自哪里,只是他并不想道破这一切,并不想让丘鸠古的内心轻松。当然,他也想不到在酒楼之中会是些什么人物,天下间这样的高手又有多少呢?他对江湖所知虽不太全面,但却知道江湖之中武功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绝不多。
“哗……”那密云如被撕裂了一般,自那卷舒的风暴之中漏出了五道交错的人影。在虚空中,仿佛以一人为轴,变幻着无穷无尽的攻势。
“苦尊者、空尊者、无常尊者……”林渺不由得吃惊地低呼了一声,顿时,他想到这外围的四个人和另外一个被围攻的人的身分了,喃喃地道:“四谛尊者!”“摄摩腾!”丘鸠古的脸色有些难看地自语道,他也认出了那自酒楼之中破空而出的人。是以,他也忍不住呼了出来。
林渺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了丘鸠古,丘鸠古的话终于证实了他的猜测,那么那第五个人一定是四谛尊者中的无我尊者了,只是他没想到摄摩腾竟然拥有如斯武功,难怪能劳动四谛尊者一同追入中原。
这五大高手又是何时潜在这酒楼之中的呢?
许多问题让林渺有些困惑,不过,能观看这些异域高手的对决,也确实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丘鸠古也感到自己刚才心中的紧张有些可笑,他居然以为这些天象是来自林渺的气机。不过,他也有些恼怒,如此一来,他想知道林渺的武功底细就难了。或者说,到目前为止,他仍无法知道林渺的武功有多可怕。
丘鸠古有些不甘心,但他隐隐感觉到,林渺的武功已经超越了他,只是他尚不明白为何林渺会不尽全力,难道真如其所说,只是为了看看贵霜武学的精义和贵霜刀法的妙处吗?也许是,也许不是,但——即使林渺知道了贵霜刀法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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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谛尊者联手,却是以一套穿插无间的阵法出击。
摄摩腾犹如长满了千万之手,自无数个方向伸展而出,以一敌四却无丝毫惧色,只搅得风吞云吐,瓢泼大雨在五道人影周围凝成一个巨大的桶,以雨水为壁的空桶,而桶口则是那陷落翻卷的云涡。
天空极诡异,而长街之上的店铺也跟着遭殃,在飓风般的气旋之中,瓦片被掀起,在空中零乱得如惊散的乌鸦。
林渺望着那飘忽于虚空中的人影,他禁不住想起了秦复,秦复的瑜珈功与这几人相比,实在相差甚远。
摄摩腾的身体似乎没有固定的形体,而是可以任意变换的,手与脚、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仿佛都不按规律生长。
林渺也跟秦复学过一些瑜珈功,但是这一刻才深深地体会到瑜珈功的深不可测。这来自异域的武学确实是高深莫测,仅看这摄摩腾的武功,便可猜知婆罗门对这个行者的重视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个身兼数门武学的行者东来中土,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仅凭这一身武功便足以在中原称雄一时了。
一时之间,林渺竟对这个异域的行者大感兴趣起来,至少对方的武功值得自己敬服。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林渺知道自己与摄摩腾尚有差距。
汗莫沁尔则是更兴奋,他本以为只有林渺与丘鸠古的决斗可以观看,却没料到又遇到这场更精彩的决斗,尽管只是远观,但他只觉得这一切仿佛是一盏悬于黑暗之中的灯,照亮了他前程的路,让他看清了方向,武学的方向。
丘鸠古的神色数变,他又何尝看不出这纠缠的数条人影个个都是顶级高手?在刹那间,他都有点丧气。他一直极为自负,可是这一次来到中土后才发现,中土的高手是那般多,俯首可拾,这使他本来极为自负的心大受打击。
在贵霜没有武林,没有真正意义的江湖,只有部族与部族,因此,其武学的发展形式与中土极不相同,也无法像中土武学这般,发展得如此健全。
“林渺,我们的一战尚未完!”丘鸠古突地目光投向林渺,高声喝道。
丘鸠古的声音盖过雷音,丝丝缕缕地渗入林渺的耳中,清晰而低沉,使林渺的心神也自摄摩腾那儿收了回来,目光悠然投向丘鸠古。
在无限战意的催逼下,林渺心中顿生无限豪气,洪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吧!”在林渺的话完之际,丘鸠古便感觉到弥于虚空之中的无尽杀机突然有了方向,如潮水一般向他包裹而来,让他分不清这是林渺的杀机还是摄摩腾的杀机,但在这一刹那,他心中也升起了无限的战意,仿佛天空突然辽阔,地面无限延伸,长街不再是长街,在虚空之间只有林渺与他。
摒弃了一切的外念,甚至浑然忘却了身边的另外一场战斗。
《无赖天子》卷四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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