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琪冷笑道:“若真叫他挨过了,便是我学艺未精,料敌不准,不仅愧对圣上的宠信,更对不起这口九龙碧玉刀了。我把圣上的御赐供在桌上,就是为了要大家都知道,我玉琪决不随便乱说话,御赐一临,有如御驾亲莅。当着圣驾的面,我决不敢作欺君之举。”
他把刀又高举了一举,特别强调了这柄御赐名双的尊严与权威性,但也是找自己的麻烦,因为九龙碧玉刀既是如此神圣不可侵犯,他玉琪就必须应誓自裁了。
九格格更为着急了,几乎带着哭声哀求道:“玉琪,你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呢?这么糊里糊涂一死太没价值了,你怎么对得起朝廷、堂上双亲?又怎么对得起我?”
玉只勒的神情很古怪地笑道:“老九,我率尔轻生,上负朝廷双亲是没话说了,但对不起你却令我难解,我若死了,你该是最高兴的一个人,从此再没人跟你争了。”
九格格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道:“玉琪,你是傻瓜。难道你不明白,我一直都在喜欢你,在京师的王族亲贵中,除了你之外,那一个我都瞧不上眼。”
玉贝勒似乎颇感意外地道:“什么?老九,你喜欢我?这话是从何说起?从小你就跟我过不去,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吵架开始,足足有十几年了……”
“十八年零四个月,那天你才六岁,我阿玛(编按:满州人对父亲的称呼)生日,你跟僧王来拜寿,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对了,你倒是记得清楚,那也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从那时候开始,你就没放过我,见了面总要找我的碴儿!”
“玉琪!你记得第一次我们为什么吵吗?”
“早忘记了,谁会记得那些?反正是你先找上我的。”
“乱说,那次是你气我的,我穿了一身新做的红衣服,每个人都说我好看,我问你好不好看呀?你却笑我是刚从汤里捞出来的大虾米……”
玉贝勒哈哈大笑道:“是吗?老九!那可实在抱歉,不过你也得原谅一下,我这人向来没有奉承人的习惯,别说你阿玛只是摄政王,就算他是皇上,我看你像头煮熟的大虾米,我还是会照实说出来的。”
“玉琪!我当真长得那么难看吗?”
“这个……老九,老实说,你不但不难看,而且还十分的好看,是京师中最美的一个姑娘,不过那也是近几年来的事儿,你小的时候,可实在不怎么样,经常跟男孩子打架,弄得一身的污泥……”
这使得九格格十分高兴,因为玉琪毕竟还是记得她的,她破涕为笑道:“我没那么野,只是对着你那一伙子死党才动手的,我把他们打得爬在地下,就是为了要气你,引你注意,要你来找我报复……”
“哈!这你可是用错了手段,我学武功可不是为了炫耀的,打从阿玛教我第一招开始,就严诫我轻易出手,严诫我私斗,京师那些贵族子弟们打群架是常有的事,我从没参加过一次。”
“我知道……后来我也知道自己太浅薄,所以不再做那些无聊的举动了。”
“可是你仍然一个劲儿的不放过我,处处跟我争!”
“我还是在引你注意,我实在气不过你,对别的女孩子都是温文有礼,有说有笑,唯独对我一个,你从没摆过一次好脸色,始终都是冷冰冰的。”
“那是因为你太讨厌,处处要占先,处处要强。”
“玉琪,凭良心,我要强占先是不错,但对你,我总是忍着性,有好几次,我们争得不相上下时,最后总是你胜利,那可不是争不过你,是我让你,我想你自己也明白!”
玉贝勒微微一笑:“老九!既是准备让我了,又为什么要跟我争呢?”
“因为我气你眼中没有我!”
玉琪叹了口气道:“姑奶奶,你这份青睐实在叫人承担不起,你喜欢一个人时,就要处处跟他过不去,我宁愿你恨我了……唉!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今后,我不会跟你争了。”
他的眼睛瞟向了血冠羽士,见这个假牛鼻子仍然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乃又微微轻叹一声,徐徐抽出了刀刃。
御赐名器,毕竟不同凡响,刀刃还一半在鞘,即有一道青白色的寒光涌出了,而且有龙吟之声作啸,彷佛它是有生命的物体,在为即将尝饮人血而欢呼。
九格格的脸色大变,她已强拉下了尊严的面纱,坦诉了自己对玉琪的恋情后,再也顾不得那些了,上去拉着他的手臂道:“玉琪!我求你别自杀行不行?”
玉贝勒一声轻笑:“血冠不死,我就非死不可。”
“要他死太简单了,我帮你杀了他。”
“你帮我杀了他,这倒好,去了血冠,我又欠了你的情,从此只有被你牵着鼻子走,你可以大权一把抓了。”
九格格终于哭了出来:“玉琪,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跟你争了,一切都听你的,我的人,也都交给你全权指挥……”
“老九,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是的!我说的,以后一切由你作主,甚至于我可以回去向圣上请求,撤销我这一组,由你统一指挥。”
“你父亲会答应吗?你那些手下肯接受我的指挥吗?”“阿玛绝没问题,他一直就不赞成我干这个,他认为女孩儿家该守在家里才是本份,至于我手下的人,更没问题了,他们是我一手训练的,我都听你的了,他们还敢违抗吗?不过,玉琪,为了你我两家好,我们还是别合并的好,因为侍卫营的权太大了,抓在一个人的手里,会令很多人眼红的,甚至于连皇上都会不太放心的!前车之监很多,我们还是维持个貌离神合的情况是最好了。”
“这是说我们还得争下去!”
“是的,小事情你让着我点,大事情我听你的。”
玉贝勒陷入了沉思中……
口口口口口口
云素素在暗中哼了一声道:“没出息的家伙,看样子他是准备接受九格格的条件了?”
云施施却不同意地道:“九格格其实根本没提什么条件,事情完全对他有利的,他为什么不接受?”
“可是他立下的誓就不算了?”
云施施冷笑道:“他不是江湖人,不必讲什么一诺千金轻生死,在官场中,讲究的是权术,这就是权术的运用,你懂不懂?如果玉琪真的抹了颈子,他只是个大傻瓜、大笨蛋,根本不够资格领导大内密探了。”
“那他对血冠羽士又如何交待呢?”
“他跟九格格联了手,血冠子还敢跟他们作对吗?他们肯留下血冠一条命,就是大恩浩荡的了。”
“二姐!你还是打算要嫁过去?”
“不错,这是一把有心计的好手,值得我在他的身上用点工夫,他勾起了我跟他周旋到底的兴趣。”
“二姐,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你还……”
“素素,你要清楚,我之所以要嫁给他,只因为他是密探的首领,并不因为他是个贝勒,也不会因为他是个英雄,更不会去考虑他的人格。他能够背信不死,这证明他很爱惜性命,这就是他的弱点,把握住他的弱点,我才能够控制他、驾驭他。”
“可是九格格呢?九格格是为了钟情于他,才会跟他释嫌合作的,若是他娶了你,九格格还会听话吗?”
云施施一笑道:“别忘了我要的聘礼是血冠和九格格的头,血冠看样子是死定了,还欠着九格格的一颗玉首呢,如果他能交出来,那一切那不成问题了,如果他交不出来,我也不会嫁过去的。”
“施施,你的算盘打得太如意,也把小玉儿看得太简单,假如你是烦心于小玉儿,你不妨嫁给他,但是最好别怀什么目的;若是你还打算利用他,我要给你一点忠告,你会因而吃上了大亏的。”
方豪不知何时掩了过来补上了一句。
“我不相信,你把你的兄弟说得太了不起,他的功夫虽然不错,可是太狂傲自大了,跟血冠子订下了这么一个赌约,事后却又不想履行,这在在都证明他的肤浅。”
方豪轻轻一叹:“施施,原来你还是抱着这种看法,我对你的观察力更为不敢信任了,你以为他的赌约失败了想耍赖,那就更为大错特错了,你想,僧王是京师第一条英雄,小玉儿是他的衣钵传人,又岂能做这种丢人的事?假如他真的敢贪生怕死言而无信,僧王就会劈了他!”
“他们大家一起掩盖事情就不会泄漏出去。”
“掩得住吗?今天在场的有多少人,何况小玉儿还知道有我们在,这种事能瞒得下吗?”
云施施承认方豪的话不错,但是她想不透地道:“可是十招之限已满,血冠子并没有倒下去呀!”
“你为什么不仔细看一下呢?血冠子到现在为止,动都没有动一下,这并不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
血冠子自从停上了比斗之后,一直凝立不动,双腿微曲,上身前倾,血剑平伸向前,演出这个姿势虽不费力;但要将这个姿势维持很久,却极为吃劲,血冠子也许耐战力足,但却不需要如此表现呀,除非是另有古怪了。
口口口口口口
九格格那边也有所发现了道:“血冠,我跟贝勒的话你都听见了,你该表示一下你自己的意见了?”
血冠子不言不动。
玉贝勒冷笑道:“你叫他守密不言,无异是缘木求鱼,他也知道你不会信得过他的,何必还要多说话呢?我们这个圈子里只有死人才最可信赖。”
九格格忍不住低声道:“玉琪,你明知道我一定会除他灭口的,又何必要说穿了让他提高警觉呢,趁他不知不觉间除掉他不是很好吗?”
“老九,若是他相信你会放过他,那他就是个草包,不足为惧了,杀不杀他都无所谓,若是决定杀他灭口,最好即说即做,夜长梦多,片刻的拖延就会影响到全盘皆墨的。”
向玉贝勒表明了爱意的九格格竟像是换了个人,在谁面前都强极横蛮,不肯受半点委屈的刁公主居然变得像水似的温柔,一任玉贝勒如何讥讽教训,她都是笑吟吟的,没有半点愠意,难道爱情的魔力真有这么神奇吗?
此刻,她仍是温娴的一笑道:“你说得对,玉琪,当机须立断,要下手就得快点,我们一起出手,一起摆平他。”
说动就动,她的身躯已飞了起来,手中青芒直闪,扫向了血冠子。
但身当其事的玉贝勒却没有及时的配合,笑吟吟地抱着双臂,看着她一个人行动。
更令人诧异的是血冠子眼见青光掠体,不避不挡,硬生生地挨了一剑,青光过处,身躯砰然倒地,一颗脑袋滚出老远,腔子里血似泉涌直漂出来。
九格格似乎难以相信地望着地上的残尸道:“这家伙怎么如此地不济事,连一剑都避不过去呢。”
玉贝勒的脸上沉下一片冷色,微步上前,抬脚轻踹,将无头的尸体踢得滚前两尺,但地上却留下了一片颈子,厚约半寸,虽为鲜血所染,但仍看得出是从血冠子的残尸上落下来的,就像是菜市零售切下的一片多瓜。
九格格看得又呆了,愕然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玉贝勒冷笑道:“这就是说你出手的部位没拿准,还差了半寸,没有恰好地落在我的剑痕之上,所以才多出这一片脖子来,老九,你还差了一点。”
“什么?你的剑痕,你什么时候出手的?”
“老九,别装了,你明知道是第十招上。”
“第十招,你是说你在第十招上已经杀死了他,这怎么可能呢?我出手时他还站在那儿没动的呀。”
“死人也能站的!尤其是刚死的人,手脚未僵,你要把他摆成什么样子都行。”
“可……可是已经砍断了他的颈项,为什么隔了那么久血仍然不流出来呢?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玉贝勒突地仰天长笑,笑声凄厉刺耳,笑了很久,他才停了下来道:“老九!这才是你真正不知道的地方,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在没说之前,我要先问你一句,你必须要诚实的回答我,你知道我一共用了几招?”
“你们不是定下了十招之限吗?”
“不错,那是我们两个人加起来的招数,老九,你说,在这一战中,我只用了几招?”
九格格想了一会儿才道:“你的身法太快,我根本没看清楚,但是我记得血冠先后好像是用了八招。”
“七招半,最后一招只递了一半。”
“那么你只用了两招,玉琪,你是怎么练的?只两招就斩杀了血冠,照这样看来,天下将无人是你的敌手了。”
玉贝勒微笑道:“你错了,严格说来,我只用了一招,这一招威力无匹,剑招运足时,锋刃未至,剑-先及,把敌人全身罩于剑-之下。封住对方所有的穴道,截断所有的脉络运行,等剑刃临体时,对方一动都不动,等于是个死人了,这就是血冠受剑之后,仍然站立不倒,以及没有血水流出的原因。”
“我懂了,血冠颈部受剑后,由于血脉仍为剑-所阻,血水不流,所以才未见溢出,一直等我补上一剑后,牵动尸体倒地,震通了被阻的脉络,血水才漂射而出。
玉贝勒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老九,你的剑上还沾有残血,回去可以找人检验监定一下,血中绝未含有毒质,我也不是用什么暗算的方法杀死他,一切都是凭着真实的本领的。”
“玉琪,你怎么说这种话呢?”
玉贝勒冷笑道:“老九,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谁是怎么一块料谁还不明白,你早已发现血冠是个死人了,居然还会去砍他一剑,当然一定有目的的,在你而言,了解我如何杀人自然是最大的目的!”
九格格的脸色一变,像是被人当面掴了一掌,咬咬牙厉声道:“玉琪,你是混蛋,你是个很无趣的人。”
玉贝勒耸耸肩:“老九!我也希望能有趣一点,陪你把这出戏唱终场,但是我也实在担心,你刚才说动就动,对血冠的那一手,也很叫人心惊肉跳,血冠即便是个新鲜活蹦的人,也很难在那一剑下全身而退的。”
九格格气冲冲地一挥手,只说了一个“走”字。
这种情形下,除了拂袖而退,没有更好的台阶了,何况,她总算了解了玉贝勒的实力,凭他那无形剑气以及一招搏杀血冠的武功,自己是无法跟他力搏的,再留下去,不仅是自讨没趣,而且还得担心玉贝勒找个借口也来上一下子,把她也陷在这儿了。
跟在九格格身后的是玉贝勒的一阵大笑,那笑声像一条鞭子,鞭着九格格的心,鞭着她的尊严。
出了府衙之后,她连住所都不回,一迳向北行,启程回京去了。
在京师,玉琪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杀她。
方豪、云素素、云振天和凌翠仙都悄悄地离开了,只有云施施一个人留了下来,她要留下接受第一件聘礼。
玉贝勒突然止住了笑声,朝空处一挥手。
府衙内外的人影幢幢,立刻有了行动,有的向外去,有的向内行,那挥手所代表的意义,也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云施施总算又看到了玉贝勒另一面,他布防之严,出入想像。
那些地方云施施都经过、探查过,甚至于心中在估计,假如再要秘密地进来,可以利用那些掩蔽!
现在,她才知道不必去伤那个脑筋了,这个玉贝勒太厉害了,他若是不默许,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玉贝勒很有风度地向她藏身处一鞠躬:“二小姐,请你出来过目聘礼。”
所谓聘礼,是指血冠的首级而已,云施施的目的只是要血冠羽士的性命,对这颗死人的脑袋瓜子,却没多大兴趣。
因此她从容地走了出来,来到玉贝勒面前,这个男人是她认识的,也曾经使她一度为之动心过的。
人没变,样子也没变,只是身份变了,名字变了。
变得她不知要如何称呼才好!
倒是玉贝勒很体贴地一笑道:“叫我的名字玉琪好了,我想你现在不会把我当作方豪了,也能分辨我与方豪了。”
云施施顿了一顿才点点头:“好的!玉琪,你也叫我的名字吧,我最怕听的一个称呼就是二小姐。”
“为什么?我听人一直那样称呼你,你也很自然。”
云拖施道:“不!我从没有自然过,因为云二小姐这个称呼,时时在提醒我不要忘了我的身份,不要忘了我是云家的女儿。也更让我记起了我姐姐的悲惨命运。”
“是的,施施,有的时候,我的很讨厌别人叫我玉贝勒或是只勒爷,那像是在我身上加了一重桎梏、一根无形的绳索,捆得我很不自在!”
“你手掌大权,一呼百诺,富贵荣华都臻于极顶,居然还会不自在?”
玉贝勒居然叹了口气:“施施,你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
“我当然不是,云家的女儿没一个是爱慕虚荣的。”
“那你就不该说那种话,也该知道这些爵位、荣华、富贵,都没放在我的眼里,别人求之唯恐不得,我却弃之不去,人人都羡慕我的这份差使,但只有干过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苦况。”
“哦!其中有什么苦况?你倒是说来听听。”
玉贝勒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第一是行动身体不自由,干上了这一行,就等于是把整个人卖给了官家。告诉你,我曾经足足一个多月没回过家,却在家门前经过上百次,大禹九过家门而不入,人就以为了不起,但他跟我一比,可就差远了。”
“男儿志在四方,才一个多月不回家有什么了不起。”
“以前是不在乎的,因为家里没有一个让我关心的人在等着我,老实说,一年不回家我也不在乎。”
“难道你的父母就不值得你关心?”
“那种关心不同,我也想他们,但只要能见个面,招呼一声就行了,我说的那种关心对象却不一样,那是与我共渡良宵,厮守终身,情逾金石,永结白首的闺中良伴,一天见不到她我就会相思,更别说是一个月了!”
他说着要去拉她的手。
云施施下意识地一避,但没有闪开,由他握住了,那微糙的掌心使她心中也起了一阵悸动,这只手证明了他的确是那个使自己动心的男人。
玉贝勒也忘情地道:“施施!我说忙是事实,但也不见得连回家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我之所以不肯回家,主要是家里没有那种吸引我的力量,今后就不同了,有了你……”
云施施渐渐地感觉到他的脸在贴近,她也很想躲开,却又身不由己,忍不住有点恨自己不争气了。
他们像这样携手轻拥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云施施却感到很不自在,因为在以前,几乎都是她主动。
今天,她却感到自己像只任人抚摸的小绵羊,这使她的心中有着一种微妙的感受,既新鲜刺激,但也有点屈辱。
因此,她挣了一挣道:“若是你把我当作那种会苦守在屋里等你的女孩子,那你就错了。”
玉贝勒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那一种女孩子,我倾心的就是你这种女孩子。”
他想亲她发烫的脸颊,云施施却不习惯地推开了,她无法在这府衙的院子里提起那份卿卿我我的激情。
这个女孩子的脾气是烈火般的,但她的感情却似水样的细腻,她认为像这种情话,该在花前月下,诗情画意中去讲,耳鬓厮磨、浅语温柔,也是在无人处才做的。
此刻虽然四下看不到人,但在暗处,不知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看呢!
所以她用力地一挣,不但躲开了他的嘴唇,也脱出了他的拥抱:“慢着,玉琪,你别想得那么美,你还没有履行你的条件呢!”
玉贝勒指指血冠子的尸体:“这不是吗?”
“这只是一半,还有一半呢?”
“你是指杀老九吗?刚才的情形你都已经看到了,她不会再跟我作对了,你还是要杀死她是吗?”
“她杀了我们不少人……”
玉贝勒笑笑道:“施施,别说这种蠢话,那就不像云二小姐了,你明知道,我不是为了你而杀人的,你也不是真要我杀这两个人,只是难一难我而已。”
“我不管,玉琪,这是说好了,而你自己也答应了的,若是你交不齐聘礼,我们的约定就告吹。”
玉贝勒哈哈大笑道:“施施,杀老九一定要符合我的利益,还是那句话,她如继续与我作对的话,我定然会杀她,若是她今后处处与我合作,或是退出了这个圈子,我实在没有杀她的理由的,这儿事完了,一切都由我作主,所以也没人会抓你及你的父母了,明天我要回京师了,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自己来?”
云施施道:“你回你的京师,我去干吗?”
玉只勒大笑道:“你会来的,为了我们的婚约,为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你们都会来的,最好你明天跟我一起走,要不就随后跟着来,可不能耽误太久,时间不多了。”
他说得好像她非去不可。
云施施不禁气往上冲,口中只骂了一句:“活见你的大头鬼!”
她拔步向外急冲,玉贝勒既没拦她,也没追她,只留下一句话:“到了京师就找我去,问城门口的人,要他们带路。还有,告诉方豪可别跟着来,再次碰头时,可怪不得我了,京师不比别处能一手遮天,真要出了什么事,我这个贝勒可是帮不了他的忙。”
口口口口
云振天脸色十分沉重地
听完了云施施的报告,然后才以更沉重的声音道:“他说对了,我们非去京师不可,因为各地义军首领,相约在先思宗皇帝殉难之日,齐集景山之前,设坛恭祭先帝英灵,嗣后举行重要会议。”
“您以前怎么没说呢?”
“以前不是我去,是戴四代表,他死了,我们这一个组合中一时找不到能代表的人,只有我去了。”
“景山在皇城之内,能去设祭吗?”
“每到那一天,朝廷会开放宫后什刹海一带,准许民众隔着湖设祭,这也是他们笼络人心的手段。”
“可是听那个家伙的口气,似手他已经知道了义师首领聚会的事情了。”
云振天一声轻叹:“这件事参加的人很多,决定了很久,自难保密,但是朝廷也不会在那一天抓人的,否则失信于民,暴乱必起,他们反而得不偿失了。”
云施施知道老父一经决定的事是无法变更了。
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我明天一早去找玉琪,跟他一起走。相机看看他们在做些什么,也看看能为大家做些什么。”
云素素忧虑地道:“二姐,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考虑什么,人家聘礼已交了一半,我催讨另一半去。”
“那个玉贝勒的城府太深,尤其是他已经练成了无形剑-,武功实在太高了,你斗不过他。”
“我不是去跟他决斗,我是去嫁给他。”
云素素还要开口。
云施施一笑道:“别担心我,还是好好的管住你的方豪吧,叫他别溜了去凑热闹,这次玉琪好像狠定了心,再见面时真会杀他的。”
方豪在旁边始终没开过口,此刻忽地一笑道:“施施,如果为了大局,要你去杀玉琪,你下得了手吗?”
云施施神色一变,但仍然坚决地道:“我不会忘记我是云家的女儿,真到必要的时候,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好!施施,我们都相信你是个坚强的女孩子,而且也只有你能有机会刺杀他,只要你心里有这个准备就行了,明天你先走也好,我们随后就来。”
“什么,你也要去。”
“云老伯只是代戴四爷去,我却是代表方豪前去;再者,我还是主祭人,不去行吗?”
对于方豪的这个宣布,大家都吃了一惊。
方豪笑笑道:“以前因为你们不必知道这件事,所以我没说,现在既是大家都得跑一趟,我只好说了。”
云振天道:“方老弟,你这一去,你们弟兄就难免要碰上面了,你怎么办?”
方豪耸耸肩:“玉琪今天表演了一手剑-,目的在向我示威,但也显示了他的虚实,使我很放心,凭他这一手,还奈何不了我。”
大家望着他充满了骄傲与自信的脸,心中都有着莫测高深的感觉。
认识他们愈深,对他们愈不了解。
这兄弟俩,的确是一对不折不扣的双胞胎。
云施施望了方豪一眼,欲言又止。
她很显然的想说什么,但却忍了下去。
那回眸一瞥间,有着无尽的幽怨和情意。
父女亲情、姐妹之爱、儿女之私,再加上民族大义。
不但一向豪放的云施施不知如何开口,就是老练如云振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若是词不能达,何如不说。
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着很多的话要说,但却谁也想不出,如何开口才好。
仍然是云施施开了口,笑一笑道:“我走了,爹、娘、妹妹、方豪,你们多保重。”
她笑得很勉强,但她还是笑出来了。
说完话,转身就往外走,为了不愿让人瞧到她涌含在眼眶中的泪水。
云施施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宁可流血不流泪。
但云素素忍不住叫道:“二姐,你……”
“我很好。”
云施施停下脚步,但她却没有转过身子。
“好好的劝劝方豪,在京里他强不过玉琪,不论他有几成胜算,胜了玉琪,他也一样走不了的,何必一定要拚个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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