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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相信青峦看得懂。荷沅将信封口的时候,忽然想到,既然要寄出这封信,是不是刚才流的眼泪便是鳄鱼的眼泪?向现实低头的时候,看来总得做出一些不近人情的举动。

王是观的信里介绍了MS公司的概况,他说了向青峦道歉的事,说青峦很温和地原谅了他。这让他很内疚。荷沅看了更内疚,那天伤了青峦,毕竟青峦只是酒后失言。那天她情绪极其低落,不知不觉就迁怒了青峦。但她不后悔斩断与青峦的青丝,做人一是一二是二,不能拖着混着青峦不放。青峦是好人,他应该有新的人生。

桂花渐谢,姜兰吐香,生活照旧。学校、安仁里、与种猪场三点一线。这天从种猪场回来,见去年夏天见过的刀条脸站在大门外面徘徊,身边停着一辆车子,是祖海的两手拉达。荷沅对这个人印象深刻,一见便想起,反而记不清杨总的脸。刀条脸一见荷沅,便迎上来直截了当地道:“我以前来过这儿一趟,我叫董群力。小丛出了大事,我想找你谈谈。”

荷沅惊住,看着董群力,不觉扬起声急道:“祖海出了什么事?”不觉眼睛瞥向拉达车,里面空无一人。显然祖海不在车里。怪不得祖海不上门道歉了,原来出事。“里面请。”

董群力一张脸与上回一样冷漠刻板,闻言只是点头一下,跟着荷沅进门。傅姐迎出来,荷沅让她先回家,自己倒了茶给董群力,坐下才问:“祖海出了什么事?”刚刚听闻祖海出事,不觉一激动露了心迹。忙借端茶倒水克制住自己不露声色。

董群力本来一直在打量安仁里,见问,才把目光调回来,道:“上周六股东会一致决定,废除小丛总经理和董事长双重职务,将他的股份分解出公司。”

荷沅吃惊,想到祖海以前对她的解释,说他才不怕他们发难,他自有后招。所以也就吃惊了一下,便平静地问:“是不是将祖海清除出公司,又将属于他的那块蛋糕偷工减料地扔回给他?这件事是杨副总发起,你主使的吧?”

董群力惊讶于荷沅的洞察力,但很快了然,荷沅身后有丛祖海,他还能不将事情告诉了她?想到荷沅听着就等于祖海听着,他便实话实说:“对,这件事是小杨发起,不过得到我点头。联合公司里面,我的股份最大。”

荷沅将前后经过想了一想,道:“去年夏天来我这儿看的时候,你们已经有逐出祖海的念头了吧?为什么这几天才动手?祖海现在哪里?”

董群力想了会儿,才道:“你说得不错,我们去年来这儿看了后决定的。但公司那时候还离不开小丛,他手中一手握着销售和融资。不过这回我们公司债券发行成功,小丛即使离开另起炉灶,也将不可能再与我们竞争,我们只要保持价格优势,他原来掌握的销售渠道就得断裂。所以我们选择等到债券成功后开股东大会废除小丛所有职务。”

荷沅有点似懂非懂地听着,听完这才明白,他们过河拆桥,祖海这下不可能如他去年所说那样东山再起。可能是祖海大意了,没在形势变化时候,想好进一步牵制全体股东的措施。董群力可真厚颜无耻,冲祖海发了难,却还不够,还想拿她开刀。荷沅当即冷冷地道:“我知道你们看了安仁里以后,一定误以为这是祖海贪公司的钱买下装修的,你们冤枉祖海了,安仁里只有一些电器是祖海的,其他都是我的。我明白你今天来想以祖海的下场教训我奉还安仁里,没门,你们拿出证据来,你们永远拿不出证据。我要知道祖海在哪里。”

董群力干咳一声,脸上有些尴尬。还真是如荷沅所说,他们从看到安仁里开始怀疑。“小梁,少安毋躁,我今天来跟你商量我对这件事的怀疑。因为以前公司的财务都是小丛一手抓,别人都别想插手,你应该了解,小丛这个人行事有点霸道。”

荷沅想了想,祖海并不霸道,虽然主意大了点,但还是事事听她的居多。虽然此刻如果祖海亲身站到她面前,她很可能会找出一把扫帚将他扫地出门,但外人面前,她还是自觉维护起祖海。“所以你们怀疑祖海在钱上面做手脚?”见董群力手中一直转着一只茶杯,荷沅想到看过的血型书上有说,A型血的人讲话时候喜欢手里玩一件小东西,董群力是A型?荷沅心中顿时掠过一排所有有关A型血的弱点优点,希望自己能就此将董群力击破,给祖海报仇。

董群力还是尴尬地道:“是。但上周开始我接手后,细细查了一下帐,里面有一点小混帐,但要想买下安仁里这样房子和装修的大钱,应该没有从小丛手中流出过。所以我怀疑,我们冤枉了小丛。但是我们也调查了你,你家境一般,不可能自己有钱买下安仁里并装修。我想找你澄清这件事,明确安仁里究竟是属于什么人出钱购买。如果是我们冤枉小丛,我们会纠正这个错误。”

荷沅不由得道:“祖海自己会解释啊,这本就不是他的产业。难道是你们不信他的话?”

董群力小心地道:“小丛很骄,不肯好好搭理我们的质疑。再说,我怀疑我们都怀疑这是祖海的地盘,他也经常出入这里,要真是你产业的话,小丛年纪太轻太要面子,也不会承认是你的。”

荷沅听着恍然大悟,很有可能是后者。祖海一直要出钱买电器装电话,话里面就透露出要不给他出钱的话,他很有吃软饭的感觉。荷沅这才对董群力收起敌意,从前面这些话来看,这个董群力水平应该是很不错的,而且还就事论事,做错事了想改正。怪不得他去年来的时候隐约就是四个人的核心,而他刚刚又说,推翻祖海的事得到他的默许,可见他虽然没掌握实权,但能量极大。既然他想解决问题,荷沅当然配合。“你稍等片刻,我上楼拿证据给你。很简单的事实。”说完便三步两部上楼,很快捧下一只嵌螺钿漆盒。

“你瞧,这是我买的原始股复印件,那时还不是无票操作,股票就是一张一张的票据。我买了五千多块。一年后我需要钱交学费书费,将股票卖了,手续我有留底,你看看我赚了多少。”说着将留底交给董群力看。

董群力认真将小小一张纸看清楚,包括小写大写数字,上面略微晕开的章,和大致辨别这张字据的真实性。确认是真,这才一脸惊愕地看住荷沅,“那么说,安仁里确实是你的了?”

荷沅点头,“是的,你可以再看看装修清单。这是我买两套最值钱家具时候与卖方签的字据,以及其他装修需要花的钱,我怀疑祖海一定有垫进一些钱,但大头应该在这儿。”

董群力这回只是粗粗看了一下,随即把帐目等全部还给荷沅,长长出了一口气,仰靠在沙发背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很久这才道:“当年企业联合,是我支持小丛,没想到最后误会会闹得这么大,叫我怎么面对小丛?”

荷沅小心地道:“把问题讲清楚了,不就没问题了吗?”

董群力又是干咳一声,尴尬地道:“我们把小丛送进公安局了。他现在在里面呆着,因为有经济犯罪嫌疑。我们需要时间接手公司和接手客户,怕他身在外面对我们不利。”

“什么?你们怎么做得出来?无法无天了。”荷沅大惊,只差一点要抓起杯子摔向董群力。“那么现在问题说清楚了,你们可以放他出来了吧?你们不放我自己找人放他。你请走,我要找人去了。”还能找谁,当然是找柴外婆。怪不得祖海都不来道歉。

董群力连忙跳起来,挡在荷沅面前急道:“小梁,我们商量着办,我保证今天一定放小丛出来。但是想请你帮忙,千万安抚小丛,否则小丛出来一定会跟我们这些人对着干,照小丛的性格,弄不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你这么关心祖海,相信你是不愿意看到这种结局的吧。小丛的性格,我比较了解一点。再说,前面是误会,大家没有好好沟通交流,误会才越来越深。今天我是本着解决问题而来,我不是想要为难小丛,所以问题解决,我要立刻找小丛赔罪。只怕小丛这个时候激动,听不进我的解释,反而搞得不可收拾,我才想到要请小梁你在场,小丛会不看僧面看佛面。”

荷沅听了,不由喃喃轻道:“我有什么用。”胃里不适的感觉又来,她闭目镇定了一会,才睁眼道:“你们自己去吧,我可能帮不了忙。”

董群力见荷沅本来一直配合着帮祖海洗冤,没想到这会儿却拒绝起来,看着荷沅的脸色,他恍悟,对了,这两个人可能在吵架,否则上周丛祖海怎么会那么反常,竟然一丝也没有察觉到他们的集合而提前做出反应。这下,他更坚定地要荷沅出山帮助他镇住场子了,看来眼前的小姑娘对丛祖海的影响大得很。他的脑筋稍微转了转,便道:“我不是威胁,小丛如果出来后做出过分的事情来,我虽然再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但别人就难说了。小丛又是个不肯吃大亏的人,难保会跟有些人起大冲突。小梁你可能不会知道,小丛身后有几个给他卖命的,万一小丛不肯咽这口气,后果很严重。”

荷沅一惊,忽然想到当初她挥刀砍伤来安仁里骚扰的流氓,结果至今这几个人都没找上门来报复,偶尔遇到还客客气气地打招呼,祖海当初说是因为他找了派出所的朋友,现在听董群力的意思,似乎并不是。想到祖海出来后要真咽不下气的话,会不会真的后果严重?心里一担心,作呕的感觉不知不觉消失。晃了半天,她才答应:“好吧,我去。”

董群力这才一颗心放下来,忙道:“你稍等,我打几个电话联系一下。小梁,你整理一下你箱子里的凭证,我们还得去公安局走一下过场。

荷沅立刻将东西整理出来,装进一只大信封里,一边侧着耳朵听董群力打电话。他可能是在找曾经出力把祖海关进去的关系,现在解铃还需系铃人,当然还是得找他们。不过最后一个电话是个杨副总的,说到最后的时候,荷沅只听董群力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这件事你去办一下”,便放下电话,不由联想到当初祖海在电话里对杨副总要骂就骂,确实非常嚣张。或许这也是杨副总想要推翻祖海的原因吧。

跟着董群力上车,坐到副驾熟悉的位置上,不由紧张地抱着大信封,很怕珍贵的证据遗失了。黑天黑地的,也不知道董群力开进到什么地方。反正他歇火了,荷沅跳下来,见门口牌子上有公安局三个字在,这才放心。

坐进一个办公室,荷沅根据要求取出证据,做了笔录,董群力一步不离地陪着他。这时杨副总也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荷沅,退到门口一言不发。

昨晚笔录,相关人员冲董群力笑笑,说请他们等会儿,很快就提丛祖海出来。荷沅心中紧张,两只眼睛盯着门口,可又心中憋闷,转回眼睛,双手抱头发呆。祖海进去快一周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很想骂一声活该,可怎么也骂不出口。这个时候她心中只有焦急和同情。

等了很久,这才听到门口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荷沅想看,又不敢看,依然抱头做她的鸵鸟。好不容易听见声音接近,却听一声清脆的耳光,随即传来祖海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还敢来见我。”

荷沅一惊抬头,只见杨副总捂脸唯唯诺诺退开,回眸见董群力也是有点紧张,刀条脸拉得更长。但见他立刻站了起来,故作镇定地道:“小丛,我请来小梁来接你。”

祖海一惊,抬眼看向荷沅,整个人呆在那儿。荷沅见祖海胡子拉碴,头发蓬乱,心中一时百感交集,连起身都忘记,只是定定瞪着他,不知说什么好。董群力见此,一颗心归位,恨不得对着天上拜关老爷东海龙王西天如来。忙强笑道:“我让他们在宾馆开了房间,小丛你先去洗掉晦气。我和小梁在餐厅等你吃饭。我们都还没吃晚饭。”

祖海冷冷瞟了董群力一眼,又看看荷沅,没话好说,转身便走出门去。众人连忙跟上。荷沅这才明白这个姓董的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的原因,要是董群力站在门口迎候的话,挨耳光的就是他而不是杨副总了。这人脑筋真好。

到了车前,祖海挥挥手让别人退开,跟荷沅轻声细语:“荷沅,你回家吧,他们都不是好东西,后面的事你不要看了。你肯来接我,我即使在里面再多坐半年也愿意。”

荷沅不知说什么才好,又不想看祖海,半晌才说了句:“后面的路还很长,你可得小心走好了。” 祖海忙道:“你放心,我以后再不会让你伤心。”

荷沅转身避开祖海的目光,轻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走了。” 祖海看着荷沅缓缓走开,愣了会儿,忽然回头对董群力道:“送我跟荷沅回安仁里。”

董群力忙上来谨慎地道:“洗了晦气再回去吧。”

祖海笑道:“荷沅的运气,什么晦气能冲得走?走吧。”说着快步上去,一把抓住荷沅往车里走。荷沅啐了一口,摔掉他的手,自己钻进车里,坐在副驾。祖海只得坐到后面,一路都是笑嘻嘻地看着荷沅。不管怎么说,荷沅生他的气,却又会来这里看他接他,都说明荷沅心中有他。只要荷沅心中有他,一切都可挽回。

荷沅在前面一直挂着一张脸,心里不想带祖海回安仁里,但此刻他落泊,而且又当着那么些踩他的人的面,她不便再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只得默认。当然,荷沅隐隐觉得,这可能是祖海顺水推舟,给他自己找梯子下楼。荷沅生气自己竟然找不到借口推辞,因为她担心祖海真如董群力所言,她不在的时候,他们两下里火并。荷沅相信祖海做得出来,就冲他当着公安人员的面发飚便可知。

一路没人说话,车子里面的气氛非常压抑。进了安仁里,祖海都没看董群力一眼,只是跟荷沅道:“荷沅,你明天跟柴外婆说一声,我回来了。我洗个澡,你随便拿些衣服给我。”说完便进去一楼洗手间。

荷沅心想,祖海进去柴碧玉都不知道,他出来又跟柴外婆说什么?多光彩吗?嘀咕着上楼,到中间卧室取了一套以前看着好偷偷买下的长袖厚棉恤套,这个天气正好穿这种衣服。下来交给董群力,让董群力交给祖海去。董群力若有所思地看看荷沅,心里好奇,这两人的关系怎么处处出人意料,丛祖海在小姑娘面前怎么做起小生来了?

祖海出来,一身休闲,但气质与衣服搭配不好,虽然进去不到一周,头发还无法达到发如飞蓬的境界,但胡子还是乱七八糟地难看,再加上他不是个休闲得起来的人,整个人看上去有点滑稽。三个人坐下吃饭,很简单的几只菜,榨菜肉丝汤,虾米炒鸡蛋,番茄炒豆角,拌青瓜。荷沅看着祖海就反胃,董群力心事重重,所以一桌子只有祖海一个人狼吞虎咽。

董群力一直等祖海先说,他可以后发制人。但等了半天,等到的只是祖海稀哩呼噜的吃菜吃饭声,他等不住,难得有压得住祖海的中间人在场,他得把话说了。“小丛,我们相处也有五年了吧。这次的事,是我对不起你。看在我知错就改的份上,你回来吧,我们重新召开股东大会。”

祖海不理,只管自己吃饭。直吃下三大碗,又将菜盘子清扫一空,这才冲荷沅笑嘻嘻地道:“荷沅,今天麻烦你洗碗。”

荷沅哼了一声,收拾起碗筷走开。祖海见荷沅进了厨房门,这才对董群力冷冷地道:“五年面子算什么,你我都没把它放在心上。要不是看在你够聪明,搬出荷沅这张牌,我看你还是不要放我出来的好。”

董群力忙道:“怎么可能关得住你,没有证据,放你出来也是迟早的事。小梁真是个好姑娘,她非常担心你,为了你跟我吵架。”董群力只有抱住荷沅这根稻草了。

祖海虽然知道董群力的用心,可心里还是很高兴,意味深长地看了厨房一眼,这才道:“董哥,我算计不如你,但你多读几年书,做事束手束脚,不够狠毒。这回你要是黑心毁了荷沅手中的证据,你看我还能不能出来?柴外婆也救不了我。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你已放虎归山。”

董群力苦笑,可不是,他当年促成与祖海的联合,还不是因为看中祖海的勇往直前?勇往直前只要做得好,前面不就是所向披靡?他不是可以跟着祖海吃肉?但凡事有利也有弊,祖海的勇往直前是把双刃剑。此刻他既然已经放虎归山,后果不是没有想过,连荷沅那儿他都陪小心了,何况祖海面前?“小丛,你把我想差了,你知道我一向不是黑心到家的人,这回的事情只是误会,误会。既然搞清楚,我没有陷害五年多兄弟的道理。小丛,你即使不看我的老面子,你也想想你刚刚为公司募集的债券。那么大笔资金,对你这个干事业的来说,该是多好的机会,多好的舞台,你舍得放弃吗?还是回来吧。事情既然说清楚了,股东们都会向你赔罪,一切照旧。”

祖海不语,起身掏了董群力胸口袋子里的香烟,走到白藤矮几上点火抽上,坐在那儿眼睛呆呆地看着矮几上的一瓶雪白婀娜的花发呆。谁说他拼力刚募集的债券不是诱惑?否则他走那么多关系搞个啥劲?这年头只要能弄到钱,即使只笨笨地投到房子上去,买几套房子放着,两年后百分之十三的利率还是能赚回。而他虽然现在手中有股东会扔回给他的旧厂,可做惯大资金的人,再要缩回玩几万元的生意,他自己心中也多有不甘。

抽完一枝烟,接着第二枝。荷沅走出来,见外面两枝烟枪,只得打开窗户透气。她在里面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但她不知道祖海应该选择什么才好,随便他们说吧。她开完窗,便走向楼梯,准备到书房看书。祖海见她要走,不得不说话挽留,“荷沅,你说那次柴外婆跟我说的话是什么?我只记得乌合之众了。”

荷沅愣了一愣,终究姜是老的辣,祖海的结果还是被柴碧玉料中。那么祖海现在搬出这话的意思是他决定不回联合公司里面去了?她看向董群力,道:“乌合之众,初虽有欢,后必相吐,虽善不亲也。”

董群力显然是听懂了,他一双鹰眼直直看向祖海,盯了很久,才道:“小丛,你一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兄弟间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你何必那么在意?我不认为你舍得募集来的债券。不过今天你刚出来,我们不讨论这件事,你好好休息两天,我们回头再找时间谈话。”

祖海摆手,却对荷沅道:“荷沅,你别走,你不在这儿坐着,我们董哥就想溜号。我们今天把话说清楚了再走。”他把烟蒂揿到烟灰缸里,看着董群力道:“董哥,我知道你这回放我出来,两个因素,一是知道证据不足,关我关不长,越关得长,我出来越不会放过你。二是你一向赏识我这个人,以前我组建联合公司有你出力,这回你想把事情就此了解,重新扶我归座,帮你们赚钱。是不是?”

董群力笑道:“帮我们赚钱,还不是一样帮你赚钱?如你以前所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你个人借众人的火势不是只有发展得更好?我再说句不中听的,你如果非要自己单干,我也不能强拉你,但以后便是竞争对手。你以为凭你个人的力量是刚募集到大笔资金的联合公司的对手吗?即使我念在多年交情不与你作对,但联合公司全体股东都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发展起来定会成为我们的强劲对手,你说,他们会怎么办?你是聪明人,不会不想到这点,何必意气用事呢?回来,大家都好。”

荷沅在一边听着,心想,原来情况还不是一般的复杂,怪不得董群力可以放祖海出来,因为他料想到祖海不得不回去联合公司,不得不继续为他所用。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她最先还误以为董群力是真的知错就改,是个宽仁大度的人。可怜祖海不得不被他捏在手心里。想来祖海现在心中也很矛盾,看他死命地吸烟便知。

又是沉默很久,祖海才道:“董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如果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回去,连我自己都要打自己耳光。你放心,是人总能活下去,我自己会找出路。再不行,走出去发展也不是不可以。”

董群力干咳一声,不自然地笑道:“小丛你怎么这么说话,那不成我逼着你背井离乡了吗?但是小丛你想过没有,你两年江山打下来,我们市已经基本上成了全国有名的同类产品集散地,你出去外面哪有那么好的经营环境?留下吧,算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求你。”

祖海断然道:“董哥,你赏识我,这个情我会一直记得。你们联手把我赶出联合公司,我不想追究,也没力气追究。但我明确告诉你,联合公司我是不会回去了,这次的事还是让我心寒。荷沅,你帮我送董哥。”

董群力这时不得不起身了,但他还是得把话都说完:“小丛,我还是劝你不要意气用事,你真要回去骑着摩托车做几万块一笔的小生意?你以前还可以调用朋友们的钱,现在凭你这回摔的跟斗,你以为你还借得到钱?你的小工厂还等着你发薪水开工呢,不要搞得技术工人都逃到我们手里来。”

祖海扭过头去不理他,又抽出一枝烟点上。荷沅以前好玩跟着同学抽过一枝烟,第一口抽的时候学着老烟枪做派,深深吸进肺里,余下的也吞进肚子,结果难受得喉咙痛了几天。现在看祖海吸烟,恨不得把烟全数利用,这好像不是他平时吸烟方式,明白他心中一定是斗争激烈,不用说他,她这个局外人听着这番表面上哥俩好一般的谈话也心惊肉跳。

董群力站不住,只得离开,但走到大门边的时候,还是小声对荷沅道:“小梁,你劝劝小丛,何必非要死钻牛角尖?他回来公司,我们以后还是不得不听他,他只有更扬眉吐气。让他把目光放长远一点。”

荷沅点头,淡淡地道:“我会转达。”

董群力看荷沅一眼,心里总感觉这个女孩不会对祖海多说什么,但也只有如此了,只能指望同一句话,他说出来是一个味道,由荷沅转达出去对祖海来说又是一个味道。真的只有寄希望在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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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祖海听着荷沅关门进来,忙讨好地道:“荷沅,你坐我对面来好不好?我们面对面说说话。”

荷沅冷冷地朝楼梯走,一边说话:“我会拿毯子给你,你睡沙发。明天自己回去,出门后钥匙扔进院子里。我不要再看到你。”

祖海急道:“你等等,荷沅,董群力出门时候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你跟我说一下,这很重要。”祖海其实拿脚趾头都猜得出董群力会说什么,但此刻似乎只有用这种办法留住荷沅。

荷沅只得留步,道:“他说了,叫你不要意气用事钻牛角尖,说你回去原公司,那些打倒你的人不得不被你差遣,你只有更得意。”

祖海怕荷沅说了就走,忙道:“我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万一我回去后,哪天他们看我不顺眼了又来一个反复,我又不是不倒翁,怎么可能隔三岔五经一次折腾。这一回折腾已经几乎把我前面两年赚的钱都打水漂了,我回到起点不说,还得被他们盯上。我哪里还敢再回去?再说,柴外婆人老成精,说的话还是不错的,乌合之众,可不就是乌合之众,看来这种联合模式是错误的,既然错误,我还回去坚持错误干什么?不如及早抽身,回头开创自己的事业。荷沅,你说呢?”

荷沅听着有道理,但听祖海一说“荷沅,你说呢”,她又不知怎么反感生气,悻悻地道:“你对他们要打就打,要骂就骂,还在公安局里呢,我看着都不顺眼,整一个流氓。你还……”荷沅终究没有把嫖娼两个字说出口,狠狠地跺了下脚,扭头上楼。

祖海呆呆地看荷沅上去,想说什么,可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等一会儿,见荷沅果然抱着毛毯下楼,忙上前想去接住,被荷沅一扭身避开。他只得无奈地看着荷沅继续低声下气:“荷沅,我今天很可怜,你就看在以前的份上陪我说说话嘛,我心里很乱,很多话要说,可我只有你了,我还能找谁说?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今天能听听我说话就好。你不回答也行,我只要知道你听着就好了。”

荷沅不理他,走上楼梯,走了三步,却又止步,站在那儿叹了口气,闷闷地坐下,道:“说吧。”

祖海心喜,忙坐回沙发,开口:“荷沅,你知道我初中出来做生意,又在外地,如果手法不狠,早就卷铺盖回家。这次的事算是吃一堑长一智,我在里面的时候已经想好了,看起来以后不能再这么做人,你说得对,你都看着不顺眼。但是我出来看见姓杨的又气不打一处来,甩了他一耳光我后自己也后悔,回头我单干了,他还能不找我讨回那个耳光?荷沅,这话我跟别人不会说,只有跟你说说。我知道我犯了很多错误,你打我骂我都好,但你得看着我改进,我会吸取教训的。”祖海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倒杯水喝,又殷勤地问荷沅:“荷沅,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

荷沅听着祖海说的话,心里觉得有道理,谁不会犯错误?何况祖海还年轻着呢。但一转念又明白,祖海后面一句话是专门冲着她说的,借机为他做的脏事道歉,一时又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哼”了一声,不去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