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多蛇。尤其是天热的夜晚,蛇钻出草丛来乘凉,一条条横躺在路上,蠕动着浑身绚丽的图案,向路人投来绿莹莹的目光,信子的弹射和抖动闪烁如花。它们在这个时候倒不一定有攻击性。有一次我夜晚回家实在有些困倦,恍恍惚惚东偏西倒,一不小心,赤脚踩了清凉柔软并且突然活动起来了的东西,来不及想清楚这是什么,我已经本能地魂飞魄散连连大跳,恨不得把双脚跳到脑袋上去。我一口气跑出几丈远,脑子里好容易才冒出一个字:蛇!我鼓足勇气看了一双脚,倒没有什么伤口。回头看,也没有蛇尾随而来。
山里人说这里有“棋盘蛇”。盘起来的全身刚好是一盘棋的形象。有“扇头风”,也就是眼镜蛇,扑过来比风还快,发出叫声的时候,连山猪都会吓得变成石头。
山里人还相信,蛇好色。因此捕蛇者总是在木头上描出妇人形象,抹上胭脂,最好还让妇人在上面吐一口唾沫,然后将其插在路边或岭上,过了一夜去看,很可能有蛇缠在木头上一动不动,醉死了一般,捕蛇者就可以从容地把猎物捕人蛇篓。
也是出于同一逻辑,他们说,怕蛇的人夜行时最好带一根竹棍或竹片。据说竹子是蛇的情姐,有竹在手,蛇一般来说不敢造次。
如果在路上遇到毒蛇来袭,山里人还有一十办法,就是大呼“红娘子”三个字。
据说这样一喊,蛇就发呆,人们有足够的时间夺路逃跑。至于为什么要城这三个字而不是别的字,三有何来历?他们语焉不详。
一次,盐早打药打到北坡,被一条蛇咬了一口,哇哇叫着往回跑。他以为自己死到临头,跑了一段路,发现自己的脚不肿也不痛,身上既不抽筋也不发凉。他坐了一阵,自己还好好地活着,还能喝水还能看天还能揪鼻涕,他疑疑惑惑地回头去找喷雾器,走到原地反而惊呆了:足有三尺多长的土皮蛇,就是刚才咬他的那一条,在棉花地里死得硬邦邦的。
他已经活得比蛇还毒。
他好奇地跑到茶园里,往茶树丛里翻找,那里总是藏着很多土皮蛇。他伸出手让蛇咬,看那些蛇在他脚下一条条扭动着,抽搐着,最后奇迹般地不再动弹。
黄昏时分,他用一条死蛇捆住其它的一大把,提着回家,远远的人看了,还以为他顺手割了一把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