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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节 冷战

    我打了个冷战。
    阴暗的光线下,我隐隐约约看见了那面军旗。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军旗前发誓的时候眼中的泪水。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军旗指引下正步通过检阅台嘶哑的口号声。
    我还记得我的陈排倒在10000米武装越野场上拉枪栓逼我走的嘶吼。
    我还记得什么?
    还记得苗连的一只掉进脸盆的假眼。
    还有穿着军装的小影……
    还有呢?生子他们……
    我现在已经回忆不起来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
    到底是个什么思维过程,很乱,真的。
    我什么都记得很乱。
    天色全黑的时候,我又看见了他。
    他站在基地旁边的小山上,看着远处的公路桥和群山出神。
    桥上一会过去一辆车的灯光,一会过去一辆车的灯光。
    群山都是黑色的,风中丛林枝叶瑟瑟。
    我慢慢的走向他的身后。
    我就站在他的旁边。
    他也不看我一眼。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指着群山和公路桥:“看!妈拉个巴子的跟老山那个狗日的地方一摸一样!”
    我看着群山和公路桥,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说。
    他却一直在说,在说老山,在说往事,话从来没有这么多过。
    虽然他在控制自己,但是我还是能够发现他的声音中隐约的颤抖。
    我就站在他的身边。
    戴着我的黑色贝雷帽,穿着我的迷彩服,戴着我的臂章。
    一直就那么听他说。
    很多年以前,一个18岁的陆军上等兵和一个40多岁的陆军上校就那么肩并肩的站在一个小山上。
    上校在说自己的往事。
    上等兵在默默的听着。
    后来这个上等兵曾经对那个上校说你哭了。
    上校就不承认,一直说没有没有。
    上等兵就再也没有问过。
    永远也没有问过。
    因为,已经不重要了。
    直升机在丛林上空掠过,我坐在舱门边上,朔风再次吹拂我的脸。
    我没有什么语言。
    都没有什么语言。
    都在直升机里面坐着,有的弟兄睡着了。狗头高中队也睡着了,他个狗日的逮着哪儿睡到哪儿。
    我摘下头盔和风镜,立即就睁不开眼睛了。
    我闭着眼睛,让迎面的风麻木我的脸。
    过了好一会,我才因为喘不过气来把自己的头缩回来。
    马达递给我一支烟,我拿过来点着了抽了一口,深深的吸进去。
    在我的脚下,还是兵车行。
    只不过是撤回原来的驻地,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多了。
    我抽着烟,默默的看下面的兵车队伍,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的编队还是以狗头001机为中心,我们在回程的路上。
    我看着群山,丛林,河流……熟悉而又陌生,我觉得连自己都陌生了。我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对什么都没有那么激动了。
    这不太象我啊?
    我觉得压抑,把烟扔下去,在机舱里跪起来抓着舱门,对着外面的群山,丛林,公路,兵车……
    我的侧面是吹来的朔风,我睁不开眼睛。
    我撕破自己的喉咙高喊:
    “啊——……”
    机舱里的弟兄都被吓醒了,下意识的抓手中的步枪;狗头高中队的反应最激烈,眼睛还没有睁开步枪的保险已经拉开了——虽然连空包弹都没有,但是职业反应就是职业反应,你有什么办法?
    我还在高喊:
    “啊——……”
    声音一出机舱就被螺旋桨的噪音吃掉了。
    但是我还在高喊,脸都憋红了,一直到用尽肺里的最后一点氧气。
    我大口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