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肤色微黑,大眼大嘴,一双眼睛灼灼有神,探头探脑地对擂台后瞧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这是雷元。”邰世涛介绍,“九华宗嫡传大弟子,家世也尚可,三代以上曾有叔祖官至四品,武功更是没得说,一身横练功夫,扛摔抗打,最合适护卫人才。”
“我不是用来给人看的。”太史阑坐下,喝茶,淡定地道,“打赢了再说。”
“太史姑娘。”两位候选人都是江湖中人,没那么多酸腐气息,对太史阑的直性子倒都觉得对胃口,雷元朗声笑道,“你瞧我如何?”
太史阑略瞧一瞧,觉得还算顺眼,点一点头,道:“不错。”
“那么,太史姑娘对在下呢?是否尚可入眼?”于定笑问。
太史阑又瞧了瞧,觉得也还行,这两人气质家世,做护卫都算委屈,一边暗赞邰世涛会办事,一边也点一点头,道:“成!”
两人都喜动颜色,也同时感到危机,对望一眼,眼底斗志燃起。
“既然太史姑娘觉得你我都可入眼,那你我今日便在太史姑娘面前,放手一搏!”
太史阑懒懒打个呵欠,心想招护卫不是很多么?这两人还要拼什么?谁当队长?
“刚才两位比试武艺,不分上下。”邰世涛呵呵笑道,“也不必再打下去,就以平局论,第二局比文才,题目嘛,我想想……”
太史阑正在左顾右盼,忽然看到那幅她真人一般大的剪影画像,顺手一指,道:“两位,如果让你们给这画添上些别的,你们会画上什么?”
“忙了一夜,我要睡会……”书房里,堆积如山的文书里,容楚懒洋洋捧着茶壶站起身,打着呵欠往外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外头那擂台打得怎样了啊?”
“在打着呢。”赵十三不敢多说一个字。
“你有空去看看,听说报名的人不少,可能还能挑出几个好的。”容楚眯着眼睛,进门往床上一躺,“家世出身要尤其注意,不能让来历不明的人混到她身边。”
“主子你放心,”赵十三撇撇嘴,“她吃香着呢,什么陇西世家,什么九华嫡传,什么松风山庄……”
“好了好了,我困了。”容楚根本没有认真听最后几句,摆摆手躺下来,赵十三给他盖上丝褥,容楚单手撑颊,睡意朦胧地道,“你去监场,记得每个选中的都好好……查……查……”
赵十三“哦”了一声,瞧一瞧主子海棠春睡的困模样,一甩手愤愤然出门去了。
某个女人真是不识好歹!
某个女人真是不知惜福!
这么一个美人不要,去挑那些歪瓜裂枣!
那边忙碌一夜的容楚,继续酣然高卧,睡到一半,迷迷糊糊的脑海里,忽然窜过一排字眼。
“……松风山庄……”
容楚霍然睁眼坐起!
“如果让你们给画添上内容,你们会画什么?”
一个问题问愣了在场所有人。
添什么?
这画已经画得相当不错,背景宏大、构图完整,用色协调,笔触雄健,不过寥寥几笔,一个侧影,便将太史阑的风神气质传神描绘,画师功力了得。非对人物揣摩良久不能为,现在已经有流言在说,画师也是太史阑的崇拜者。
而这两位高手,虽然年轻有为出身名门,可也不见得会比这画师更强吧?
擂台上两人面面相觑,太史阑唇角一勾,“不需要你们画,只要告诉我,你们觉得画上还适合添什么?”
两人这才松一口气,于定笑道:“如此甚好,刚才雷兄险胜我半招,那便让雷兄先来吧。”
邰世涛和太史阑都暗中点头——这人人品不错。
“好呀,我是粗人,叫我画画不来,说还是能说的。”雷元大笑,上前认真看了一会画,又探头对太史阑看看,道,“要我说,这画上还差一把剑。”
“嗯?”太史阑双手交叠,瞄着那画。画上女子侧首向山峦,披风飘举,确实没有拿武器。
“她英姿飒爽,坐镇城头。”雷元道,“万千西番,俱在脚下,这样英风烈烈的女子,手中怎么能没有剑?无剑何以动天下,何以驭千军,何以令八方?她当一剑在手,锋指番贼,如此,才可为这画,这人,这皎皎风神增色。”他大笑,“太史姑娘,以为然否?”
“嗯。说得好。”太史阑点头,雷元神情欢喜,却听她接道,“说得好剑。”
雷元一愕,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太史阑已经看向于定。
于定也在打量太史阑,他不似雷元粗豪,性情谨慎,今天来之前,就是真正打听过内幕,知道选护卫是假,为太史阑寻个如意良伴是真,他放下世家子弟身份,亲身来比试,是实实在在奔太史阑而来。
于定是陇西名门,家大业大,分支众多,普通子弟在于家很难出头,所以除了自身建功立业考取功名之外,娶个出身背景雄厚的妻子,也是一个提升家族地位的途径,只是于定自身是庶出子弟,很难聘得一门好亲事,低了他看不上,高了他攀不起,以至于蹉跎至今。
所以他听见这事儿,立即赶来,之前他已经打听过太史阑出身,得知她无父无母,孤身一人,这一点虽然不合他意,但孤女也有孤女的好处,清静少牵扯,何况这女子心性不凡,马上就要飞黄腾达,若能得她为妻,自然风光无限。
此时他细细打量太史阑,觉得这女子虽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绝色,但多看几眼,自能发觉她不同于别人的清亮,她的所有线条都是紧致的,不同于大家闺秀的纤细柔美,也不同于江湖女子的过于硬朗,有种收放自如的美,像满蕴力量的海,让人感觉投身其中会被那般的冷而激越的力道弹开。
这样奇特的女子,确实很能引起男人的征服欲。
太史阑始终坐在擂台后侧,两人都只能看见她一个不太清楚的侧面,于定有点遗憾地转开目光,看看头顶的画,也是一个侧面剪影。
“我想。”他忽然心中一动,笑道,“这幅画已经是精品,已经什么都不缺,真要说还缺些什么的话,应该是画出太史姑娘的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