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路不平,我崴了好几次脚了。”
“那咱换条路走?”
“换条。”
一群护卫自说自话地走远了,那群满脸喜色正要招呼求救的西局探子,人人打了个踉跄……
太史阑带着她的浩荡的人群,一路坦然过了董旷的二门和后门,董旷原本就不想在其间多事,也对西局没啥好感,早已嘱咐过属下敷衍着西局,不必和太史阑硬碰硬,太史阑一路出门,愣是没一个人拦着。
西局探子们先是怒火填膺,跟着跟着也便冷笑了。
无论如何,太史阑是停职待勘的有罪官员,按照南齐律例,如果她今日踏出了董旷府邸,那么,无罪也会变成有罪,直接一个“藐视朝廷法度”罪名就可以扣下来,乔大人都不用费心再审,直接可以让她入狱了。
那才正中下怀。
探子们互相望望,也开始跟得悠哉悠哉,就等着太史阑一只脚迈出董旷宅邸后门了。
太史阑推开后门。
总督府建于闹市,后门对着不远处一条街就是昭阳城最热闹的夜市,此时华灯初上,人流不绝。
太史阑站在门槛上。
探子们两眼开始放光。
太史阑抬脚。
探子们屏住呼吸——落地!落地!快落地——
太史阑收回脚。
探子们,“……”
这女人咋了?害怕了?
探子们正不知高兴还是失望,太史阑忽然又抬起脚。
探子们紧张地握拳——落地!落地!快落地——
太史阑脚尖虚空一弹,又慢慢收回。
探子们:“……”
太史阑忽然又抬脚。
探子们直勾勾瞪着。
果然下一瞬,这货又把脚收了回去。
她站在门槛上,踢腿、收腿、踢腿、收腿,伸臂、收臂、伸臂、收臂……开始练习广播体操。
探子们的眼珠子滚了一地……
门背后花寻欢笑得满地打滚,“哎哟我不行了,太史阑太缺德了……哈哈哈哈哈!”
“花教官,干正事!”史小翠又好气又好笑把她拉起来,伸手打开旁边一个罐子,手掌伸进去,出来时沾了满手热血,她胡乱地往花寻欢脸上一抹,又给自己抹了抹,顺手给杨成抹了一袖子。
“好臭,为什么给我抹脸——”花寻欢咕哝。
“为什么不给我抹脸——”杨成不满。
门背后其余人也在忙忙碌碌打扮自己,撕破点衣服啊,弄乱头发啊,抹点鸡血啊,擦点青粉和紫萝卜汁啊……很快一群“衣衫狼狈满身鲜血”的被迫害人群便诞生。
赵十三把景泰蓝也抱了出来,小子觉得很好玩,格格笑着,也给自己抹了个大花脸。
“你们在干什么——”探子们开始觉得不对劲。
火虎拎着一桶鸡血,一个高手虚空掌风一扇,鸡血溅起,大多泼在了探子们的兵刃上。
“你们要干什么?”探子们觉得不对,开始警惕地后退,但后路已经被那群李扶舟派来的高手堵住。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夜市马戏开始了,人群开始往那个方向去,正经过这条巷子口。
“可以开始了。”太史阑抱胸,瞟着那个方向,淡淡道。
赵十三抛了一副锁链下来,太史阑慢条斯理松垮垮戴在手上。
花寻欢“嘿”地一声,当先窜了出去。
“救命!”她大叫,“西局大人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花寻欢嗓门大,一团微红的头发火似的,一窜出去就吸引了路人的目光,人们纷纷扭头,就看见一大群“衣衫零落,满身血迹”的人们,从总督府平日紧闭的后门冲出来。
百姓向来有爱热闹的天性,一看有八卦可看,马戏都不瞧了,纷纷涌进巷子,花寻欢等人迎头赶上,凄切大叫,“父老乡亲们,救救我们,救救太史阑!”
“太史阑?”百姓们愕然,随即有人道,“那不是那个一人救北严的女英雄吗?”
“对对。”有人眼尖,认出了倚在门口的太史阑,“那不就是?今儿早上我在城门口还瞧见过她。”
“怎么了,她不是上昭阳城授勋的吗?怎么落到这个地步?”
“西局探子颠倒黑白,栽赃陷害!”口齿伶俐的史小翠立即接了上来,“污蔑我等私通西番,要将我们酷刑下狱,可怜太史和我们浴血鏖战,拼死挽救北严,到头来却蒙受此千古奇冤……”
跑江湖卖艺出身的史小翠一唱三叹,抑扬顿挫,众人听得眉头大皱,再看看太史阑,太史阑“萧索”地立在门槛上,抱着她那同样“惨遭殴打,满脸鲜血”的孩子,一动不动仰头看天,身影被门楼的暗影遮没,打一线冷冷的月光,看起来分外孤清凄凉,充满英雄落魄的意境……
其实她不过是演不成戏,只好摆酷罢了……
景泰蓝倒是想演戏,可是脸上粘哒哒的染了血,扯表情人家也看不清,只好维持和麻麻一模一样悲愤看天的姿势,这般小人儿做这种沧桑姿势,瞬间气氛充满了违和感,天都快要被看穿了。
众人的心也被看穿了。
众人唏嘘了。
今早刚在城门前看见太史阑被隆重接入,怎么到了晚间就风云突变英雄下狱?这官场果然如传说中一般黑暗啊……
还有这些人怎么这么过分,连孩子都打成这样!便纵大人有罪,孩子也能有罪!
明摆着欺负人!
很多汉子涌了进来,嚷道:“污蔑功臣,颠倒黑白,这些狗官!”
“胡扯!胡扯!”那群西局探子鼻歪眼斜,暴跳如雷,“明明被打的是我们……啊不,明明是他们暴力拒捕……啊不,明明是……”想了半天觉得怎么说都不是,只好捡个怎么说都不错的,“他们没被打,他们是伪装的!”
火虎忽然冲过来,抓起一个探子的刀,往地上一扔,“悲愤”地大叫,“没打?看看你的刀,都卷刃口了!还有你的枪,前头都戳平了!”
探子们愕然探头一看——还真是!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