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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3章 母子团聚(1)

雷元的嚎叫声一路远去,老远还能听见他“不!不是我!冤枉!”的大叫声,厅中三个人死一般的沉默,火虎面无表情,于定脑袋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花寻欢怔怔的,半晌忽然道:“其实我觉得雷元也……”

太史阑摆了摆手,道:“先回后院吧……小翠的事,你先别插手。”

花寻欢游魂一样飘过来,陪着她回后院,只觉得心乱如麻,然而看着太史阑平静的侧脸,却什么也不敢问出口。

经历生产和府中巨变的太史阑,比以往更加深沉威重,以至于花寻欢甚至感觉不到她的情绪,想安慰也无从安慰起。

软轿往内院去,走到月洞门附近时,太史阑忽然叫停,问花寻欢,“我脸色可好?”

花寻欢瞧瞧,实在不能违心说假话,摇了摇头。

“拿镜子来。”

虽然莫名其妙,花寻欢还是让人迅速取来了镜子,太史阑看看镜子里的人,沉默了。

随即她道:“取热水来,我想洗个脸,记住,热热的。”

热水很快打来,太史阑就着侍女手中的盆擦了擦脸,将热毛巾盖在脸上,仰头好一会,才放下来。

因了水蒸气的蒸腾和滋润,她略有些干枯憔悴的肌肤有了光泽,呈现一种淡淡的红晕,整个人皮肤状态好了很多,人也显得精神了些。

“让小家伙们瞧着顺眼些。”她把手巾扔回盆里,对花寻欢解释。

花寻欢一怔——孩子这才多大?哪里会知道看母亲气色好不好?然而忽然她又觉心酸……再强大的女人,她都依旧是柔软而忐忑的母亲,她自觉对孩子有愧,便想着让不知事的孩子,“留个好印象。”

“等下还想碰碰他们。”太史阑摸摸脸,“这下好多了。”

这下肌肤润泽了,不至于蹭着他们娇嫩的脸。

她又低头检查自己的领口袖口,怕有什么纽扣或硬物,好在她向来是不喜欢累赘的,袍子质地柔软,周身上下毫无饰物。

这样近乎琐碎地把自己检查完,她才又道:“走吧。”微微吁了口气。

花寻欢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好像竟然是紧张的?

可能吗?

月洞门门口已经有人来接,是个陌生的婆子,笑容尊敬,眼神却并不亲切,拜见了太史阑,将她引进内院。

花寻欢瞧着有点不满,这是总督自己的院子,怎么现在搞得她好像客人似的?这李夫人鹊巢鸠占,有点过分了吧。

太史阑倒不在意的样子,她现在心都被想见两个孩子的迫切心情填满了,但她依旧稳稳地在软椅上坐着。

孩子还由韦雅在照顾,她不希望自己的迫切和在乎被外人看在眼里,以此生出些不该有的想法。

身在高位,同时也境遇高危,便连正常人的情感,也必须压抑。

韦雅已经在内室等她,太史阑和她点点头,道声谢,又首先问她有无遇见容榕。

韦雅沉默了一阵,答:“她自有自己的选择和去处。”

只此一句,太史阑便放了心。

有些事,随缘吧。

她缓缓走到床边。

一低头的一霎,眼泪险些滴落。

床上两个孩子睡着,似乎刚刚沐浴过,小脸上散发着喷薄的热气,隐约还有一股药味,左边粉红包袱的是姐姐,看上去没有第一天和弟弟对比那么明显了,但肌肤白嫩晶莹,珍珠似的发出辉光,头发乌黑柔软,嘴唇弧度鲜明优美,隐隐约约真有几分容楚的影子。右边弟弟还是比姐姐小一圈,大概裹着小被子,没显得太寒碜,脸上皮肤也长开了,温温润润,睫毛纤长,眼睛也显得长些,似乎更像太史阑。

两个孩子都在熟睡,气息匀净,小胸口一起一伏,粉色的唇微微撅起,花瓣一般。

太史阑双臂撑在床板,低头看着他们,手臂不为人注意地,在轻轻发抖。

这是她的孩子,她历尽艰难,在群敌环伺之下生下的宝贝,生下他们她就被迫逃亡,甚至没有亲手抱过她们,在外打仗的十几个日夜,她日夜不安,辗转难眠,总在做噩梦,梦见男孩子又被东西呛着窒息死了,梦见女孩子得了急病了,梦见两个孩子哇哇哭着却无人理会,梦见他们在雪地里孤独地爬……她一次次惊醒,汗水淋漓,手指狠狠掐进床板,用彻骨的痛来阻止彻骨的想念。

如今他们就在眼前,没有死,没有病,没有伤痕和虐待,安稳妥帖,像两朵刚刚绽开的花儿,她的心被喜悦第一时间填满,随即取而代之的就是酸楚。

不知何时韦雅已经站在她身边,眼神柔和,看着她有点艰难的支撑双臂的动作,淡淡道:“没事,他们睡起来就会很沉,你尽管抱起来。”

太史阑点点头,却依旧没有抱起两个孩子,她用掌心先暖了暖自己的脸,才俯下身,在女孩儿脸颊上贴了贴。她记得这个女儿至今还没吻过。

触着那娇嫩的,散发着奶香的肌肤,她一瞬间觉得,心都似在哆嗦,在欢唱,每一个细胞都满满幸福。她如此甜软美好,像只镶满奶油的小小蛋糕,似乎舌尖一卷就要被含化,渗入她的身体,不分彼此。

随即她又吻了吻男孩子,心中充满怜惜,对他能把自己长开了表示满意,用意念表达了赞赏,她相信他能感觉得到。

韦雅站在一边,正对着太史阑柔和的侧面,她有些震动地盯着太史阑的脸,有点不敢相信,在这个给她感觉铁石般的女子脸上,竟然能看见这么复杂而动人的神情……欣喜、幸福、感动、温柔、满足……寻常人很普通的表情,到了她冷峻而线条分明的容颜,便分外令人震撼。

韦雅微微出神,忽然想起扶舟……如果扶舟在这里,看见这样的她,他会欢喜还是痛苦?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心底也似细丝割过,一抽一抽的痛,这让她有些烦躁,忍不住要打断这一刻的母子温情,淡淡道:“两个孩子,都先天不足。”

太史阑脊背一僵,顿了顿,慢慢站直了腰。

“女孩儿也是?”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