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她释然,觉得想必是容楚派人假造了她的签名所致。婚书传到她面前,她还瞅了瞅,点头低声道:“这高手模仿能力真强。”
这字迹,连她都以为是自己写的,要不是她从不怀疑自己的记忆力,简直要以为自己梦游签了婚书。
容楚笑看她一眼,将婚书收好,太史阑觉得他眼神怪怪的,一眼看见他袖子里似乎还有个差不多的红封套,心中一动,不过她也没有随便翻男人袖子的习惯,也就没有理会。
此时众人又恭喜,这回语气都诚挚了许多,并且很多赞佩之态,显然对太史阑先国后家,战场产子,一边生产一边还要操心公务军务,很是佩服。
容楚等众人说完,微笑吃了一口茶,才对脸色铁青的康王道:“殿下,你我虽尊卑有分,却也同殿为臣。本着同僚的关切之心,殿下行差踏错之处,下官有责任为殿下指正。因此,今日您当着静海诸位同僚的面,肆意侮辱攻击静海总督,攻击新为南齐立功的有功之臣,未免寒了功臣之心,寒了为国浴血苦战的众将士之心,可谓大错特错。下官少不得要弹劾你一弹。”
“你弹便是。”康王冷然道,“本王自然也会弹劾你擅离职守,不得旨意擅自出京,并暗中攻击王驾之罪!”
“若您能拿出证据。”容楚微笑,“请便。”
气氛瞬间又紧,康王怒目而视,太史阑注意到他抓紧茶杯的手指,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松开,显然是在犹豫某件事,在等待下决定。
容楚却已经又笑了起来,身子向后懒懒一靠,道:“刚才我过来之前,好像听见康王殿下一句话说得不对。”
“嗯?”康王眉毛挑起。
“殿下好像在说,”容楚笑容闲闲,“代陛下致歉?”
康王一窒,他这句话,完全是被太史阑逼着道歉,有心糊弄,为了周全自己面子,随口一说。原本以为没有人在意,没想到还是被容楚听去了。
“陛下曾说,朝廷负了太史大人。”康王也算有急智,狡辩,“所以本王有此一说。”
“陛下责己是陛下圣明,是陛下以圣君之道要求自身,作为臣子,却是不敢闻更不可说的。”容楚淡淡道,“主辱臣死的道理,想来殿下定然是懂的。”
由来皇帝说自己错,臣下都该先拦着护着,这是为人臣子尊君之道,万万没有皇帝自责,臣下也抢着在外面宣扬的道理。康王听到这里,知道已经被抓了把柄,涨红了脸只得道:“这是本王一时失言,稍后自会回京向陛下请罪,倒轮不着国公操心。”
“是极。下官只是替殿下操心,您明明在殿前说,见到太史大人立即赔罪,”容楚玩着茶杯,漫不经心地道,“如今似乎有蒙混过关之嫌。下官十分忧心,不知这算不算欺君?等您回京,两罪并罚,不知您是否还能保住王爵。这要保不住,咱们南齐就连最后一位王公都没了。”
康王冷冷盯着他,容楚对他微笑。
室内气氛紧绷。不过很快,康王竟然笑了。
“容楚。”他笑道,“你觉不觉得你太小家子气?不就是一个赔罪么?陛下已经明发旨意,让本王来此给太史总督赔罪,慰赏国家有功之臣。本王输了赌约,自然也要遵守承诺。今日既然本王敢来,自然是准备履行承诺的,你又何必如此猴急?”
“是极。下官确实猴急,主要等待今日已久,害怕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既然如此,殿下,请吧。”
康王脸色如铁,缓缓下座,离太史阑远远地,僵硬地一揖,道:“前些日子,本王误疑太史总督,如今想着着实愧悔不安,今日特来赔罪,请太史总督海涵。”
他盯着太史阑,等着她按照官场惯例谦让,如此他也就顺势起身。
太史阑低头喝茶,就好像没看见。
康王的小白脸发青,偏偏此时还听见容楚笑道:“太史,我知你心中悲愤,难以原谅殿下胡言乱语,乱疑重臣,背后陷害,污你名声之过。这世上事从来便是如此,他们嘴皮一翻,随意污人声名,事后不过一声对不住便以为能罢了——对不住有用,要士兵干嘛?”
“悲愤”的太史阑,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道:“污我声名也罢了,其实真正要污的却是你国公府的声名。还是堂堂亲王殿下,皇族代表说这种话,传出去三军将士,一地百姓,该怎么看待我们的皇室,我们的康王?”
康王怒极,猛地站直,冷声道:“谁给你们资格如此当面非议亲王?本王已经赔罪,你们还想怎地?”
他一站直,身上便发出“嘎嘣”一声低响,康王脸色一变,容楚微微一笑,喝茶。
“是啊,我们还能怎地?”他近乎温柔地轻轻道,“自然您赔了罪,我们受宠若惊受了礼,此事就此揭过了呗。殿下情操高洁,风骨耿介,我和太史都很佩服,佩服。”
他在说到“风骨”两字时,语气微重,眼神有意无意地向康王背上一扫。
众人都觉得情境有些诡异,没明白容楚和太史阑非要康王这一躬有什么必要,只为折辱出气也显得过于小家子气,眼看康王坐姿有些僵硬,都将狐疑的眼神在他背上扫着。
康王僵硬地坐着,感受着背上的装置——他今日前来,为了保命,穿了两层护身甲衣之外,还装了一套小型背弩,袖口有袖箭,手上有手弩,可谓全副武装。但因为背心穿得过多,背弩便显得有些不便,机簧顶在甲衣上,很容易折断,先前身边的人劝他取下,他却觉得有这东西,保不准可以找机会杀了太史阑,不肯取下,因此之后行走坐站,都小心翼翼,尽量动作幅度不大。
谁知道刚才一礼之后,被刺激得一怒霍然站直,他当即就听见背弩的机簧那里嘎嘣一声,可能已经折了。
折了机簧背弩失去作用也罢了,关键那折断的细铁条抵住了甲衣的缝隙,等下随着行动,保不准要钻进他的肉里……
康王的白脸越发地白,实在不明白,自己背紧靠椅子靠背,面对着容楚,他是怎么发现自己背上的机关的?他的眼睛能拐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