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在大门前接景泰蓝的时候,发现皇帝陛下脚步有些不稳。
不仅脚步不稳,还有些神经兮兮。
“皇帝哥哥,你来迟了哟,蛋糕已经吃完了啊。”容叮叮笑嘻嘻道。
“哦,吃,吃。”景泰蓝答。
“皇帝哥哥,你看起来很累?早饭吃了吗?”容当当皱眉打量景泰蓝。
“哦,不好意思,来迟了,来迟了。”景泰蓝说。
叮叮当当对望一眼,火花闪烁——有问题!
马车一响,慕丹佩下来,还有一个陌生少女。十一二岁模样,亭亭站在晨间的阳光里。
她一身粗衣陋服,黑压压的头发随意束起,然而那张小小的脸微一顾盼,四面的行人忽然都走不动脚步。
有一种容色似可生光,那样明丽的日色也不能遮掩。
尤其一双眸子,如硕大的黑玉玛瑙,看人时特别专注,掠动时似有琉璃光彩。
容当当忽然转头对姐姐看了一眼。
容叮叮诚然极美,不过毕竟年纪太小,在这样青春逼人如珠如玉的少女面前,她的美丽便显得稚弱。
女孩子天生对美敏感,容叮叮已经发问:“皇帝哥哥,这是谁啊。”
“小映啊……”景泰蓝把一个面具往自己脸上一扣,顺手又把俩面具往叮叮当当脸上一扣,游魂一般地飘进府去。
叮叮当当拉下脸上的面具,疑问地看慕丹佩。
小映是谁?
皇帝哥哥还从来没有这么失魂落魄过呢!
慕丹佩耸耸肩,“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姑娘是我们在羊肠胡同救的,救上车就听见他尖叫,然后他就这样了。”顺手将一大包零食,以及两个大便造型抱枕塞到两人怀里。
叮叮当当此刻也无心再去吃喝及研究礼物,顺手将东西都塞给戒明,叮叮上前牵住少女的手,扬起如花般的小脸:“姐姐你好,我是容叮叮,姐姐你好美……”
少女慢慢低下头,摸了摸容叮叮的小脸,唇角绽开一丝笑,“小姐也很美……”
容叮叮张开红艳艳的小嘴,回头看容当当,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道:“看不见!”
容当当的表情也难得地露出一丝诧异。
容叮叮的惊愕神情一瞬间便收了,更加亲热地拉住了小映,“姐姐,你是不是有点不方便?我带你进去哦。”
容当当过来,拉住小映另一只手,两人“扶持”着小映,脚不沾地地将她给卷进了府门。
慕丹佩站在原地没管——不用问,这俩小狐狸一定是去哄口供了。
她慢慢地摸摸下巴。
嗯……她也很好奇。
片刻后,花园里。
两个小脑袋,鬼鬼祟祟凑在一起。
“啊,原来是那个小映。”
“皇帝哥哥青梅竹马哟。”
“我说皇帝哥哥怎么这样。”
“麻麻上次还说,小映家里出了事,后来失踪了,命人寻找呢,谁知道她自己一个人上京了。”
“你没听她说嘛,麻麻离开北严不久,她那个疯母亲发病更加厉害,在城里呆不下去只好出城搬到乡下,后来家里亲人老毛病发作,短短几年内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了她和她父亲,那时麻麻已经很有名,她听说了,带着傻父亲上京投奔,谁知道傻父亲半路上也死了,幸亏有个老人可怜她,收留了她,带她一路上京,还教她做糖人的手艺,那老人后来也病了,她伺候他送终,为挣钱还债领了一个糖铺的手艺活,每天出摊,也没什么功夫出来找郡王府……真够曲折的……喂,当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明身份?”
“你知道她是好人?你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都这么多年了,人是会变的。麻麻说,我们要保护皇帝哥哥。”
“对哦。瞧皇帝哥哥刚才那样子……他很喜欢小映吧咯咯咯……”
“哼。”
“你哼什么当当?你好像不大欢喜?”
“哼……别问了,生日会开始了,快去打扮!穿那条特制的蓬蓬裙!”
“啊?你不是说太好看了不要穿吗?”
“我改变主意了!容叮叮,你希望你是全场最丑的一个吗?”
“怎么可能!”
“不想就去换衣裳,快去,快去。”
“哎容当当你这个古怪的小孩……”
容府的后花园,此刻已经拉开烧烤的架势,一片平整的草地上,拉出一长条铁丝架,铁丝蒙子上陈放着各种肉类以及可以烧烤的蔬菜,其中不乏款来自极东的珍品菇类,和来自南疆的珍异水果。
客人们三三两两,拿着托盘,好奇地对这新奇玩意探头探脑,丫鬟们在做示范,拈起牛肉条搁在炭火熊熊的铁丝架上,牛肉色泽鲜明,深红的肌理间隔着雪白的脂肪,被炭火烤得渐渐卷曲,泛着金黄的油光,香气如杀气般逼来,很多人食指大动,走上前来各自挑选喜欢的肉食,更多的人还在观望,低低地道:“茹毛饮血!”
说这话的人,其中就有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体态丰满,胸部高耸,虽然穿得严实,但那胸着实傲人,人站着不动,那胸都在不停地微颤,漾出勾魂的颤栗频率,将来往的家丁眼神,远远地便扯过来钉住。
她帷帽的巾帷比寻常的要短些,露出她微微丰润的下颌和饱满的唇,十指纤纤地按在唇上,唇色艳红如血,指上蔻丹也如血。
她站在园门口,靠着一棵树,脸向着园内,眼睛却向着园外。
几个少女走了过去,远远避开了她,神情有厌恶之色。
“怎么她也来了……”
“这不是年轻人聚会么……”
“边荒之女,就是不懂规矩……”
声音远远地飘开去,那女子听着,不过唇角一勾,对这些小姑娘的排斥心思,付诸一笑。
容府的丫鬟们有条不紊地侍应着,时不时也瞟瞟那女子,众人都知道这位的身份,出身边疆巨富之家,嫁与前高官做继室,如今老爷病故她成了遗孀,年纪轻轻极为泼辣,抗拒宗族,将家业牢牢掌握在手中,行事不同于丽京规矩,很是大胆放荡,所以虽然有钱,家中也有爵位,却一直挤不进丽京名流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