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是因为疏忽,因为没想到还没到南海之境常家的手便伸了来,没想到常家和内地大员的勾结如此之深,申氏如此胆大,准备和防护力量没有提前备好,导致两人饱受艰险险些丢命,如今的凤知微,自然稳妥至上。
他们下山后,顾南衣的隐形护卫已经把消息分渠道递了出去,赫连铮通知八彪赶来,宁弈通知他家那个到处乱窜的不安分侍卫宁澄,不用自己的三千钦差护卫,在邻省陇南调动府军前来保护,陇南都指挥使是淳于家门下参将出身,正是楚王派系。
现在需要的,只是等。
既然暂时不能以宁弈和魏知身份出面,那自然只有赫连铮或顾南衣出场,好在赫连世子以青溟书院学生身份跟随凤知微出京,只有皇帝知道,顾南衣表面上只是她的护卫,这些申旭如都不可能清楚。
为免这些人手中也有自己两人的画像,凤知微和宁弈都已经换戴了面具,都是书生模样。
她这么一开口,倒震了满院的人,谁都知道,监察御史虽然品级不高,却可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官仪,奏本直接上达天听,最是官员们忌讳的实权要职,往年来的道监察御史,都是申大人座上之宾,享受最顶级招待,何况还有个地位尊贵而重要的呼卓世子!
再看大开窗扇之内,一人半躺着慢悠悠吃胡桃,两人在榻上对弈,轻衣缓带姿态悠闲,看那神情气度,正是通身的帝京气派,别说是监察御史,便是王爷也像几分啊。
而赫连铮冷笑着,一拉腰带,掌心里黄金牌上,猛禽海冬青振翅欲飞,几个镌金字“承造司长熙七年制”十分鲜明,在日光下侧角有七彩之光,正是专门承皇命御制王公以上身份令牌的承造司才有的手笔,谁也伪造不得。
刘参议愣在那里,脸色铁青变幻不定,申君鑫傻了眼,白着脸呆站着,彭知府也直着眼,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赫连铮捡起靴子穿好,满院子的人这才舒出一口长气,从险些憋死的险境中挣扎而出。
“贵府好气派!”凤知微继续喝茶,头也不抬,“见尊享王爵的呼卓世子,也不行礼么?”
呼卓部是草原王,享天盛二等王爵。
“见过呼卓世子!”事情来得突然,刘参议申君鑫被凤知微等人气势所慑,刚才的骄矜之气立刻散尽,愣了半晌,只好倒身行礼,衙役们慌慌张张丢开手中武器,呼啦啦拜了一地。
赫连铮手一撒,二话不说回头就走,虽然凤知微嘱咐了他不妨做做假,但是世子爷就是不高兴和这批混账东西假惺惺,这么高难度的事情,还是交给凤知微那个面具女人吧。
他手痒,手很痒,骨节捏得嘎嘎响。
凤知微无奈,只好下榻,抱了杯茶踢踢踏踏过去,依着窗笑吟吟道:“在下陇西道监察御史陶一熙,见过各位大人了。”
她嘴里说着见过,却连腰都没弯一弯。
刘参议他们却反而适应这个做派——向来各道监察御史都是这个样子的,官小架子大,连申大人都不必见礼,连忙回礼:“不敢不敢,怠慢了陶大人……”一边说着便有几分心虚,两人犹豫着,对望一眼。
凤知微看在眼底,缭绕的茶水雾气后冷冷一笑,随即道,“刚才的事是误会,是陶某没有事先报明身份,怪不得两位。”
两人都松了口气,扯着脸上僵硬的肌肉呵呵的笑起来,道:“谢大人见谅。”
凤知微又悠悠道:“陶某虽然受命监察陇西道,却也无权干涉贵府人事更替……”
两人笑得更开心。
“只是既然这么巧闹到了陶某眼前……”凤知微不胜烦恼的皱着眉,一副你们这个样子我想替你们遮掩也是很难啊的为难,“陶某不好完全置之不理啊……”
两人呆了呆,对望一眼,随即呵呵笑道:“也只是暂时交接,彭某之罪还没有定论,大人既然来了,少不得要请大人主持此事。”
立即命人准备酒席,请“世子并御史大人并护卫大人”赏光。
也不好再硬脱彭知府乌纱帽,彭知府梦游般的望了几人半晌,带着自己府中衙役照常去前面办公事了。
“酸儒!”申君鑫恶狠狠对着彭知府背影吐口唾沫,“等下有你好看!”
凤知微似笑非笑看着,随两人进入花厅就席,赫连铮对谁都不理不睬,大摇大摆坐了上座,坐下时,睥睨的看了宁弈一眼。
宁弈看也不看他一眼——反正也看不见。
顾少爷坐下来就顺手撤掉了他身边左两个位置和右两个位置,一个人占据了半桌,导致其余人只好挤在那半桌。
凤知微这回不喝酒了,这几天她一看见酒就退避三舍,一边干笑着“兄弟不善饮酒不善饮酒”一边顺手把宁弈面前的酒也撤了下去。
宁弈浅浅一笑,喝茶。
他虽然失明,却神态自若,目光也不呆滞,大多时候垂着眼,谁也看不出他目前的眼睛问题。
凤知微最欣赏他这个——殿下装什么都像啊装不是瞎子就一点不像瞎子呵呵。
“谨以薄酒,敬献……”刘参议一直被打得没反应过来,沉着脸勉勉强强,申君鑫油滑的举起杯想打圆场。
敬酒词还没说完,顾少爷抓过一盘东坡肉,梦游般的从席上走过。
“敬献……”申君鑫开始口吃。
顾少爷数肉,声音平淡无波,“一、二、三、……”
“敬献……”申君鑫抓着杯,完全忘记自己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