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不好法?”凤知微没有抽开手,静静垂头看他。
赫连铮握着她的手,却觉得似乎握的不是手,是冰,不是和心脏最近的距离,而是天南海北一般遥远,她手在他手里,人和魂,却都不在。
他唇角绽出一丝苦笑,轻轻道:“人生苦短,与其用那么多时间去仇恨,不如试着让自己快乐点,我……只希望你快乐。”
他笨手笨脚的去摸药箱,抽出白布和金创药,凤知微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却见他小心的去挑她掌心伤口的小刺,敷药包扎,就这么点小动作,额上又出了一层汗。
凤知微凝视着他,取过帕子替他擦去额头的汗,道:“我今天很开心,因为终于发现,这世上有多少人亏负你,就有多少人厚待你,赫连,谢谢你,只是我并不觉得,你值得为一个大妃的虚名,便要伤损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我,做不做这个大妃,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赫连铮沉默了下去,他不是笨人,自然听得出凤知微的提醒,半晌他笑了笑,道:“总是我甘愿。”
随即他闭上眼睛,做出要睡的模样,凤知微收拾好东西,轻轻走了出去。
她的身影刚刚离开,赫连铮便睁开了眼睛。
他琥珀幽紫的眼眸,紧盯着屋顶,一瞬间闪过一抹苦痛之色。
良久他喃喃道:“知微……便是一个虚名,我也要,因为……那是我能接近你的,最近的距离。”
从赫连铮卧室里出来,凤知微没有理会前殿的动静,直接叫来宗宸和顾南衣,嘱咐了几句。
没多久牡丹花儿来说,吉日定在后天,又说活佛精神不太好,毕竟一百一十三岁了,看那样子,主持完这次仪式,下一次盛会应该就是新活佛的事儿了。
牡丹花儿今天倒不如平日聒噪,总有点若有所思的样子,自从达玛说出那句话,她就那个神情。
凤知微看着她时时走神的样子,突然道:“牡丹花儿,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她这么单刀直入的问法,惊得牡丹花一颤,张大眼睛怔怔看着她,半晌才吃吃道:“你问的这是什么话?”
“正常话。”凤知微皱着眉头喝羊奶,“你如此相信达玛的预言,为了赫连铮的性命,能不惜亲手杀掉自己七个孩子,为什么就不能杀母狼凤知微?”
牡丹花儿又怔了一阵子,良久苦笑道:“那也要杀得掉。”
“你倒坦率。”凤知微放下碗,笑道,“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我听见那句话第一反应确实是这个。”牡丹花老老实实承认,“达玛的预言,真的是很准的,最起码在我身上从来都很灵验,我以前也不信这些,但是老家伙让我不得不信。”
凤知微笑而不语。
“不过回头再一想,又觉得那个预言也未必是我们感觉的那个意思。”牡丹花儿嘻嘻一笑,“你是浑身带毒,女人不毒男人欺负,毒又不是错,你带着血火而来,大越和天盛战事未毕,因尔吉被出卖死了那许多无辜战士,这场债迟早要和大越讨,战争确实必不可免,却未必算是你的原因,至于说你是札答阑的劫数……爱情也是劫数。”
凤知微笑一笑,心想大大咧咧的牡丹花,其实通透得很啊。
“以上这堆其实还是废话。”牡丹花儿神情猥琐,“关键问题是,我知道我杀不了你,倒不如老老实实和你交好,有些人不能做敌人,做朋友会更有好处,知微,我的便宜媳妇儿,我把札答阑交给你。”她向后一靠,眯起眼睛,“你是要毒死他也好,劫数死他也好,一切都看札答阑的运气。”
“我觉得大妃才是这草原最聪明的人。”凤知微由衷赞赏了她一句。
牡丹花儿眯着眼笑,一副我也觉得是这样的神情。
“夜了。”凤知微喝着酥油茶,笑得如这夜色迷离,“希望所有人都能安睡。”
希望所有人都能安睡,当然那是客气话。有些人凤知微绝对不打算给他安睡。
三更过后,她迈出门去,带着宗宸顾南衣和华琼。
布达拉第二宫的守卫目前分三部分,一部分是原王庭护卫,一部分是她的送嫁护卫,还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的人,属于顾南衣的隐形势力。
傍晚的时候,牡丹花儿将王庭守卫调换了下,达玛活佛所住的前殿院子原来有一部分是她的护卫,现在都被换成王庭守卫,凤知微知道牡丹花儿那点小心思——她是害怕凤母狼一怒之下对达玛老骨头下手呢。
真是小看她凤知微了,杀人,未必需要用刀。
刚走过后殿和前殿的宫门,忽有一群人过来,却是刘牡丹带着一队女奴,看见她,笑得眉眼花花,道:“晚上憋闷着的,出来散步,微微心肝你要去哪里?”
“晚上憋闷着的,到达玛活佛那里散步。”凤知微直言相告。
牡丹花挽起她的胳膊,格格一笑道:“那正好,我们一起,我让老家伙给我算算察木图的命。”
“好。”凤知微并不拒绝,笑吟吟和她同行。
快要到达玛活佛院子的时候,华琼突然“哎哟”一声。
众人急忙回头,华琼捧着肚子,扶住廊柱,低低道:“没事,有点不舒服……”
宗宸过来给她把了把脉,道:“华姑娘快临产的人了,小心动了胎气,还是回去休息的好。”
凤知微立即过去扶住她,道:“我扶你回去。”
“别。”华琼推开她,“你还是去找活佛给你算算,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