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澄怔住,四面看看——自己动作太用力,砸到船了?
仔细看了下没动静,继续爬,一只腿刚刚爬进来,忽然又是一声“吱”长音。
随即便见顾南衣突然一把抓住凤知微飞跃而起,而凤知微微怒低喝:“不好!”
宁澄低头一看。
船底裂了一条缝,正在越来越大,海水不断涌进来,眼看这条小船便要沉没。
宁护卫怔在那里——不会吧?自己爬个船把船给凶猛的爬破了?
最近武功好像没有大增啊……
半空中顾南衣一声低喝,玉剑一闪,那条苟延残喘的船瞬间四分五裂漂浮在海上,剑光如闪电顺着船身蔓延,飞速到达扒着船边的宁澄手边,宁澄赶紧手一松,再次掉到海里……
而顾南衣揽着凤知微,衣袂飘飘落在一片船板上,日头的金光射下来,相拥衣袂飞舞的男女,如谪仙降临世间。
宁澄湿淋淋仰头望着,气歪了鼻子……
不过他很快就不气了,他拍着船板,大笑着指着凤知微,“你也有算不到的时候!”
凤知微苦笑。
她终于想起来临上船前眼角一瞥那个东西是什么了。
那是皮筏子,只是没有展开,用东西伪装了挂在那里,乍一看还以为是几件油衣。
晋思羽果然还是有后手——他怕她偷船逃跑,干脆把两艘舢板都只用胶黏合,在海水里稍微一泡便散,无论她用了哪艘走,结果都一样。
而皮筏子,才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万一遇险的逃生用具。
而先前晋思羽冲上船头,应该是感激她最后的献计,良心发现想要告诉她这船危险,结果却是来不及了。
她给的计策太打动他了,导致他延误了把真相说出的时机。
这叫不叫自作孽不可活?
凤知微眯着眼睛,遥望那个方向,心想晋思羽也算是一代人杰,在她早有算计步步谋划之下,还能心思缜密留这么一手,要不是她事先派人在大越搞事,又给了他那么一个好计,导致他不得不以最快速度赶回无法再来追她,仅凭这一手,他便可以悠哉悠哉回船追来,将在大海上扒着破船的她再拎回去,到最后输的还是她。
她突然笑起来,虽狼狈湿身于破船板之上,却笑容旷朗粲然,在日光下灼灼生辉。
好!
此间英杰,于沧海之上各逞智慧,一代名臣相斗于未来大越之主,各有输赢再一笑而别,痛快!
此生此世纵不再见,也必在耄耋白发之后,带笑将这一霎际会风云,沧海铭记。
凤知微在船板之上,站起身来,伸手舀一掌海水,对着晋思羽远去方向,仰头做鲸饮之姿。
一笑。
“敬你。”
“敬你终于,懂得舍得。”
船破,对于凤知微三人来说,不至于有性命之危,不过回去要费些周折罢了。
宁澄这下子心理得到了满足,扒着个破船舷笑得见牙不见眼,又得瑟的抖抖手上链子,觉得这个锁住了还是很好的,等下扣在船舷上,不容易被浪头打散。
顾南衣突然探身过来,他飞剑破船时很有技巧,和凤知微占了最大的一块船底,还记得把桨给捞着,到现在也还没落海,他身子一倾,宁澄立即警惕的将头往海水里一缩。
却觉得手指一松,咔的一声微响,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抬头一看,自己手指上被凤知微锁上的锁链果然被取下了,顾南衣慢条斯理的锁在自己和凤知微手指上。
宁澄呆呆的看着,抹一把脸上的海水,像在抹自己的满脸辛酸泪——太过分了!他妈的太过分了!刚才锁住我牵着我在海里游,现在船破了担心和凤知微失散就拿过来自己戴,啊啊啊啊太过分了!
宁护卫胸中反反复复滚过无数个过分过分过分,像一道道惊雷在胸臆间炸响,要不是现在手中无纸无笔,他八成就是铺开本子,濡墨挥毫,唰唰唰写下“护卫大义凛然,小人恩将仇报。”或者“凤知微顾南衣狼狈为奸推人落海之令人发指事件。”
可惜他手中什么都没,要诉苦茫茫大海都找不着人,在眼前的两个人谁也不会听他诉苦,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吞,扒着船板思考着回帝京如何将这两人煮烤煎炸蒸。
顾南衣其实倒也没对他太差,他从腰间解下一截细绳,将宁澄的船板和自己的绑在一起,只要没大浪,那就分不开。
此时已近秋末,海水很冷,四面茫茫没有舟船经过,西凉近海的港口没有南海开放得早,来往商船很难碰见,凤知微坐在船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叹了口气,道:“这下子麻烦了,可不要十天半月的没个船经过,我本来还想掐着时辰在西凉事变的时候正好回去,如今我回不去,知晓怎么办?”
顾南衣沉默不语,似乎也有些担忧,半晌却道:“她有人保护。”
“我那些护卫哪里比得上你们两个……”凤知微不敢当着宁澄的面提自己的暗卫,只含糊道,“不该一起跟出来的。”
宁澄翻翻白眼——你以为我想跟着?要不是我家那位威胁我说不保护好你就打发我去河内庄子,我理你?
“没事。”顾南衣倒没有太多操心的样子,却不肯多说,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凤知微肩上,“风大,别冻着。”
凤知微笑笑,拢紧衣襟,道了谢,宁澄红着眼睛盯着,阴恻恻道:“男女授受不亲——啊呀!”
顾少爷把一只小水母赶到了他附近……